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白剛到這個世界時有許多疑惑。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縣衙以下,甚至不止縣衙,在知州以下,官府就很爛。


    官員屍位素餐。


    捕頭,捕快的俸祿主要來源是敲竹杠。


    書吏憑一杆筆在賬簿上加減就可以讓一戶家破人亡。


    一坊之內,一個幫派可以進入縣衙,堂而皇之的殺了縣令然後再逃出來,隻要不驚動錦衣衛,城衛,就可以好好活。


    幾個幫派相互廝殺,死傷上千人,官府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白不懂,為什麽普通百姓內卷極為嚴重,以至於幫派橫行,唯有入幫派,才可以搶到活計。


    他還不明白,為什麽這個朝廷,從縣衙以下,乃至從錦衣衛,城衛軍都爛到骨子裏了,這個朝廷的統治竟還如此穩固。


    後來,陸白想明白了。


    隻要有武功,有修行,有修真門派,有諸天神佛在上,有仙在上,統治者就可以不顧及下麵萬千子民的死與活。


    這些上麵的一層層像蚊子。


    他們層層盤剝,依附在萬萬千千個根本沒有雙手拍死他們的人身上,自然就任由他們吸,想怎麽吸就怎麽吸。


    至於吸不吸的死人,蚊子妖在乎嗎?


    不在乎。


    他們還有許多人可以吸呢。


    他們唯一在乎的,或許就是這些人血甜不甜,多不多。


    為此,他們不得不從手縫裏丟出一些可以這些人補血的東西——人為了活下去,隻能不斷內卷搶這些東西,於是出現了幫派。


    成幫結派搶到的補血東西肯定比單打獨鬥搶得多不是。


    不過,在陸白看來,這些人還是善良的,至少他們不是赤裸裸的吸。


    他們還編了一套不同於他們修煉的佛法,儒孝之類的東西,滿足一下百姓精神需要。


    或許經過這種熏陶,血吸起來更心安,更心安理得吧。


    陸白站在閣樓上,目光投向神樂坊內白狼幫分舵的門前,仰頭飲一口酒,心裏充滿了得意。


    打今兒起,這些被蚊子妖吸血的人裏,將出現一位會用雙手拍打蚊子的人,他不僅要拍打蚊子,還要告訴人們怎麽拍打蚊子。


    陸白倒不是為了什麽至尊寶座。


    他隻是覺得好玩。


    本來吧,他以前苟活於世,以為自己作為一個倒黴的異世人,將這麽窩窩囊囊的活下去。


    沒有希望,沒有盼頭。


    唯一慶幸的是可以娶到一個漂亮的媳婦。


    但現在不一樣了。


    有了麵板後,陸白有了玩的資格,有了幫助這些弱者掀桌子,有了把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腳下的爽感,他當然要好好玩一把。


    當什麽九五之尊太遜了。


    他準備攪動風雲,鬧一個天翻地覆。


    就算最後沒有成功,那也沒什麽。


    精彩——


    不,帥才是最重要的。


    “咳咳,話題扯遠了。”陸白迴頭對顧清歡說,“反正從今兒起,晏城將隻有一個鹽幫,那就是白狼幫。”


    不止如此。


    以後天南海北也將隻有一個鹽幫。


    鹽幫還不止是鹽幫。


    鹽幫將是陸白挑戰這個世界秩序的一個縫隙。


    顧清歡知道,陸白是要用楔子從這個縫隙中楔進去,撬動整個世界——他要與整個世界為敵。


    莫名的,顧清歡想到了他哥哥說過的同呂家和平共處的話。


    她悠悠的歎口氣啊。


    果然啊,掀桌子玩起來才是最爽的。


    顧清歡也想玩玩了。


    反正已經死過去一迴了,大不了真死了。


    不過,她嘴上卻是說道:“那我可不敢把忘兒許配給你了,若不然,豈不是跟著你一起與世為敵?”


    陸白樂了。


    “你難道忍心留她一個人在這個糟心的世界?”


    顧清歡愣一下。


    倒也是。


    顧清歡看得出來,陸白同這個世界大部分人都不一樣。


    他很獨特。


    似乎性子裏就有著一股子蔑視神仙,皇帝的氣質。


    顧清歡不燒香不拜神。


    陸白很同意。


    他甚至說過:“神因人而存在,若一神給人們辦不了什麽事兒,這神位就可以砸了,所以神應是神仆才對。”


    “咳咳。”


    顧清歡發現她把話題扯遠了。


    她抬頭看向白狼幫前密密麻麻的人,忽然好奇錦衣衛和提督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麽表情。


    陸白賣給他們的鹽可是官鹽的八成啊。


    換言之,他們的成本價比陸白的售價還高。


    “我更好奇的是那些大批量預購提督大人和錦衣衛鹽的那些富商的表情,不知道提督給他們退不退銀子。”陸白笑。


    提督在釣魚。


    他要想事情時就會去釣魚,因為釣魚可以讓他腦子靜下來,細細地,周密的思考那些耗費腦力的事兒。


    但現在他靜不下去了——


    “多少?”提督大聲喝問。


    手下剛把消息貼耳告訴他義子。


    提督大人境界高,聽力強,早在他們咬耳朵的時候就聽到了。


    “官鹽的七成。”義子說。


    砰!


    河麵炸開,濺起兩層樓高的水花,十幾條大魚被炸上岸,還有一河麵放肚皮的死魚。


    提督收竿。


    魚竿上什麽也沒有,而且魚鉤是直鉤——釣魚對他而言是一種修行,即用念力讓魚咬鉤,繼而釣上魚來。


    這本來是個非常有趣的修煉法子。


    但現在。


    全被一句話給毀了。


    “七成?!”


    提督不敢相信,“他怎麽敢把價格壓這麽低!”


    義子們不知,手下們不知。


    他的大幹兒子硬著頭皮道:“他肯定不會做虧本生意,若不然,他這鹽幫的生意就別想做下去了。這說明,這七成至少是他的成本價——”


    提督此刻已經冷靜下來。


    他讓這大幹兒子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拿到的鹽價比八成低,然後提高了一成或幾成轉手賣給了我們?”


    別的義子不敢相信,“那他膽子也太大了,這樣得罪的可不隻是我們,還有錦衣衛呢。”


    他們得到了確切消息,當初錦衣衛在永樂城從陸白手裏拿的鹽,同樣是官鹽的八成。


    錦衣衛還千裏迢迢運迴來了。


    這要真的是陸白從中欺上瞞下,暗中抬高了價格,那錦衣衛虧得比提督還多——運迴來的人力也是成本不是。


    提督冷冷的笑了,“這麽說,他還真便宜了我們?”


    他讓人擺駕,“去千戶所。”


    既然他和陸白不相伯仲,那就再去找一個幫手,一起對付陸白,這個幫手現在對陸白也恨之入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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