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年臉色蒼白,整個人有氣無力,廖婉玗瞧他這個樣子實在擔心,狐疑地看了一眼護士小姐,“他……”


    護士小姐也很無奈,“他堅持要見你,我勸不住。”


    廖婉玗走到王大年的病床邊上,都不敢大聲說話,生怕自己音量大些,再將他魂魄給嚇跑了。


    “你放心,你住院的費用我會幫你付的,你安心養身體。”


    廖婉玗以為他是擔心錢,隻見他聽完艱難地搖搖頭,啞著嗓子,輕飄飄地說道,“於……壯的……秘密……被……我發現了,他害我……”


    廖婉玗聽完他這話迴頭看了一眼仍舊站在門口的護士小姐,然後對著王大年鄭重地承諾到,“你發現了什麽?”


    王大年似乎是真的很疲憊,他聽完廖婉玗的話張了張嘴,眼皮確實一副已經睜不開的樣子。


    廖婉玗等了半天,也沒見他說出什麽來,想他是體力不濟,等睡醒再問也來得及,“你放心,我絕不會放過害你的兇手。”


    廖婉玗跟護士小姐輕手輕腳地出了病房,直奔醫生辦公室,她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聽到“請進”,推門進去一看,居然還是個認識的人。


    “彭醫生?”廖婉玗有些奇怪,方才到醫院,接診的並不是彭惠舟,這會護士把她帶到這裏來做什麽。


    彭惠舟習慣性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示意廖婉玗坐,“你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但我估計你沒注意到。這個換著雖然不是我接診的,但我已經打過招唿了,後續的事情都有我來負責。”


    廖婉玗心裏麵犯愁,彭惠舟跟林克己關係很好,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同林克己說,“那就,麻煩您了。”


    彭惠舟翻了一王大年的病曆,問到,“你的這個工人,之前有過什麽自殺行為嗎?”


    自殺?廖婉玗搖搖頭,“沒聽說過。怎麽了?”


    彭惠舟將手寫的病曆本轉過去給她看,“那你覺得,他有什麽原因會喝許多香皂水呢?”


    “什麽?喝香皂水?”


    彭惠舟點點頭,“對,如果沒有錯的話,他應該就是喝了香皂水,你們就是製皂廠,這種東西一定很容易就可以弄到。”


    廖婉玗想起王大年說的話,低頭看了一眼病曆本,之後抬起頭來直視著彭惠舟,“他跟我說,是另外一位工人,給他下毒了。”


    聽了這話彭惠舟忍不住挑眉,“檢查過程中沒有任何跡象表明,他是中毒了。如果喝香皂水算的話……”


    彭惠舟不了解情況很正常,但廖婉玗是知道的,在香皂冷卻成型之前,它們確實有一段時間是液體形式存在的,但是香皂水的味道很大,人在喝的時候,不可能沒有發現。


    她之前聽王大年說“下毒”還以為是砒霜一類的東西,因為鬧耗子的人家很多,這東西並不難買,價格也並不貴。


    現在,彭惠舟說王大年喝的是香皂水,有些事情,就解釋不通了。


    除非,他是故意誣陷於壯。


    他們之間的矛盾上一次已經爆發過了,事後她將兩個人都扣了半個月的工錢,又特意召集所有人開了一次大會,這件事情也就算過去了。


    雖然廖婉玗新的薪資管理辦法還沒有準備完善,但她在工作中也觀察過,王大年和於壯是有正常交流溝通的,似乎並沒有對彼此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


    今日王大年忽然說自己發現了於壯的秘密,是於壯害他,廖婉玗著實摸不著頭腦。


    她從醫院出來,就直奔廠裏,由周萍萍陪著,又在辦公室裏,見了一次於壯。


    這個看起來憨厚樸實的男人,麵對廖婉玗很平靜,就連聽完廖婉玗轉述王大年的話,他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辦公室裏靜了好一會,於壯忽然笑了一下,有點無奈那種。


    “他說了這樣的話,警察還沒有來將我帶走,是不是說明,廖經理,你還是有一點相信我的?”


    廖婉玗沒有表態,她覺得自己現在誰都不相信,又誰都不想懷疑。


    “他那個樣子,我也不知道我說的話,還能不能叫人相信。但是,廖經理,我沒有下毒害他。我家裏頭有老有小,都指望著我賺錢養活。”


    沒有下毒這件事情,廖婉玗是相信的,畢竟拿香皂水當毒藥,這辦法實在是太蠢了,“那,他說發現了你的秘密,這個你能解釋一下嗎?”


    於壯露出迷茫的眼神,繼而緩慢地搖搖頭,“我沒有什麽秘密,像我這樣的人,每天拚命賺錢都來不及,哪裏有空給自己製造秘密呢?這個事情,就算到了警察局,我也一定還是這樣說的。”


    “那你,有沒有發現王大年有什麽特別的?”


