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棟不敢言語了,過去放了柳氏。柳氏雖然對他也有諸多不滿,可現在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況且這趙家日漸興隆,趙成棟又年輕力壯,能找個這樣的人家做妾室可比胡亂配個鄉野村夫要好。但柳氏心裏一點都不記恨嗎?當然不可能。她隻是暫時的偃旗息鼓,先求一個長遠的名分,故此才消停了下來。


    章清亭當然看得透日後的是是非非,可為什麽還要把這柳氏留下呢?她當然也沒安什麽好心!


    留下柳氏,明麵上首先就把趙家的顏麵給遮掩了過去,這是最重要的事情。


    再一個,把她留下了,趙王氏頭先可跟她鬧了不少別扭,這兩人能相處好嗎?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絕無可能!章清亭心裏是有點生氣的,你趙王氏起初貪圖小便宜非把她留下,那我就索性幫你留個長遠,等你倆鬥去!


    多了一個柳氏,也算是半個媳婦了,又擱在趙王氏眼皮子底下,讓那個老太太有心可操,有事可忙,當然就沒那麽多心思來關注自己了,也算是替自己省了點事。


    還有一點,讓趙成棟收了柳氏,表麵上看是這小子艷福不淺,趙成材卻是一語道破天機,“恐怕成棟以後這日子過得可要鬧心了!”


    這註定的妻妾之爭,日後子女之間的嫡庶之爭,非得把他磨得扒掉一層皮不可!章清亭心裏清楚,這個小叔是個私心很重的人。人有私心並沒錯,但錯就錯在你有了私心還不知足,總是得隴望蜀,這就讓人很不喜歡了。


    若是讓他娶了柳氏,那兩口子同心一致起來,天天鼓動著趙王氏跟章清亭他們鬧騰,她們肯定也是煩不勝煩的。所以章清亭才跟趙成材建議說要把柳氏給趙成棟納作妾室,這樣一來,他們家先妾再妻,柳氏也非善茬,那他這一家子就有熱鬧瞧了。若是他們自己窩裏都鬥不清了,哪裏還有閑工夫來琢磨他們?雖說妾室沒地位,可若是等她生個一男半女的,那隻要不犯大錯,也不好趕人了。


    這就等於趙成棟自己給自己挖了坑,章清亭隻是順手推了一把。她可下了決心,一定要盡快給這小叔成親分家,早日讓他們家裏頭忙活起來,那章清亭可就省心了!


    她這番小小心思是絕對不能宣之於口的,也不知趙成材參透了多少,不過秀才昨晚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同意了她這主張,“畢竟是成棟有愧於人家,縱是日後煩惱,也是他自己惹禍上身,怪不得旁人!”


    既然事情都商議定了,等柳氏出來,當著方德海的麵,章清亭便把自己那兩件夾銀的首飾很大方地送與柳氏做了定禮,看得趙王氏心頭火起,正經婆婆還沒撈到件東西,反倒便宜了這小賤人!


    等柳氏迴了屋,章清亭才悄悄跟婆婆說了實話,趙王氏一聽恍然大悟,不言語了。


    既是要納妾,多少也是有些事情要準備的。趙王氏想就著給趙成棟準備成親的東西一起辦了,章清亭卻不大同意,“這納妾再娶妻本來就是對妻的不敬了,若是再讓小妾先搶用了妻室的東西就更不像話了。不如就破費幾兩銀子,把西廂房收拾出來,也算是個新房,先讓他們住著。至於那東廂房,安置好了東西,連成棟也不許去住,一色全是新的迎接新人,那才是禮數。”


    趙王氏聽得有理,就把趙成棟現用的鋪蓋搬到西廂來,簡簡單單收拾了一下,隻給柳氏做了身新衣裳,就近挑了個好日子,章清亭把金牙婆請了來,做個女方的見證,男方見證依然請的是方德海,讓柳氏給公婆相公磕了頭,就算是迎進門了。


    因羞於啟齒,趙王氏誰也沒請,趙成材漫說還病在床上,便是病好了也不會來。隻有趙玉蘭和趙玉蓮姐妹兩人來了,帶了幾樣針線,算是個小小賀禮。趙王氏也不要她們久坐,用了飯便都隨章清亭迴去了。


    那金牙婆這種事情見多了,一請她來,便明白了八九分,倒是千不該萬不該地給章清亭賠不是,“起初看著她還老實,真沒想到竟給你們添麻煩了!幸虧你們家人厚道,肯收容她,要不我真是沒臉來見你們了!”


    轉頭又把柳氏好生訓斥一番,讓她在趙家好好孝敬長輩,侍奉兄嫂,“可別以為那就是你公婆相公,那都是你的主子!再要人家把你打發出門來,可千萬別再來找我了,我可丟不起這人!”


