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劍‘流金火鈴’,全長九丈,差不多有七八層樓的高矮,現在大部分劍身都切入地麵,隻露出一小半鋒刃和巨大的劍柄,看上去好像遺留自亙古洪荒的殘骸,氣勢恢宏而奪目。紅色的巨劍下麵有條紅色的蟲子,吊兒郎當的靠在劍上,時不時的翻騰兩下,好像在蹭癢癢。


    我服了正悠哉遊哉的曬太陽,突然看見溫樂陽出來了,立刻一個鯉魚打挺…沒爬起來,小易笑嘻嘻的跑過來,俯身把它抄在手心裏,隨即驚喜的歡唿了一聲,我服了的身體,又變迴了深邃飽滿的暗紅色。


    我服了在‘銅人陣’的時候,為了救小蚩毛糾和抵禦銅蟻驅趕的流毒,幾乎耗盡了一身的火行劇毒,顏色也變成灰撲撲的,就像重症將死之人才有的膚色,沒想到不過才大半天的功夫,就已經完全恢複了。


    白皙水嫩的手掌,賣力打滾的火紅蟲子,映在一起說不出的好看,小易隻覺得手心裏又暖又癢,咯咯笑著問溫樂陽:“它怎麽迴事,這麽快就好了?”


    溫樂陽一手拖住大穿山甲的尾巴,也挺納悶,眼睛掃來掃去,最後停在了巨劍‘流金火鈴’上,遲疑著說:“是它?”我服了喜歡吸食火行,當初在溫家村曾經撲倒過鼎陽宮大師兄的蜻蜓小劍火尾,還蟄過一頭火紋老虎,每次完事之後都是像現在這樣精神百倍。


    我服了一聽見溫樂陽說話,立刻忽忽怪叫著歡唿,身子一縮一伸,在半空裏劃出一條赤色的弧,靈活無比的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和剛才鯉魚打挺的笨拙截然相反。


    祁連仙宗的弟子修煉的都是火行的飛劍法寶,不過溫樂陽衝進石林的時候,我服了幾乎已經毒力耗盡,比著條蠶也就膚色深點,當然不敢去惹那些盛怒中的老道,溫樂陽想來想去,也隻剩下眼前這把‘流金火鈴’了。


    小易掐了個斜眼,撇了撇跟前的巨劍:“就憑著這把劍?”流金火鈴隻是侏儒老道的障眼法,看著威風凜凜但是根本沒點法力,在小易眼裏就是塊巨大的鐵片子。


    溫樂陽笑了:“仔細一想還真很有可能,能從雷心痧下逃出來,沒準還真不是件俗物。”跟著手疾眼快的揮手,把低著頭衝鋒的‘我服了’擋在嘴邊,自從在裂地蛤秀兒肚子裏呆了快一年之後,我服了時時刻刻都想著往他嘴裏衝。


    我服了衝鋒未遂,本來意興闌珊的扒在溫樂陽手上,聽到他的話之後,立刻有變得精神起來,渾身就像小人得誌似的使勁抖了一下,用東北方言說,就是標準的得瑟。


    巨大的‘流金火鈴’,隨著我服了的抖動,和應著發出了一聲淺淺的輕鳴!溫樂陽嚇了一跳,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彈了彈我服了,笑著問:“怎麽迴事?”


    我服了懶洋洋的準備再次抖動身體,一直左右亂晃的大腦袋突然一僵,隨即發出了忽忽的歡快叫聲,就想頑童發現了好玩具,一下子從溫樂陽手心彈了出去,跳到大穿山甲身上,美滋滋的打滾攀爬,把溫樂陽和小易全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溫樂陽和小易又氣又笑,正想迴頭去把蟲子抓迴來的時候,腳下突然傳來了一陣當當當敲小鑼的聲音。


    兩隻銅蟻‘磨牙’,其中比較強壯的一隻把另一隻擋在身後,強壯的下顎正在互相敲擊著,好像戲班子裏的鑼聲幹淨利落,清脆動聽。


    兩隻磨牙被雷心痧震蕩身受重傷,現在身體還是慘白色,不過精神已經好了一些,至少能敲鑼了。


    溫樂陽饒有興趣的蹲下來,甚至還向著麻雀大的螞蟻,緩緩的把手伸了出去去。


    小易嚇得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要命了!”


