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陸白等人押著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城。


    在上船時,陸白又看到了那道爪子印,好奇不由得又湧上心頭,“這爪子印究竟什麽留下的?”


    “一頭蛟龍!”顧清歡昨兒早打聽清楚了。


    相傳這條江裏有蛟龍,時常興風作浪,危害百姓,後來城內的錦衣衛同百姓們一起想出一妙招,即蛟龍再興風作浪吃人時,他們找了一群身藏劇毒的敢死隊,自願進了蛟龍肚子。


    蛟龍當時疼痛難忍,又急又氣,攻到了城牆上,然後留下了那道爪子印。


    “那頭蛟龍又衝殺一些人後,再也堅持不住,逃迴江中。估計因為中毒而元氣大傷,後來雖然偶有出現襲擾江上的船隻,但已經不如先前那麽頻繁了。”顧清歡說。


    陸白恍然的點下頭,“原來是蛟龍留下的,這頭蛟龍境界大概在多少?”


    顧清歡結合她打聽到的消息想了想,“我估計它的境界不超過破空境。”


    陸白期望見到這條蛟龍了,殺了它有功德值不說,還有法子把錦衣衛舍人這些人順理成章的弄死,比陸白暗地裏用小動作好多了。


    然而,陸白他們登船後,一路向東,走了五天五夜,都沒有見到這條蛟龍,倒是見到了幾條水妖和大魚,殺了他們並沒有多少功德值。不過,在沒有蛟龍的情況下,它們給陸白提供不少方便。在它們作亂時,陸白會放任它們一會兒,在錦衣衛舍人這夥人陸陸續續弄死丟水裏喂魚了,陸白才動手弄死魚妖,借此收割了一波功德值。


    這些功德值不多,也就五六萬功德值,同城隍官印上收來的功德值多了一兩倍而已。


    陸白在做這些事時,有一個目擊者,就是張木匠的女兒藐姑。


    她本來對陸白很冷淡,但見陸白這麽淩厲風行的兌現承諾,當真讓罪魁禍首死在她麵前、為她報了仇,她看陸白的眼光登時發生了轉變。


    陸白告訴她可以離開了,她動也沒動,“我答應過做牛做馬報答大人,既然答應,就要信守諾言。”


    “我沒興趣。”陸白一句話讓藐姑身形一晃。


    許久後,她又說道:“大人要去京城,我爹還得去京城,既如此,我就跟大人去京城吧。”


    “隨便,別在我麵前晃悠就行。”陸白無所謂的離開了。


    藐姑目送陸白離開。


    她驚奇的望著陸白,想不到陸白對她竟然無動於衷,以前許多人惦記她呢,隻是礙於年紀小,暫時還沒人想把她怎麽樣,直到城裏來了個錦衣衛舍人——


    船行間,他們經過一城,雖然沒停留,但時間足夠,陸白在船上搖了搖撥浪鼓,招來一位城隍,繼續借活人買官夜遊神的身份,查看了對方的官印,提取了功德值——嗯,四五百功德值,估計這城隍平日裏不幹事,一些信徒的香火都沒有弄到。


    “你這城隍當的也太失敗了吧。”陸白都替這城隍心疼,這沒有香火會不會餓死啊。


    城隍苦笑,“大人有所不知,這座城池昔日曾是古戰場,死了上萬條人命,遊蕩的惡鬼個個兇神惡煞,我一個小小的鬼——就是想做事,也沒那能力啊。”


    城隍訴一番苦後,又說道:“這城裏的城隍真不是人幹的,大人,我這還是好的,至少還在堅持,城裏餘下散個城隍,實在幹不下去,已經掛印離職了。”


    “掛印離職?”陸白得到一個有用的信息。


    城隍摸了摸禿頭上的三根毛,“對,掛印離職去了,就等著上麵派人,不,派鬼來接掌官印了,可惜三五年過去了,上麵一直沒有派人下來,我估計是沒人敢來。”


    城隍告訴陸白,在以前桃花觀興盛時,城隍還可以壓製住那些惡鬼,現在桃花觀衰敗,就再也沒有鬼差想來他們這座城池當官了。


    陸白若有所思。


    他的關注點在別處,即掛印離職後,旁的鬼差也能接官印當城隍,雖然這需要桃花觀的手續,但這難不倒陸白,因為這世界上還有臨時工這個詞兒。


    正好這幾個城隍的位子也無人能幹,陸白派幾個暫時代理的城隍過去,再由這位貨真價實的城隍做背書——完美!


