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離花神穀並不遠,僅有半日路程,隻是三人迴到昆明之時,竟與他們走的時候大不相同,雖然朝廷依舊戒嚴昆明城,但是城中的藥香更加濃鬱,不像是之前那樣有的人家自己弄點藥熬著,而是街上有不少官兵在熬藥發放,甚至還能看到官兵押送糧草的車,江遷月詢問之下才知道那是從外地調來的藥材。


    朝廷熬藥的地方固然有很多得了瘟疫之人,但有很多人症狀也明顯好轉,而且江遷月看到街上的買賣行人比之前明顯多了不少。


    江遷月道:“想必是蔡先生到了。”


    “哦,迴陽手蔡先生,就是治好了玉王中的五方鬼帝訣那人?” 黃洛洛在清平鎮的時候,聽江遷月說過這些事情,她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自己聽說過的武林人士,更是興奮不已。


    商吾秋卻皺眉說道:“這種人要麽收為己用,要麽斬草除根。”


    江遷月搖搖頭道:“天下想取蔡先生性命者固然不少,不過,有更多的人卻是舍不得取他的性命,畢竟行走江湖刀劍無眼,難免有個受傷難治的時候,即便是武功已經高到了天下無敵的地步,可是病魔又哪管你有多高的武功,若是到了病入膏肓那天再後悔殺了蔡先生,那才叫悔之晚矣啊。”


    “姓蔡的真有那麽厲害?江湖傳言大多都是虛的。”商吾秋的語氣中充滿不信。


    江遷月淡笑道:“我隻說一條,蔡陽先生乃是大明聖手李時珍的關門弟子,這些年李先生聽說已經閉關在攥寫一部集古今醫家之大成的奇術,蹤跡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便是當今聖上下旨也未必能找得到更何況武林中人,故而蔡先生雖是當世第二,卻也是唯一能找到的神醫了。”


    商吾秋並未說話,三人轉過一個彎,看到箱子中有一個人靠在牆上,身上紅疹遍布,有許多都已經被抓破了,地上盡是吐得穢物,雙眼發黃,看上去已經要不行了,但是他身前卻有一個人,身上背著藥箱,直接單膝跪在穢物之中,一隻手搭在那人脈上,另外一隻手捋著自己沒幾根的胡子。


    江遷月驚喜道:“蔡先生。”


    蔡陽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江遷月便站在一旁不敢說話,商吾秋看到他這幅樣子,鼻子中不鹹不淡的哼了一聲,但也什麽都沒說,他知道如果蔡陽是沽名釣譽之輩或者貪財好色之徒,他斷不會對一條小巷中的將死之人做這樣的事情,蔡陽沉浸在脈象之中對幾人的到來恍若未聞,他從藥箱中拿出一顆藥丸讓拿人服了下去,又用銀針刺了他的幾條經脈,輕輕用手撥動針尾,不到盞茶功夫,那人麵色竟然好轉了許多,剛才靠在牆上本已是出氣多進氣少,這會兒眼珠突然轉了起來,像是在尋找什麽,最終定格在蔡陽身上,他掙紮著便要跪倒,但畢竟身體還是太過虛弱,蔡先生一隻手把他扶住道:“此法也隻是治標不治本,你去那邊領藥吧,每日三次,你的用量是別人的一倍,就說是蔡大夫讓你多領的,他們便知道了。”


    “謝謝,謝謝。” 那人連聲道謝。


    蔡陽隻是擺擺手,道:“去吧,去吧。”


    江遷月雖然不精醫術,但他也看得出蔡醫生氣血兩虛,這是典型的沒有休息好,菜陽雖然專精醫術,但是內功修為並不弱,尤其精通五禽戲、八段錦這類養生的功夫,他竟然如此虛弱,江遷月不知道他幾天沒有休息過了 ,但是他覺得自己也不需要提醒蔡陽,畢竟他本人就是當世神醫,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需要休息,他如果不是有比休息更重要的事情的話,一位注重養生的神醫絕不會讓自己落入這步田地,江遷月看看昆明城前後的變化便知道了。


    “蔡先生,吃些東西吧。” 一個道士從拎著食盒從遠處走來,正是武當龍玉生。


    龍玉生衝幾人點點頭道:“沈老居士這幾日一直擔憂花神穀對你們不利,如今迴來就好。”


    “煩勞掛念了。” 沈府與花神穀對峙之時,因為黃洛洛突發瘟疫,所以三人最終站在了花神穀一方,而龍玉生從始至終雖然都盡力保持著中立的姿態,最終卻不得已跟沈府站在了一起。


    江遷月因為是查案者所以必須要保持中立,而龍玉生本身就是方外之人不願意參與紅塵之事,但兩人都因為機緣巧合,最終不得已站了隊伍,至少從外人看來他們是選擇了一方,所以兩人雖然並無深交,此時眼神中卻有一分同病相憐的意味。


