維奧利亞的本意是想讓約瑟放鬆心情,起碼能讓他暫時忘掉不愉快的事。但這次他真受了不小的刺激,才到第三天,他說啥也不想出門了。

    “我在店裏工作吧。家裏的生意還要照顧。”

    隻要他能從此事的陰影裏走出來,他想做什麽都可以。諾瓦克夫婦完全尊重他的意見。

    生活稍微好過一些,溫嫻就更想迴家了。她每天看著店裏的諾瓦克一家團圓生活,怎麽說也有點眼紅。

    溫嫻也想迴家,去見見她那素未謀麵的父母和從不相識的弟弟。

    送走了最後一家四口的客人,諾瓦克招唿她準備關門。溫嫻去外麵的街上走了一圈迴來說道:“維奧利亞還沒迴來。”

    “還沒迴來?對,她說要買點東西,晚一些的。”

    溫嫻一個人在店裏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依舊不見維奧利亞的身影,此時距離宵禁隻剩十五分鍾了。

    “再過五分鍾,她如果還沒有迴店,我出去找找。”約瑟換好衣服下樓,陪她一起等。

    “你剛被放出來,臨宵禁前出去會有嫌疑的。我去就行。”

    溫嫻裹好圍巾,沿街邊尋找,她把每個店鋪都仔細看過去,並沒有維奧利亞存在的痕跡。

    “嫻――”

    維奧利亞忽然從另一個方向跑出來,她焦急的抱住溫嫻的雙肩,帶著哭腔說道:“安德烈出事了……他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

    “他人呢?”

    “在德國人那裏……他們不讓我帶走他……”

    維奧利亞說的斷斷續續,溫嫻一看表,還剩一分鍾宵禁。她抓著維奧利亞往店鋪的方向狂奔,她前世根本都不能跑這麽快,自從穿越在波蘭,溫嫻的短距離衝刺成績越來越好。

    “先坐下,出了什麽事?慢點說。”

    維奧利亞的手搭在額頭上,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

    “我去送單衣,還有嫻做的菠菜餅,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晚上下工休息前,他就掉下來了。還有他身邊的兩個人,都摔下來了……”

    “我明天一早就去把他帶迴來,維奧利亞,你明天去安德烈家裏報信,讓他們趕緊聯係醫院。”

    “你自己搞得定?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接他。”溫嫻擔心約瑟的德語水平,覺得還是自己在場能好些。

    “沒事,那裏有個德語翻譯是我高中的哥們兒。”

    這並沒有卵用,第二天約瑟毫無懸念的空手而歸,維奧利亞也無精打采地返迴。

    “安德烈就在那裏,可他們就是不放人,一定讓他留在那裏治傷。”

    “治傷?”維奧利亞的眼神有些亮了,帶著期冀道:“如果能治好,那留在那裏也可以吧?”

    隻有溫嫻聽到這個反饋心裏一驚,她對維奧利亞急切地道:“不!他們不會救他的!他們隻會榨幹他所有的價值!”

    維奧利亞被她的氣勢給嚇住了,她弱弱地問道:“什麽意思啊?”

    人體實驗咯。

    溫嫻搖搖頭,沒有迴答。畢竟她不想讓維奧利亞這個大她七十餘歲的老人留下心理陰影。

    她多尊老愛幼啊。

    “讓那個德國醫生和你一起去,一定要把安德烈接迴來。”

    “德國醫生?”

    “就是給約瑟治過敏的那個。”溫嫻覺得那個醫生從醫多年,又是德國人,總能增加成功機率吧。

    “你是說霍夫曼醫生?”約瑟一邊說著,手上已經握住門把手衝出去了。

    他們上午第二次去郊外,直到天黑才迴來,這次終於把安德烈接到了霍夫曼醫生的家裏。

    據說也是經過長時間的扯皮,霍夫曼不願意磨嘰,直接一卷帝國馬克甩過去,叫倆助手扛人就走。

    嗯,薑還是老的辣。

    安德烈父母大老遠趕來,為了看一眼身處危險的兒子,二老的年齡比諾瓦克夫婦還大,他的母親滿臉皺紋,在病床邊暗自低泣。

    安德烈高燒不退,身上的血衣還沒換下來。他肩膀脫臼,最嚴重的是腿傷,摔下來時數根長釘紮進小腿,因為缺少抗生素藥物,又處理不及時,已經發炎潰爛了一大片,霍夫曼醫生一直在密切觀察傷情,第二天淩晨他給出了判斷。

    “如果沒有戰爭,我可以很輕鬆的治愈他。但現在我隻有對他進行截肢,才能保住性命了。”

    還沒等他的父母有什麽表示,溫嫻先著急了:“不行啊,他要是殘疾了,那些人……”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霍夫曼幫她補充道。

    “那些人有說過會跟蹤調查嗎?如果沒有,那……”溫嫻有了個大膽的想法:“趕緊跑了吧。”

    霍夫曼醫生提出了一個更加方便實行的方案:安假肢。

    還是那個問題,戰爭時代沒有

    什麽東西是容易得到的,他可以為安德烈做這個手術,但他很難得到好質量的假肢,最好的途徑是通過黑市購買,那將是一大筆費用。

    如果安德烈家裏拿的起,那麽他的父母也不會把他送來學裁縫了。

    “要多少錢?我們可以借。”

    “我家可以幫忙墊付,我父母會答應的。”約瑟也大方地開口,霍夫曼醫生打量了目前的情況,說道:“你們先迴去吧,我盡量想辦法。”

    溫嫻留在這裏沒有大用,她首先趕迴店裏看生意。正好剛進門,就看見一個身著常服的德國士兵在櫃台前,和老諾瓦克艱難的相互比劃著交流。

    “請問我可以為您做些什麽?”溫嫻這一開口,老諾瓦克終於有空擦幹額頭上急出來的汗。

    “您是溫小姐?”

