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逃避並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卓飛一看見馬頭這粗壯漢子竟然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更是起疑,忍不住怒喝到:“好你個馬頭,莫非你隻認四爺,卻不把六爺我放在眼裏麽!嘿,我看你小子上次的苦是還沒受夠吧?”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還別說,馬頭還真就吃這一套,因為馬頭隻要一迴想起上次自己攪擾了六爺清夢後,那隨之而來的無休無止的埋怨和擠兌,便感到頭皮發麻,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


    六爺睚眥必報,可不是好招惹的主兒啊!


    馬頭對此深有感悟,心說凡是惹急了六爺的,那還真沒見誰能占了便宜去,呃,就連公爺不也是一樣麽。


    馬頭抬眼兒偷偷地瞧了瞧,隻見自家六爺滿麵鐵青,顯然怒到了極點,估計下一刻就要爆發。


    “六爺息怒,四爺真的不讓說,還請六爺看在小的素來恭敬的份上,莫再難為小的了......”馬頭大打委屈牌,倒惹得卓飛不太好發作了。


    卓飛嘿嘿一笑,說道:“馬頭啊!你素來恭敬麽?六爺怎麽記得你總是喜歡攪人清夢呢?唔,算了,六爺我大人有大量,也不和你計較,這樣吧,你稍微給點兒提示就行。還有,馬頭啊,你也知道,六爺我的脾氣不是很好,這次可是最後的機會,你要考慮清楚哦。”


    馬頭是個硬漢,就算麵對千軍萬馬也不會皺下眉頭,隻可惜他現在麵對的是自家六爺,比千軍萬馬還要恐怖的六爺啊!


    馬頭無奈,隻好低下頭,輕輕地吐出幾個字,道:“似乎是要結親來著......”


    “結親!”卓飛大訝,旋即麵顯激動之色,一蹦三尺高,大叫道:“快,快走!備馬!備馬!我靠!馬呢!我的大白小黑都死去哪兒了!”


    小黑是馬大公爺送給卓飛的寶馬黑雲,大白則是卓飛的那匹穿山越嶺時騎廢了的白馬,如今雖然不能再長跑,但是卓飛卻念舊,待它甚好,不但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伺候著,而且走哪兒都把它牽上,時不時的還騎一騎,說是要聯絡感情。此軼事早已傳為城中佳話,旁人得聞,無不感動,尤其是卓飛那些女粉絲們更是時常幽怨地哀歎道:“卓公子待人平和可親,已是難得之至,不想待馬亦是如此,當真有情郎君,卻不知誰家女子日後能有這個福分了...”


    卓飛心急火燎的自去尋馬了,馬頭望著卓飛那蹦蹦跳跳的背影,好不費解,半響後,才忍不住地嘟囔了一句,道:“人家結親,六爺卻這麽的積極,還真是個熱心人啊......”


    當卓飛趕到韓府時,已近黃昏,依然是韓英遠侯在大門外恭迎他。


    “卓知州大駕光臨,鄙府不勝......呀!”


    卓飛跳下馬來,一把抓住迎上來正準備先客套兩句的韓英遠的手,說道:“英遠兄客氣個什麽,小子是貴府常客了,何須如此見外,走走,咱們邊走邊說。”


    卓飛所行之處,總有無數人圍觀,韓英遠一言未說完,便被卓知州親切地捉手同走,顯然相當熟撚,圍觀之人皆感驚異,心說如此看來,這韓府和卓知州的關係匪淺,而這位韓府長孫怕是眼看著就要平步青雲了啊!


    韓英遠被威名赫赫的知州大人如此熟絡的挽手同行,感受著圍觀群眾的豔羨目光,當真是倍感殊榮。雖然此情此景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這位長孫公子還是相當激動,以至於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作答,隻會機械地說道:“請,裏麵請。”


    入得府內,卓飛邊走邊小聲問道:“英遠兄,今日老太爺請小弟過府,可是為了結親之事?”


    韓英遠聞言,迴過神兒來,點頭道:“不錯,正是為了結親。”


    卓飛聞言,先是一喜,接著又急切的追問道:“卻不知是貴府那位千金許嫁。”


    韓英遠言道:“吾妹雖多,卻多未及笄,唯有大妹待字矣。”


    卓飛一聽這話,心頭大石落地,誌得意滿,歡快之情無法言喻,忍不住對天大笑三聲,然後便拖著韓英遠向府內一路小跑而去。


    韓林甫一如既往地侯在迎賓亭,見到卓飛扯著兒子跑來,雖然奇怪,但如今他對這位少年知州的異行已經見怪不怪了,而且自從卓飛將他扶上主議之位後,韓林甫更是怎麽看卓飛都覺得順眼,此刻見狀,更是若有所思地向周圍的族兄弟感慨道:“卓知州灑脫不羈,奇性奇行,與眾大不相同,難怪能成就大事!唔,不錯,想古來賢者,皆是其時行思超前之輩,又有哪個是呆板木訥的守舊循規之士哉!”