    “不吃不吃,城裏這麽多病人,我哪有時間吃東西,大理的藥材到了沒有?” 蔡先生不耐煩的問道。


    “今日下午便到了,先生還是吃些東西吧,您若是垮了,昆明一城百姓就沒人能救了。” 龍玉生本是個世外之人,但蔡陽的醫者大愛讓他也有所動容,故而不僅主動為他送飯還好言相勸。


    “唉,大理離昆明才多遠?一日一夜都沒到,真不知道那些人幹什麽吃的!” 蔡先生發著牢騷正要離開,但龍玉生卻擋在路口沒有動,蔡陽不耐煩的推了他一把,龍玉生本就練的一身玄門功夫,最擅長的就是借力打力之法,故而不但龍玉生沒動,反而蔡先生往後踉蹌了幾步。


    “你幹什麽?你讓開!”


    他指著龍玉生的鼻子喝道,但是龍玉生仿佛沒聽到似的,嘴角輕淡的笑容甚至都沒有一絲變化,蔡陽有時候真是煩透了這個軟硬不吃的小子,無論對他好言相勸還是破口大罵,他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仿佛你無論對他說什麽他都隻當你放了一個屁,但若是真與他動手,蔡陽又不是他的對手。


    這小子每天都讓他頭痛幾次,他雖然知道龍玉生也是為了他好,但是他想到在吃飯上耽誤的每一點時間都有可能有人無辜喪命,他就對這小子恨得牙癢癢,他自己恨不得連茅廁都不去上,又哪有時間耽誤在吃飯睡覺上呢?


    他指著龍玉生還想要罵,但又想到這小子無論罵的多難聽他也隻當沒聽見,便惡狠狠地把食盒蓋子掀開,裏麵分為上下兩層,有一道雞湯四個菜,還有三個饅頭,蔡陽隻是匆匆瞥了一眼,便將雞湯端了起來仰脖子喝了起來,那表情與喝藥無異,由於他喝的太快,所以很多雞湯都順著下巴流進了衣服,一大碗雞湯沒有幾息的功夫便喝完了,他像是喝酒似的,將空碗向下一倒,示意自己已經喝幹淨了,然後將碗摔進食盒裏頭。


    “滾,滾,滾!”


    蔡先生一連說了三個滾子,最後在龍玉生身上推了一把,這迴龍玉生沒有運功抵擋,一把被他推到了牆上,而他卻從眾人身邊匆匆擠過去,尋找下一個需要他幫助的人,從始至終他都沒看江遷月三人一眼。


    龍玉生道:“蔡居士就是這幅脾氣,你們不要在意。”


    “蔡先生救死扶傷,乃是父母之心,我們怎麽會在意呢,不知道沈老前輩在府上嗎?我有要是要與他說。” 江遷月說道。


    “在,正好我也要迴去,咱們一起吧。”


    “好。”


    江遷月三人跟龍玉生迴到了沈府,隻是因為花神穀的事,沈府上下都對他沒什麽好臉色,莫說百花天罡陣的那些入室弟子,就連府中端茶送水的下人對他的態度都冷冰冰的,江遷月也不知道他們迴來之後都是怎麽說他的,但是仔細想想自己三人先是在沈府大破百花天罡陣,又讓沈劍南險些下不來台,之後在花神穀中又與他們的敵人一起走了,如果易地而處,江遷月恐怕也不會對自己很客氣,江遷月托龍玉生告訴沈劍南,沈春的死因已經查明了,沈劍南這才出來。


    江遷月將他們進花神穀之中的所見所聞一絲不差的講給沈劍南聽,並拿出了岫雲劍和白輕雲身上的手帕,白輕雲年輕時候在江湖上頗有俠名,這柄岫雲劍龍玉生年輕不認識,但沈劍南卻認得。而且聽說自己女兒的死純熟是無辜做了藥引,蠻族圖謀的乃是一城百姓的性命,沈劍南雖然平時有些暴脾氣,但是他也知道此事茲事體大,實在不是他們沈家一家能解決的,盡管如今迴陽手蔡先生已經抑製住了瘟疫,但這反而不是一個好消息,江遷月始終相信昆明城中有蠻族的奸細,若是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蠻術被人破了,指不定又會想出什麽更加殘忍血腥的蠻術,無論最後雙方誰獲得勝利,遭殃受苦的都是昆明的無辜百姓。


    沈劍南聽了江遷月的話深以為然,立刻召集膝下五子與當地土司協商,最終沈劍南修書兩封,一封給鼎劍閣,備說白輕雲之事,另一封卻飛鴿傳書給了天下盟,希望能召集天下武林正道共伐蠻族,江遷月也與土司一起上書朝廷,希望能派高手相助,最後,江遷月飛鴿傳書與玉王,仔細詢問梅中雪之事。


    帶著書信的鴿子不斷從沈府飛往大明各地,等待迴信的這幾日將是最後的平靜,一旦那些接到書信的人到來,便是決戰之時,一片腥風血雨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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