    柳氏給罵得顏麵無光,可這小妾的身份確實成了她的一塊心病。她立即開始用上了心,要哄好趙成棟,免得日後正妻來了,受人刻薄。


    既進了門,趙王氏對她更不客氣了,柳氏又不敢得罪她,心裏又憋氣,隻好迴頭找趙成棟抱怨。慢慢的,這夾心氣的滋味趙成棟也嚐到了,若是幫著柳氏,趙王氏必定不滿,這些家長裏短的矛盾就少不了了。


    章清亭旁觀不語,趙王氏你不總嫌我不好麽?這有比較才有高低,你倒是好生瞧瞧,你跟誰能合得來!


    第216章赤誠之心


    趙成棟納妾雖然耽擱了幾天的工夫,但忙忙碌碌說來也快,待他這頭收拾好了,第一批報建的房屋也開工了。可還是僧多粥少,章清亭主動讓賢,讓先去建那些住宅房屋,她們先給馬搭了個糙棚子克服一下,讓孟子瞻很是滿意,有了她做表率,便幹脆下了個不成文的令,所有批次裏,均是住宅優先,其餘商鋪庫房什麽的滯後,百姓們無有不服的。


    幾個僱工都迴來上工了,章清亭見他們家裏也不同程度的遭了災,倒是好心的先結了前一段時間的工錢讓他們先拿迴去安家,又一人多送了一袋麵,讓他們感激不盡。


    現在暴雨一下,果然如牛姨媽之前所言,米麵立即開始漲價。孟子瞻見狀馬上讓人開了官倉,取出存糧,平抑物價。不過也隻能讓漲勢稍緩一些而已。今年整個上半年的收成全泡了湯,年下隻能種冬小麥,米豆高粱那些糧食必是都要短缺的,價格仍是居高不下,馬的飼養成本肯定得增加。


    不過這也無法,馬兒都沒事,章清亭已經是謝天謝地了。他們家倒是不用發愁人吃糧的問題,因為家裏有了收益,趙王氏種的那兩畝地的糧食全種了隻留給自己家吃,趙家沒被水淹,倉庫裏糧食大多是安然無恙的,隻需翻出來曬曬黴氣便成。


    章清亭從她那裏拿來麵粉送人,趙王氏也沒有小氣,都是過過窮日子的人,知道這時節的艱難。她也是個坐不住的性,等著水一退去,便領著趙老實和柳氏一起下了地,趕緊趕忙地把那些地全都收拾了一遍,糧食暫時種不了,種些菜總是可以的,就算自家吃不完,拿去賣幾錢,也有些收益。


    柳氏現在可是叫苦不迭,以往她還拖賴個幫工的名聲,趙王氏也不太好意思叫她做粗活,都是留在家裏做飯看門,洗衣打掃。可現在既是兒子小妾了。趙王氏可不會再客客氣氣地把她養在家裏,心裏憋著氣,更是抓著她來下地,家裏的活兒還分文不少地照樣要她料理。


    這柳氏自打出閣起,可再沒遭過這份罪!一雙手好不容易養得白白嫩嫩的了,現在又摸起了鋤頭,沒兩日,打得全是血泡,重又磨起了老繭。想假借著孩子偷懶耍滑,趙王氏可不答應!


    “把芽兒給我就行!想當初,我以前懷著成棟他們還下地幹活呢?就是幾個孩子吃奶的時候也全在我背上跟著下到地裏。既然我能做得,你怎麽就做不得?”


    她冷冷一番嘲諷,可讓柳氏窩了一肚子火!你是你,我是我!你愛幹那些,我可不愛幹!待要迴來找趙成棟訴苦,可惜連人影兒都摸不著!


    趙成棟現在成天在馬場裏頭泡著,也是苦不堪言。這是趙成材親自跟他交待的,“這馬場淹著時,你也沒出什麽力,倒是在家養得精精神神的!你瞧瞧人家金寶,瘦成什麽樣了?還有阿禮,都不是咱家的人,反弄得病倒了,你還好意思迴去摟著你的小老婆歇著?這新馬廄沒建好,你不許給我迴來!”


    趙成棟心裏本來就有虧,大哥這麽一發脾氣,生生地把他嚇得不敢動彈了。不管怎麽相思難耐,寂寞苦惱,也隻得老老實實在馬場裏幹活。


    這馬場裏的水是已經完全退了幹淨,但餘下遍地泥沙,還有死豬爛雞,是滿目瘡痍。光是打掃都得費上好些工夫,趙成棟起先還有那麽點子念想,也很快就被繁重的勞動磨得一幹二淨,都自顧不暇了,哪裏還有空惦記柳氏?


    家裏人隻要能動的,連銀寶、元寶全都去馬場幫忙幹活了。現在重頭是打掃,章清亭也幫不上多大的忙,加上她也是大病初癒,一家子說什麽也要讓她在家好生調養。章清亭就和趙玉蘭張羅氏一起留守家中,照顧趙成材,照看一下小店,順便也想想災後重建之事。


    “這首當其衝就是糧食!”趙成材躺在床上,別的忙幫不上,但出出主意還是行的,馬場的糧食已經廢了一大半,被洪水泡過的再不能吃,隻好全就地掩埋做了糙場的肥料,“姨媽那邊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能不能先給咱們救救急。等通行令開了,倒是讓玉蓮趕緊打發個夥計迴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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