    “是的。”

    “舒爾茲中尉要我來給您送個消息。”士兵從衣袋裏拿出一張字跡潦草的紙,說道:“這是您家人的住址,中尉叫我給您送來。他現在比較忙,無法親自帶來這個好消息,請您見諒。”

    “沒有關係,謝謝您,先生。也請向中尉轉告我的謝意。”溫嫻克製自己的激動,聲音卻愈發顫抖。

    “他會想辦法送您迴家,請溫小姐不要著急。”

    “好的。非常感謝。”

    士兵隻是來傳達個命令,隨後就走了。沒多久,約瑟和維奧利亞也趕了迴來。

    “霍夫曼要在明早就進行截肢手術,叫我們迴來取東西。”

    “我們今晚就不迴來了,要在那裏幫忙。”

    約瑟和維奧利亞就迴來多拿幾條毯子,又匆忙離開,溫嫻甚至沒來得及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找到家了。

    沒事,明天他們迴來再說也行。

    夜裏,房間內隻剩下溫嫻一個人,她在床上輾轉反側,興奮不已。既然已經知道具體地址,那麽接下來就是要想辦法買票,然後迴家。她多做幾份工作,會攢出票錢的。

    這樣一算,她馬上就可以去德國了,溫嫻即將和這個時代的家人團聚,她就要有個家了,不管發生什麽,父母都會保護她的!

    溫嫻太激動了,她一夜都沒睡著,第二日淩晨被粗暴的腳步聲吵醒。

    五月的淩晨四點終於有了點初夏的樣子,天色還沒放亮,但已經有熹微的晨光。

    溫嫻目瞪口呆的看見約格爾和另一個軍官帶隊過來例行檢

    查,士兵們在挨個兒角落搜索的時候,約格爾冷著臉衝她就過來了。

    “艾德說他要送你迴家,但他的部隊接到通知,提前開拔。他委托我迴德國時順便送你。”

    溫嫻表示,那這個家她不想迴了。

    “請問長官,我怎麽迴去?火車還是汽車?”

    “坐我的車。”

    “請問長官,我是坐車裏還是坐車頂?”

    約格爾沒聽明白:“什麽?”

    “還是不麻煩您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迴去。”

    “不行。萬一艾德裏克迴國沒找到你,又要跟我發火。”約格爾說完就明白了:“你是不信任我?”

    溫嫻不做聲響,內心已經開始猛點頭承認了。

    【可不就是不信任你麽】

    約格爾很不屑的白了一眼,抽出來一張信紙甩到溫嫻懷裏,說道:“你自己看。”

    與他同來的軍官嘲笑道:“又在幫你那個國防軍的朋友做事?自己成天抱怨費力不討好,成天還攬事兒。你說你是不是自找的。”

    “你閉嘴得了。”

    溫嫻專注於信紙上的內容,艾德裏克德文寫的跟開花了一樣,漂亮是漂亮,她辨認起來很費勁。

    差不多的意思是讓她信任約格爾,並保證約格爾會把她平安送迴家的。

    這下溫嫻連艾德裏克也不信任了。

    “給你十分鍾收拾行李,我在樓下等你。”

    “現在走?”

    “對。”

    “能不能……”

    “不能。”

    “我還要……”

    “不行。”約格爾直勾勾的看著躲在玻璃窗後麵的諾瓦克夫婦,語調平穩地說道:“你隻剩八分鍾了,不想這兩個人受到傷害,你就快點。”

    “好嘞。”

    溫嫻的打包速度早就練出來了,況且她也沒什麽東西可帶,收拾好了行李,她還留出時間寫了一封信解釋。

    她很想當麵和他們分享這件事,店裏的幾個人待她和家人一般,他們救過溫嫻的命。

    但是沒有時間了,溫嫻剛一下樓就被約格爾很不耐地推上轎車,她隻能看著生活了將近五個月的地方漸漸遠離,諾瓦克夫婦熟悉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與周圍風格格格不入的建築群裏。

    溫嫻看著這一路的街景愈發陌生

    ,她意識到自己徹底要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個國家。

    轎車內的窗子關著,約格爾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溫嫻安靜坐在後座。不流通的空氣讓車內更加溫暖,但也加重了溫嫻的鼻塞。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拽下一截紙,擤了一下鼻涕。約格爾察覺異響,猛一迴頭,溫嫻嚇得停了動作。

    他轉過去,溫嫻繼續擤。

    她感冒一陣子了,這也是沒法避免的事情。溫嫻隻能減輕聲音,她可不想因為感冒而被約格爾給弄死。

    用過的紙她也不知道扔哪兒,隻好暫時握在手裏。沒過十來分鍾,她手裏就攢了一大把。

    要是掙錢能這麽快就好了。

    約格爾特鬱悶地打開車窗,點了根煙冷靜冷靜。

    清涼的空氣往車裏鑽,溫嫻的鼻子通氣了。她也打開車窗,把紙都扔了,應該沒人過來罰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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