    眾族兄弟皆以為韓林甫言之有理,於是紛紛附和,卻無人想到自己這位長兄在兩個月前似乎也是個呆板木訥的守舊循規之士啊!


    “見過知州大人......啊!卓知州這是何意!”卓飛轉瞬便到麵前,韓林甫誠心誠意地躬身拜迎。


    誰知卓飛比他更快,已經雙膝一屈,一頭拜倒在地,口中狂唿道:“小侄迴城許久,因公務繁忙而未能早來向韓伯父問安,心中著實愧疚難當,韓伯父若是不受小侄此禮,小侄就再不起來了!而若韓伯父執意要迴拜,那小侄就一頭碰死到這亭柱之上!”


    卓飛這一套說詞,直把韓林甫聽的腦袋抽抽,還別說,他方才見卓飛拜倒後,好不惶恐,還真是想跪倒迴拜來著,可如今...


    韓林甫萬般無奈,隻好躬身去扶,並尷尬地說道:“賢...賢侄何須行此大禮!呃,也罷,既然賢侄執意如此,那伯父就虛受了,來來,天寒地凍的,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若是擱在以前,那守正不阿的韓林甫絕不會如此地輕易妥協,更不會說出這麽通人情的話來,因為這是他所恪守的禮儀原則,即便卓飛是知州也不能更改。


    韓英遠深知乃父,所以當他老人家那句“天寒地凍”說出來之後,韓英遠的麵色好不古怪,怕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卓飛見韓林甫受了自己的大禮,覺得這是老丈人接受了自己的明證,於是不勝欣喜的站了起來,說道:“韓伯父近來安好乎!”


    韓林甫見卓知州如此關切自己,也好不感動,連連點頭道:“安好!一切安好!卓知...唔...卓賢侄且隨我來,公爺和父尊怕是已經等得不耐了。”


    一路上,卓飛謹執子侄之禮,攙著還不算老的韓林甫算是盡足了孝道,而韓林甫受知州如此禮遇,登時覺得在族人麵前倍有麵子,於是和卓飛笑語晏晏,越談越是投機,尤其是說起清議司之事時,更是腰杆挺直,滿麵紅光。


    此去並非宴客大廳,而是將宴席設在韓老太爺居住的小院的花廳裏,待到地頭,卓飛才發現參加宴會的人便隻有韓老太爺父子與自己兄弟,一共四個人,而韓英遠則是招唿著王挫和趙虎去另外一廳吃飯了。


    “哈哈,卓小哥總算是來了!”韓老太爺看見卓飛進門,哈哈一笑,一如既往的招唿著。


    這聲“小哥”,令卓飛倍感親切,忙上前行禮,道:“小子迴城後未及登門,實是慚愧......”


    “行了,行了,既然繁忙,那還淨說這些虛頭八腦的作甚,來,快坐到老朽的身邊來。”韓老太爺打斷卓飛,很是熱情的招唿到。


    卓飛難得臉紅一下,趕緊仰天打了個哈哈,來到韓老太爺的身邊,殷勤地幫韓老太爺添滿了一杯酒。


    “好好!年少誌滿還能守禮尊老,果然是個賢才。”韓老太爺撚須大讚,又轉頭衝著馬大公爺說道:“老馬......呃,老馬公爺啊!老朽為官一生,閱人無數,自問頗精這相人之道,想當日在臨江文會上初見卓小哥之時,老朽就覺得此子不凡,所以特意言語一試,更感欽佩,便有結交之意。嘿嘿,可當時也不過是因愛才之心而起意罷了,實在遠不及公爺破釜沉舟的求賢之舉啊!說實話,老朽一生甚少服人,但對公爺你相人的能耐還真是甘拜下風了!”


    韓老太爺的恭維,正搔到馬大公爺的癢處,想當初自己為了留住賢弟,又是許官,又是跪門的,可謂是尊嚴掃地,嘿,我容易麽!


    馬大公爺一迴首起往事,便很是感慨,不由得唏噓道:“唉,戰事糜爛,國已不國,自從馬某接了新建使司的重任之後,看似風光,其實心中焦慮實不足為外人道也。梅州府庫空虛,兵無戰力,官吏怠惰,這些馬某都是知道的,不瞞諸位說,馬某其時頗有些無所適從,不知從何處開始收拾。後來偶遇賢弟,見識才學,嘖嘖,這當真是久旱逢甘露,令人不勝欣喜也。”


    韓家父子皆點頭稱是,而卓飛卻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說什麽“久旱逢甘露”,咳咳,我說你這老東西不會用詞兒就別亂用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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