    溫樂陽笑得滿臉輕鬆,就勢縮迴了胳膊,拉住了小易的手:“沒事,這兩頭螞蟻斂毒驅毒厲害的很,但是自己的毒性不怎麽樣,而且現在基本已經耗盡了!”


    小易若有所思的盯著兩隻銅蟻沒說話,老實孩子駱旺根從旁邊搭腔:“真的?”說著也蹲到溫樂陽跟前,向著兩頭‘磨牙’伸出手去。


    溫樂陽差點嚇暈了,用肩膀一把把駱旺根扛到一邊去了,溫不做也快步跑上來把他拉走,嘴裏罵著:“你小子怎麽這麽唬呢!”


    小易想了一會,有些苦惱的揉了揉眉心,守著正確答案她才懶得動腦子,小手用力捏了溫樂陽兩下:“快說!”磨牙是至金蟲王,我服了如果長大了變成火蛾佛燈引,就是火行的至尊。不過兩種蟲子在毒性傳承上卻差異極大。


    佛燈引的幼蟲,雖然稀罕少見,但是比起‘磨牙’的幼蟲來,可多了不知多少倍,所以煉毒的有心人還是有機會能見到紅色的佛燈蟲,但是佛燈蟲破繭成蝶的幾率極低;磨牙的幼蟲則根本就沒有人見過,這種東西一出現就肯定是流毒四方的至金蟲王。普通人見了它們就摸到閻王爺的手了,就算是溫家生老病死坊裏,關於她們的記載也少之又少。


    溫樂陽指了指正在衝著他敲鑼的大磨牙:“樂羊瘦金進石林的時候,先衝過了這兩頭蟲子的流毒,隨後這兩頭蟲子大怒,把自身的毒素也注入了流毒裏,還記得不?”


    小易點點頭。


    當時兩頭磨牙身邊的流毒,立刻濃了許多,麵積也漲了起來,可見它們自己的毒性暴戾得很。


    溫樂陽笑嗬嗬的點頭,石林消失之後,天空也明亮了起來,陽光播撒下來稀釋了銷金窩的淬厲,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當時我也這麽以為的,可是後來大喇叭傷了它們倆,流毒反撲的時候……”


    不說不做兄弟和小易或實踐型、或理論型,都算是用毒的行家,現在都全神貫注的圍攏過來,仔細聽著溫樂陽的話。


    溫樂陽前一陣子自己身體中生死毒在融合了巨蛙的至性土毒之後,並不是不再吸斂毒素,而是不吸斂一般的毒素。流毒的反撲再次引發了溫樂陽的生死之毒,就像在裂地蛤肚子裏那次一樣,他的身體開始瘋狂的吸收金毒。


    當時的場麵蔚為壯觀,大片的流毒暗潮卷成了憤怒的漩渦,緊緊圍繞著溫樂陽瘋狂的打轉,被一絲絲的抽走。不過和上次消化土毒、在蛤蟆肚子裏被困了九個多月不同,這次沒過多長時間溫樂陽就能活動了,而且身體中的毒力也不像第一次那樣增長了許多,隻強了一點點。


    但是磨牙驅趕的大片流毒,居然全被他接管了。


    隨後就是連番的勾心鬥角和冒險、苦戰,溫樂陽也一直沒顧得上和大夥說明白。


    溫樂陽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輕輕放開小易的柔軟的小手,隨後伸出一根手指,在地上輕輕一敲,巴掌大小的一片流毒迅速遊弋到了他的手上,很像暗銅色的水銀,雖然不夠程亮剔透但是足夠輕巧靈活,溫樂陽一邊把玩著一邊說:“流毒雖然暴戾,但是金行還不夠純烈,我身體裏的生死毒,吸斂的可不是它!而是……”說著指了指敲鑼敲累了,正趴下休息的磨牙:“它們倆從身體裏排到流毒中的劇毒!”