    陸白不得不感慨,想不到桃花觀的衰敗竟然便宜了他。


    “這樣,我手下有兩個鬼差,境界在練氣境,我讓他們帶一些鬼差,暫時代理你們城空出來的城隍職位,幫你把場麵穩下來,然後我稟告上頭,讓他們快點派得力的人過來。”陸白說著,伸手拍下城隍的肩膀,驅鬼符一閃而沒,“你覺得怎麽樣?”


    不知驅鬼符的作用,還是城隍情願如此,他點了點頭,“我覺得挺好。”


    於是就這麽說定了。


    陸白去把桃山四鬼中的老二和老四叫出來,但並不讓他們當城隍,而是把他們的小弟又從鬼碗裏召出三個來,打上驅鬼符以後,讓他們去當城隍。桃山兩鬼則領著一群小鬼徘徊於老三鬼、這座城池還有周邊城池之間,再遇見掛印離職的城隍,就由他們派手下擔任。


    如此一來,桃山三年鬼可以兼顧周邊城池,為陸白弄到更多功德值。


    至於留桃山四鬼的老大在身邊,陸白是另有安排。


    陸白送走了城隍,一個人站在船頭,望著江麵上夜裏的天空發呆,天上烏雲密布,看不見一絲的光亮與星辰,兩岸的山林光禿禿的,在黑暗中影影綽綽,寒風襲來時,頗像一群妖魔鬼怪舉著武器在唿喝,在竊竊私語,在發出陰邪的怪笑。


    忽然,額頭上有一點涼。


    接著,陸白念力所及之處察覺到天空紛紛揚揚的灑下一片鵝毛大雪。


    下雪了。


    “唿!”


    陸白吐一口濁氣,破空一閃而逝,迴到房間,鑽到被窩裏。


    顧清歡迷迷糊糊的轉過身,縮在陸白懷裏,很快又陷入了沉沉的美夢中。


    這一場雪很大。


    早上醒來時,雪依舊在下,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唯有寧江水在緩緩流。


    船在白茫茫的雪中,很快到了一座城池前的碼頭。


    陸白他們不得不停下來,換船走陸路,一來是因為前麵山高水窄,而且有飛瀑,船不能行;二來是聽說前麵出現了叛亂,還有妖怪作亂期間,船不能走到飛瀑邊的城池再換船。


    陸白短暫的在城池中停留後,雇了馬車,一行車隊浩浩蕩蕩往東南行。


    相較於晏城的邊城,陸白現在已深入南朝腹地,妖怪少起來,荒野少起來,城池與城池之間有了官道,官道兩旁有了村莊、酒肆和小鎮,不再像晏城和永樂城那樣距離半月之遙。


    他們離了下船的城池,在大雪中沿江行了三天。


    這一日,車隊從山林中下來時,迎麵一陣狂風席卷,大雪紛紛迷人眼,一腳下去雪沒膝蓋,眼看是行不得了,就在陸白的弟子們想要把馬趕出雪窩時,前麵探路的錦衣衛迴來稟告,“大人,前麵有一間客棧。”


    陸白點下頭,“就去前麵客棧歇著,等雪停了再趕路。”


    說罷,陸白迴頭,見所有馬兒用盡了力氣還不能從雪窩中出來,於是飲一口酒,手打一記響指。


    頃刻間,所有馬車的車輪輕巧的從雪窩中爬出來,馬兒們響起一陣輕鬆的歡唿。


    “走吧,我們去前麵客棧歇著。”陸白說。


    後麵的人高興起來。


    西廠公公左青在車內臉色陰沉,不時地咳嗽兩聲,“哼,雜家說過,雪大行不得,偏不聽我的。現在在野外凍了兩三天,到頭來怎麽樣,不還得聽我的?”


    說罷,他又咳嗽一聲,不由地一腳踹在撥弄炭火盆,弄出一車廂煙的小太監身上,“你幹爹都快咳死了!”


    小太監一臉委屈,“幹爹,火不大,車裏不暖和呀。”


    到時候不暖和,他還得愛踹。


    左青沒理他,想了想,“托人去找錦衣衛,要點兒沒煙的銀炭。”


    當時在錦衣衛舍人手裏,陸白弄到不少上好的銀炭呢。


    小太監答道:“要了,可他們說陸千戶發話了,所有的銀炭緊著顧先生用,沒咱的份兒。”


    砰!


    左青公公一巴掌把小茶幾拍成了粉碎,上麵的茶壺也都碎了,他無能狂怒道:“欺人太甚!我好歹是西廠鹽監司,真當我在京城裏無人?!”


