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歸想,不過話一出口卻不是那個味兒了,隻聽卓飛連忙說道:“哪裏哪裏,若不是得遇四哥,又哪有小弟今日之風光,隻恨小弟當初不通人情,又太過要強,逼得四哥尷尬,現在想來,實是愧疚不已呐!唉,小弟自罰一杯,算是向四哥懺悔當日之過了。”


    卓飛心情大好,連帶著說話都變得如此的客氣,韓家父子還不覺得怎樣,可往日飽受卓飛欺淩的馬大公爺聞言後,卻快把眼珠子給瞪出來了,心中直唿怪事,暗忖道:我這賢弟一向不肯服軟,就算是明知自己無理,那也要顛倒黑白辨出三分理兒來,可今日這是唱的哪出戲,莫非他腦袋被驢踢了,唔,對了,他該不會是給老子在下套兒吧!


    一向當壞人的就是這個結果,因為就算當你想當好人的時候,那人家也會嚴重地懷疑你,卓飛見馬大公爺一臉震驚相兒,便知他在想些什麽,不由得有些氣苦,不再搭理他。


    “老太爺,不知今日......”卓飛性急,忍不住將話題切到正事兒上來。


    韓老太爺微微一笑,說道:“嗨,這酒菜都涼了,來來來,咱們先飽了口腹之欲,然後再說正事兒,唔,卓小哥,聽說你這次出使廣州時扳倒了德高望重的狀元公,老朽很是好奇,卻不知其中細節可否透漏一二?”


    卓飛一想起他的珂妹,便心癢難耐,可是他也知好事多磨,既然老太爺說飯後再議,唉,那就飯後再議好了,畢竟這老頭可是得罪不起的,而且自己也不能顯得太過於猴急不是?


    同一時間,韓府後園。


    “小姐!小姐!卓公子來了,已經被老爺引去老太爺那兒了!”小武一路小跑地竄到假山邊兒,向越來越喜歡自己默默想心事兒的小姐稟告到。


    韓珂一聽這話,登時心中一緊,問道:“都有誰陪著?大哥在麽?”


    小武搖搖頭,答道:“我聽老太爺那院的丫環茗翠說房裏就老太爺和老爺陪著,還不許其他人靠近房子,英遠少爺也被打發卻招唿王大哥他們了。”


    “王大哥?哪個王大哥?哦,你說的是王挫麽!”韓珂問了兩句,終於醒悟到。


    小武臉色微微一紅,點了點頭,也不言語。


    韓珂先是奇怪地望了自己的小丫環一眼,接著又開始在假山上渡步沉思。


    小武見狀,生怕自家小姐一腳踩空跌下來,於是忙將莫名的害羞丟在一邊,忍不住提醒道:“小姐,你留神點兒,你在想什麽啊!”


    韓珂停下腳步,沉吟了一下,忽然說道:“搞得如此神秘,實在古怪,定是有要事商議,唔,你說他們到底在議什麽呢?”


    小武又搖了搖頭,說道:“這可就不知道了,老太爺下了嚴令,誰也不讓進。而且那院子現在大門緊閉,方才二少爺想溜進去聽聽,結果被大少爺發現了,徑直臭罵了一通兒,還罰二少爺今晚不許吃宴。”


    “啊!大哥罵了二哥?還罰不許吃宴!”韓珂驚訝不已,在她心中,大哥一向親切和藹,對兄弟們也都很愛護,從沒和自家兄弟紅過臉,怎地今日卻如此......如此霸道呢?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


    花季少女的好奇心最重,尤其此事還關係到那個討厭的家夥,韓珂實在是按捺不住衝動,一邁腳從假山上躍下,一拉小武,言道:“走,咱倆溜進去!”


    小武大驚,拚命搖頭,本想勸慰,可也知道自家小姐心意已決,不容更改,於是隻好費力地掙脫韓珂的魔爪,然後一溜煙地跑開,並邊跑邊大叫道:“小姐,要去你自己去好了,老太爺疼你或許還沒事兒,可小武卻是萬萬不敢去送死的啊!”