    小易的眉頭又皺起來了,眉心凝結出一個可愛的問號:“磨牙自己的劇毒,和至金流毒還不一樣?”他們當時明明親眼看到,兩隻螞蟻都把下顎咬在地上,向著流毒裏注入毒素,隨即流毒變得又多又濃。


    溫樂陽用力搖搖頭:“當然不一樣,兩頭螞蟻自己的劇毒,毒性算不上什麽,但是有另外的好處!看好了!”說著,那片巴掌大的流毒隨他心意又流迴地麵,仿佛活過來一樣,迅速的攤開自己的身體,麵積越鋪越大,同時也越來越稀薄,巴掌大小的一塊,一直延展成磨盤大小的一片,顏色幾乎變得透明起來,這時候小易低低的驚唿了一聲,在已經稀薄的快要看不出來的流毒中,赫然顯出一絲絲比著頭發還要細上無數倍的、絲絲縷縷幾乎看不出來的脈絡。


    溫樂陽並不急著揭曉答案,而是問身邊的幾個人:“看清楚了?”


    三寸丁溫不說和小易老實巴交的點頭,溫不做卻跺著腳:“祖宗,你可急死我了!”兩隻本來已經委頓在地的磨牙銅蟻都爬了起來,焦急的打著鑼,似乎想要撲進這片流毒中,但是又打從心眼裏充滿了畏懼。


    溫樂陽苦笑著:“我這不是怕你們不明白嗎?別說你們了,就連我自己還有點迷糊……”話音未落,三寸丁突然爆喝了一聲:“少廢話,趕緊的!”


    溫樂陽‘誒’了一聲,跟前那眼展成一大片的流毒,那些絲絲縷縷的脈絡開始迅速的遊弋,片刻之後,脈絡就從流毒裏盡數抽離出來,靜靜的待在溫樂陽跟前,隻不過是一滴比綠豆大點有限的水珠。


    一邊是稀薄的流毒,一邊是一滴四色毒液。


    小小的水珠裏,純黑、純白、純金、純褐四種顏色絲絲糾纏但涇渭分明。


    溫樂陽繼續給他們解釋著:“螞蟻的毒原來是純金色的,現在和我糾結著土毒的生死毒混在了一起,就變成四色了。”


    小易似乎明白了:“磨牙驅轉流毒暗潮,是靠著自己的至金劇毒編織脈絡?”


    溫樂陽用力點點頭,用標準的四川話大聲說:“對頭!磨牙自己的毒性不算太熾烈,但是能夠把金行的毒素都聚攏、編織成一片,隨它們驅趕傷敵,這才是它們的厲害之處!在樂羊瘦金突圍之後,磨牙把自己身體裏的毒素全都吐了出來,又吸引凝聚了更多的金毒,這裏本來就是銷金窩的中心,土石裏不知道遊離著多少至金流毒,當時都被它們編到一起,自然變得又多有濃!”


    溫樂陽越說越高興:“銷金窩的流毒暗潮分量不夠,我不稀罕吸斂,倒是這兩隻磨牙的毒性不錯……”我服了在大穿山身上興高采烈的打滾跳躍,聽見溫樂陽的笑聲,也得意的抖動起身體,一人一蟲一起在巨劍流金火鈴的輕鳴中努力得瑟著。


    小易也眉飛色舞的跟著溫樂陽一起高興:“那你的生死毒…現在能流出體外了?”


    溫樂陽點點頭又搖搖頭:“隻有金行流毒在身邊的時候才能流轉出去編織脈絡,讓這片流毒隨著我心意流轉,但是流毒暗潮不在跟前的時候還是不行,剛才在石林裏我試過,生死毒流不出來。”說完,又是哈哈一笑,指著盤踞在身旁的那麽一大片金毒說:“知足!”


    溫樂陽自此練成溫辣子祖先留下的霸道功法之後,遇到修真高手也隻能貼身搏鬥,遇到修為相近的高手,比如雞籠道的青鳥,一旦人家放出法寶他就得吃大虧,這次在銷金窩裏,吸斂了兩隻磨牙的能夠驅趕金行流毒的毒素之後,又搭了那麽一大片流毒,算是買一送一片。雖然貼身肉搏的實力沒有增長太多,但是流毒隨他心意流轉,能衝能跳也能無聲蔓延,好用無比,不久前在對上侏儒老道的火行法印就根本沒吃虧,現在他也算是有法術的人了。


    流毒和脈絡之間也有個比例,一旦脈絡編成,生死毒也就流不出來了,除非能再遇到一片新的流毒。


    小易繼續問他:“你身體裏的生死毒流出去一部分驅趕流毒暗潮,那你近戰的時候會不會受影響?”