    小太監不敢搭話。


    “去,換個軟塌和茶幾來!”左青公公發泄憤怒後揮手讓小太監把茶水打濕的軟塌換了。


    小太監弱弱的說:“他,他們說了,所有東西隻有一套,換,換了就沒了。”


    左青公公想罵娘。


    在陸白的幫助下,車隊很快到了客棧前。


    客棧在大雪掩埋的官道旁,一棵很大的榕樹下,酒招就掛在榕樹上,在大雪下凍住了,有風也不動彈。


    客棧大門緊閉,不過透過窗戶,隱約可以聞到裏麵的酒氣,聽到裏麵的熱鬧。


    有錦衣衛去叩門。


    陸白站在馬車旁,扶著顧清歡下來。


    顧清歡穿了一件貂鼠裘襖,外麵披一件白色絨衣披風,脖子圍了白狐皮的圍脖,手裏握著一個暖爐。待她下車後,錦衣衛也把門叩開了,小二熱情的把招唿眾人進去,臉上喜笑顏開,顯然對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而感到高興。


    陸白進門後環顧一周。


    客棧裏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有趕路的商旅,腰間掛刀的江湖人,結伴而行的道士和尚,還有戴著披風和蓑衣的兩個女人。


    他們本來劃拳飲酒很熱鬧,然而伴著陸白他們進去,風雪倒灌,一下子把所有人冷到了,還把他們的目光都吸引過來,讓熱鬧的客棧安靜下來。


    大部分的目光都在顧清歡身上,


    在荒山野嶺的陡然見到這麽一位傾國傾城,而且富貴逼人的佳人,的確很少見。


    顧清歡不以為意,她把手裏的暖爐遞給芸娘,順手把披風解下來。


    陸白收迴目光,“小二,我們去樓上。”


    這間客棧有兩層,上麵的客人很少,陸白他們上去休息挺好。


    “好嘞。”


    小二忙答應一聲,領陸白他們上了樓。


    片刻安靜後,下麵又熱鬧起來,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的話題換了。


    “這些什麽人?”趕路的商旅議論起來,“看起來身份低不了。”


    他們這些經商的,最重要的就是消息靈通。


    幾個商人搖了搖頭,倒是腰間掛刀的江湖人,他們彼此對視一眼後,某個絡腮胡子壓低聲音道:“錦衣衛,我剛才看到一人的腰牌了。”


    “上麵那個女人呢?”另一八字胡刀客問,“錦衣衛的女人?”


    絡腮胡搖了搖頭,“不大像,身份看起來很尊貴,那氣質是小家子養不出來的,我估計不是錦衣衛的附庸,或許另有來頭。”


    八字胡的刀客仰頭看一眼,“他們去安康城幹什麽,那地方現在正亂呢。”


    絡腮胡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一僧一道中的僧人說道:“哪兒冒出來的天才,境界竟然到了破空境。”


    他麵前的道士一心在酒上,仰頭把酒壇裏的酒幹了才放下,“天才,什麽天才,全是案板上的肉罷了,缺德和尚,有本事你把他勸死了,那你就是缺你媽的大德了。”


    和尚不高興了,“你這邋遢道士,什麽缺德,貧僧是在積德行善!”


    “呸。”邋遢道士不屑。


    他舉起手招唿小二,“小二,再來一壇酒,一壇好酒。”


    話音剛落,他鼻子嗅了嗅,而後循著酒味站了起來,“好酒,好酒,這什麽酒,太好了。”他說著,目光落到了樓上陸白弟子手裏的酒葫蘆上。


    陸白的弟子正在飲酒掛酒意,見邋遢道士望著他手裏的酒葫蘆出神,忙把酒葫蘆揣在懷裏。


    “哎,別藏啊,你這小兄弟,有酒要懂得分享,同是天涯喝酒人,相見一定幹一杯呀。”邋遢道士在下麵招唿。


    陸白弟子不為所動。


    旁邊的錦衣衛沉聲道:“道長,喝你自己的酒,不要自找麻煩。”


    邋遢道士不把他們放過在眼裏,身子輕飄飄躍上二層樓欄杆,坐在欄杆上抓耳撓腮的對陸白方才飲酒的弟子道:“你把酒讓我嚐嚐,就一口,一口。”


    旁邊的錦衣衛要上來,卻似有一堵牆,把他擋在了外麵,怎麽都靠不近。


    “給他一口吧。”顧清歡忽然道。


    說罷,她向小二點了幾道菜,全是晏城沒有吃過的菜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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