    韓珂望著小武瞬間消失的背影,氣得一跺腳,嗔道:“唿唿,這死丫頭跑得倒快,真是沒義氣,看本小姐迴頭不把你嫁給熊瞎子做媳婦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卓飛耐著心如貓抓般的煎熬,講完了最近發生的所有故事,滿足了韓家父子各種好奇心,總算是熬到了飯局尾聲,該說正事兒了。


    酒足飯飽之後,韓林甫便主動取來茶壺,給每人都換了一杯新茶,韓老太爺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唔,這杯茶可不是亂喝的,因為有個說法,叫作結宴茶,等於是在含蓄地宣布用餐時間結束,而接下來就該進入談正題的時間了。


    不得不說,天朝真是古來如一,皆喜歡把正事兒放在飯桌上來說,但古人明顯要雅致一點兒,將兩個階段以茶劃界,不像如今,一邊談著正事兒,一邊滿嘴噴著米粒...。


    諸人皆抿了一口茶,韓老太爺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言道:“今日老朽請公爺和知州同來,實是有些私事相商,還望二位海涵則個。”


    馬大公爺聞言,嗬嗬一笑,說道:“韓老德高望重,善名流於坊間,無論於公於私,吾等皆應相幫,韓老直言無妨。”


    卓飛亦無比誠懇地拍著胸脯說道:“小子受老太爺教化多矣,老太爺於我實是如友如師,今若有難處,小子定竭力擔當,絕不敢推脫。”


    卓飛其實很想說,老太爺你就別再磨蹭了,趕緊把孫女嫁給我,我一定答應,絕不讓您為難。


    韓老太爺笑吟吟地望著卓飛,眼中閃過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古怪笑意,又言道:“好,既然如此,那老朽就直言了,其實此次請二位來,是為了老朽長孫女的終身大事...。”


    哈哈,果然是終身大事!


    卓飛心中笑開了花,真想不到自己一直在發愁的奢望就這麽輕易地達成了。


    “哦,此事吾亦有耳聞,貴府千金似乎是許給新鋪鎮的史家子,預計正月完婚,馬某本還打算備上一份隨禮,可這正月將過,卻不見動作,唔,莫非是有什麽變動不成?”馬大公爺笑著問道。


    卓飛很佩服自己這便宜四哥裝模作樣,明知故問的本事,不過戲要演全套,韓老太爺總不能一上來就說我家的姑娘打算悔婚,然後改嫁給你小子吧。


    看樣子這倆老頭是商量好了,故意一唱一和的演給我看呢,難怪要嚴令馬頭保密,嘿嘿,也罷,演演戲也免得大家尷尬,本公子就裝著全不知情好了。


    韓老太爺見馬公爺問,於是又笑言道:“公爺百忙之中還能記得這些小事,實令老朽感激,不錯,我那孫女本是許給了新鋪史家嫡長子克虜,預計年節一過便完婚,隻是如今戰亂不休,史家子忠君愛國,自組團練勤王,又隨文帥複江西,直至前日......唉。”


    韓老太爺停住不語,又一臉的唏噓哀歎,卓飛見狀,心中一動,暗想道:哎呀,莫非屎殼螂那小子陣亡了,所以韓老太爺才忙著給孫女重尋夫婿,唔,這還真是老天有眼,讓咱撿了個大便宜啊!哈哈哈......唔,不對,史克虜怎麽也算是為國捐軀,咱幸災樂禍的實在是不太合適,咳咳,天妒英才,真是天妒英才啊!


    史克虜雖是情敵,但卓飛出於對民族英雄的尊敬,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端正一下態度的。再笑眯眯的不合適,咱得裝著難過,不,不對,不是裝,是應該真的難過。


    “唉,老天常妒英才,史公子忠義無雙,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您老也莫要太難過了。”卓飛一副惋惜的模樣兒。


    誰知他話音未落,便聽韓老太爺訝異道:“老朽為何要難過?這求仁得仁又是從何說起?”


    “唔,史公子不是陣亡了麽!”卓飛滿臉愕然,想也沒想就脫口說道。


    韓家父子聞言,皆張大了嘴,滿是驚恐,韓林甫更是結結巴巴地問道:“莫非......莫非知州大人得了最新的戰報麽?”


    卓飛也懵了,言道:“什麽戰報?沒有啊!”


    四人麵麵相覷,半響後,韓老太爺才說道:“卓小哥怕是誤會了,史家子該是無礙的。”


    “您老人家方才不是說前日什麽的......?”


    韓老太爺籲了口氣,說道:“老朽是想說前日史家子托人自福建路捎迴了家書,言文帥恐要率大軍迴防廣東,估計就在此月末,介時他也能隨軍折返,該是可以擇期完婚了。”


    完婚?


    卓飛一頭霧水,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又喃喃問道:“那您老邀我此來不是為了結...結親的麽?”


    韓老太爺聞言,點了點頭,說道:“沒錯啊!正是為了結親,唔,既然小哥已然知道,那老朽就明言了,不錯,老朽長孫女的婚期早定,卻因戰亂一直無暇完婚,此次史家子總算出征歸來,可定婚期,老朽今日冒昧請二位過來,是想看看二位大人可願意賞麵出席親迎之日的笄禮。”


    啪!


    卓飛忍無可忍,便無須再忍,隻見這廝一掌拍在台上,長身而起,怒發衝冠,喝道:“不行!這親不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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