    溫樂陽琢磨了一下才迴答:“影響不大,五行相稱,金毒、土毒和生死毒糾纏在一起之後,比著單純的金毒加土毒和生死毒要強了不少,現在分出去一部分之後,比著原來還要更強一些,要是全收迴來的話,應該會更強……”說著又想了一會,才繼續說:“現在生死毒裏有了金行,所以能驅動這片流毒暗潮,我自己估摸著,驅趕暗潮的生死毒,大抵占我全身毒力的四分之一的樣子……”


    溫不做哈哈大笑著搶過了話頭:“那就成了,占便宜了!”


    小易也笑著點頭,把控製驅趕暗潮的生死毒收迴體內,溫樂陽能增強兩成多的戰力,但是如果用這兩成多得生死毒去驅趕暗潮,增加的戰力至少相當於大半個溫樂陽、如果是遠攻的話,那就更不用說了。


    溫樂陽笑得合不攏嘴,對於他來說,此行最大的好處其實並不是得到了一大片用起來堪比法寶、威力巨大的流毒暗潮,而是他似乎摸到了讓自己功法的門道,五行相乘,在生死之毒中,以土養金效果驚人,如果再以金生水,以水潤木,以木取火,到最後究竟會是一個什麽樣子,他一想就幸福的深唿吸,恨不得趕緊再去找一份至柔的水毒來試試。


    他們在這邊高高興興的交談,耳邊的打鑼聲卻越來越響亮,兩隻銅蟻正對著那一小片失去生死毒脈絡的流毒暗潮躍躍欲試,但是彼此的觸須不停的碰觸,當當當的打著鑼似乎在吵架,而且越吵越兇,溫樂陽好奇的看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兩頭磨牙似乎都要把這一小片流毒讓給對方。


    小易的嘴巴扁了,可憐巴巴的望著溫樂陽,溫樂陽現在窮人乍富,哈哈笑著一揮手,直接從不遠處流毒暗潮中,驅趕來方圓十幾米的一大片就要抽離脈絡,小易嚇了一跳立刻阻止他:“太多了!”


    溫不做也跺著腳怒道:“敗家的娃子!”


    小易白了溫不做一眼:“不是咱們貪心,磨牙現在幾乎毒力盡喪,你給的流毒多了,他們反而受不了,沒準流毒反噬,會害死他們!”


    溫樂陽哦了一聲,在小易的指點下,從流毒中剝離出仍舊差不多巴掌大小的那麽一塊,攤開、抽離生死毒脈絡,隨後伸手一點,先後兩滴四色糾纏的生死毒立刻從他的指尖融進了身體。


    兩隻磨牙歡唿了一聲,各自翹起屁股,歪歪斜斜的各自跑進了一片無主的流毒中去了。


    溫樂陽在說話的時候,一隻手始終牢牢攥住大穿山甲的尾巴,等自己把該解釋的都解釋過了之後,才迴頭看著昏迷的大穿山甲:“前輩,醒了五分鍾了,就別裝昏了。”


    老實孩子駱旺根不明白:“你怎麽知道他醒了?”


    小易笑著替溫樂陽迴答:“你看他,我服了隻要一爬,他身上那些比饅頭還大的雞皮疙瘩就波浪似的朝著兩邊竄……”說著,手裏的大喇叭已經對準了穿山甲那顆尖尖的腦袋。


    大穿山甲被人揭穿了,沒辦法再撞死,倏然睜開了一雙巨大的眼睛,緩緩轉過頭,陰戾的瞪向溫樂陽:“我不吃熟人,你別逼我破了規矩!”


    老實孩子駱旺根嚇了一跳,用極低的聲音問身邊的三寸丁:“他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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