    周萍萍瞄了一眼廖婉玗,不知道她這樣問是什麽意思。


    於壯有些緊張,他這人上工的時候注意的不太多,在加上跟王大年打過一架,除去必要的工作對話,幾乎是不怎麽交流,這會忽然問起來,他也想不到王大年有什麽特別。


    “見人……見人算嗎?”


    廖婉玗沒聽懂,“見人,見什麽人?”


    “就是……有一天下工,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我當時尿急,就去了個……”於壯後麵的話沒有繼續說,但他相信廖婉玗聽得懂,“我出來的時候,我還跟值夜班的老蔡頭聊了幾句。”


    他眼珠子轉了兩圈,右手在半空中猶豫了一下,最後指出一個方向來,“就在那邊,我看見他跟一個坐汽車的人在講話。我當時……躲起來看了一會,見他上車,我才走。”


    “大概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就是我們完成江寧訂貨單的那天。”於壯想也不想,迴答的特別痛快。


    他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從始至終都不迴避廖婉玗的目光,最後說到具體日子,也沒有半分猶豫。


    但……


    胃部傳來的一陣絞痛將她拉迴到現實,她再次打量這個看起來憨厚樸實的中年人,“你吃過午飯了嗎?”


    於壯點點頭,“食堂吃過的。”


    廖婉玗站起身來,安撫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放心,我不會冤枉任何人的。”


    按照於壯的年紀,說他是廖婉玗的長輩一點也不過分,但周萍萍就是覺得,她做剛才那個動作,看起來並不讓人覺得失禮,反而能叫人覺得安心。


    於壯走後,廖婉玗站在樓上的窗戶前看著他的背影,她現在腦子裏有點亂,幾種想法交織著反複出現,但究竟哪一種才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她現在也無從判斷。


    於是,她決定先帶周萍萍一起去吃個飯,飯後再跑一趟醫院,如果王大年醒了,她還有些問題想問問他。


    遺憾的是,她們兩個再次感到醫院的時候,王大年仍舊睡著沒醒。


    廖婉玗也不急著走,她站在走廊裏看著來往的醫護人員和患者,腦子裏卻一遍一遍地過濾著自己這幾天所聽得的各種說辭。


    周萍萍不敢說話,生怕自己打擾了她的思考,於是坐在走廊裏的木長椅上,無所事事看著往來的人。


    “你就在拍一個愛克司光嘛!人家醫生不是也說,看一下愛克司結果,才能知道骨頭究竟有沒有恢複好嘛!”


    走廊另一端傳來一個女孩子撒嬌的聲音,周萍萍聞聲轉頭去看,忽然覺得這女孩子挽著的男人,有點眼熟。


    “彭醫生說的是,如果不放心,可以在看看。我沒什麽不放心的。”


    小姑娘撅了嘴巴,很不情願的樣子,她雖然穿著西裝長褲,但神態和動作就十分女兒態,周萍萍蹙著眉頭看了好一會,才想起這個男人是誰。


    這不是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劫走”廖經理的那個軍人嗎!


    廖婉玗的思想走進了死胡同,她苦惱地想要跟周萍萍商量商量,迴神就看她正抻著脖子看什麽,順著她的目光看出去,之間喬敏芝挽著謝澹如,親親熱熱地走過來。


    喬敏芝方才注意力全在謝澹如身上,這會走近了也發現廖婉玗,她挽著胳膊的手緊了緊,生怕謝澹如甩開她似得。


    “你怎麽到這來了?”謝澹如打量了她一遍。


    廖婉玗看了一眼傍邊的病房,“有個工人生病了,我過來看看他。”


    周萍萍在一旁看得奇怪,上次她還以為這個軍爺對廖經理有意思,怎麽轉眼就同別的小姑娘混到一處去了?


    難道是她看錯了?周萍萍的目光在三個人之間來來迴迴地轉,覺得自己不像是看走眼的樣子。


    謝澹如跨了一步,將病房門推開一條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這種事情還用你親自來處理?”


    廖婉玗不說話,喬敏芝卻是一伸手就將門給關上了,“哎呀,走啦,不要耽誤人家。”


    她這話不知道是說謝澹如還是廖婉玗,反正周萍萍聽著就怪怪的。


    謝澹如沒看喬敏芝,卻一直盯著廖婉玗看,但見她不肯再說話,沉默了一小會,也走了。


    那倆人一走,作為已婚婦女的周萍萍立即就拉住了廖婉玗,“我瞧著,你們……”她本就不大的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右手食指在廖婉玗和謝澹如離開的方向來迴比劃了兩下。


    廖婉玗轉過身去,看了一眼謝澹如和喬敏芝的背影,對著周萍萍淺淺地笑了一下,“我忽然想明白了。”


    周萍萍疑惑地“嗯”了一聲,完全不知道她是想明白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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