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講誠信。


    陸白始終把這句話放在口邊。


    大黑牛以前不覺得,現在卻不得不佩服陸白這句話——伴著預購進行,求購的訂單紛至遝來。


    一粒鹽沒賣出去,他們現在快把投入的本錢收迴來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個購鹽的訂單都很小,幾乎都是尋常百姓在買。不像提督和錦衣衛兩方勢力,購他們鹽的人動輒以百斤為數。


    大黑牛望眼欲穿,期望白狼幫也出現這麽一位主顧。


    陸白樂了,“我們這預購就是為了惠及更多的普通百姓,至於那些大主顧,現在他們不是我們的目標。”


    陸白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


    上城區有幾位富商,想要屯鹽,好等明年西廠接掌鹽務後大賺一筆,在錦衣衛和提督處預購後,還在陸白處預購。


    他們預購的不是小數目。


    就那預購的定金,就超過一天內百姓想要購鹽的總額了。


    但陸白拒絕了。


    他的理由聽起來很可笑,“我怕你的鹽砸手裏。”


    富商們憤恨的走了。


    他們覺得陸白找了個荒唐的理由搪塞他們。至於真正的理由,肯定是白狼幫想自己屯起來,好待明年囤聚居奇。


    時間在預購中慢慢推移。


    半個多月以後,伴著晏城內越來越多百姓參加了預購,這股熱潮升至頂點——幾乎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等待私鹽開售。


    黑虎幫的人甚至在賭坊開設了盤口,賭誰開售的時間最早,鹽價最低為多少,最高為多少,誰家的鹽價最高。


    幾乎所有人都押私鹽價格等同於官鹽。


    低於官鹽的幾乎無人押。


    大黑牛對此著急的抓耳撓腮。


    若不是她身份特殊,而且太過於惹眼,她一定會去賭坊押鹽價最低低於官鹽,好大賺一筆。


    不過,大黑牛有這見識隻是她有內幕消息而已。


    因為,根據常識,鹽價一定會很高。


    不為別的,就因為現在官鹽買不到了。


    聽說在永樂城時,錦衣衛們買鹽都差點沒買到。


    足見鹽價節節高是常態。


    還有那些富商,他們大批訂購私鹽,不就為了等明年官鹽漲價,好大賺一筆?


    既然如此,這些販私鹽的肯定沒有理由把鹽價定的低於官鹽。


    不止賭坊這樣認為。


    百姓們同樣這樣認為。


    不少人已經在等著賣鹽開始後,砸鍋賣鐵付尾款了。


    沒辦法,誰讓要交鹽稅呢。


    就在眾人期盼中——


    交鹽稅的日子臨近了。


    越來越多的期待鹽開售。這其中,受到壓力最大的莫過於白狼幫。


    預購白狼幫私鹽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他們不像那些富商,買鹽是為了屯起來等漲價,百姓買鹽是用來買命的——他們可經不起官府的逼迫。


    為此,這些普通百姓把白狼幫在各坊的分舵都圍住了。


    浩氣門的弟子不得不出麵,幫助白狼幫眾維持秩序。讓陸白堅持到了臨近收稅日子的三天前。


    陸白堅持到這會兒,不是為了故弄玄虛,而是為了讓盡可能多的人預購。


    可惜,領情的人不多。


    所有百姓的耐心在被磨盡,坊間開始流傳各種各樣的流言,如白狼幫準備臨近收稅日開售,好抬價,讓許多預購的人不得不買。還有的人說白狼幫雖然鹽多,但放出來的鹽不多,所以遲遲不開售。


    言而總之,流言非常多。


    這些流言不是無根而生,提督和錦衣衛的人在其中幫了很大的忙,甚至還對一些細節添油加醋,讓流言十分逼真。


    在這些流言的煽動下,百姓們越來越群情激憤,就快要把白狼分舵給拆了。


    好在有浩氣門的弟子。


    他們看似在牆上,屋簷上或者樹枝上或躺,或臥,或掛著,幾乎片刻酒不離手,但動起手來——


    那真是太厲害了。


    散播流言的人都有些身手,但都不是這些弟子的一迴之敵,幾乎拳拳到肉,掌掌生風,把他們打的落花流水。


    讓許多群情激憤的百姓冷靜下來。


    晏城的百姓第一次見識到了《酒意》的厲害,記住了白狼幫弟子醉著酒,卻十分靈活、矯健的身姿。


    終於,在所有人的翹首以盼中,白狼幫賣私鹽了。


    各坊的白狼幫分舵在同一時間一起開售。


    幾乎在開售的一瞬間,百姓就把門檻踏破了。


    好在白狼幫的人早有準備。


    弟子維持秩序,售賣的人嫻熟而又迅速的忙碌起來。等他們報出鹽價時,剛才還亂哄哄的分舵,立時安靜下來。


    他們以為自己聽錯了,“多少?”


    白狼幫眾再報一遍。


    嘩!


    百姓們再次亂起來,這次喧嘩聲差點把屋頂掀翻。


    他們不是在憤怒,不是在痛罵,而是在歡唿。


    才到官鹽的七成!


    “太好了!”


    “謝天謝地,咱們可以挺過這一關了!”


    “哈哈,我的錢正合適。”


    “七成,七成,啊哈哈。”


    有一個病臉發黃的漢子在外麵聽到鹽價後,高興的把他懷裏閨女頭上的草標摘了,把她舉高高,又放下來。


    “爹,是,是不是不用賣我了。”他懷裏的姑娘一臉懵,弱弱的問。


    “不用,不用了,我兒不用去給人當牛做馬了。”漢子說著說著,豆大的眼珠就落下來。


    落淚的何止他們,還有千千萬萬的圍在白狼幫分舵前麵的百姓。


    苛捐雜稅猛於虎。


    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因為這鹽稅而家破人亡,流離失所,甚至於下大獄,與家人分開,被送到邊關為苦力,修城牆,或者為畜,為奴,從此失去人生的自由,身死殞命而無人知。


    這些賣兒賣女,賣房賣妻的人,這些落淚的人,他們不是孬種,他們不是沒想過反抗。


    但這個世界不是陸白曾經呆過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農民百姓在活無可活時,有人登高一唿,響應者眾,一人一記拳頭都可以把山河敲碎,把都城踏破,讓那些欺壓他們的人陡然記起他們的厲害。


    然而,在這個世界,武功,修行被朝廷,世家,門派把握,他們構建了一套修真支持皇權,遙控世家,世家拱衛皇權,皇權轄馭萬民,借武學或修行而壓迫,吸血百姓的秩序。


    在這套秩序下。


    百姓有一雙拳頭,有一個反抗的念頭又如何,不會武功,不懂修行,就是集結了上萬人,十幾萬人,來一隊錦衣衛,就可以殺個七進七出。


    若來一個修行者,十幾萬人在頃刻間就會被修行者碾成齏粉,比農夫割草還要簡單,還要省事。


    陸白有一個形象比喻。


    這就相當於一個現代社會,有原子彈的人,在統轄一群還處於用冷兵器拚殺的人。


    反抗毫無意義。


    隻會招來死亡。


    普通百姓根本無力反抗這些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


    唯有當順民,唯有任由這些上麵的人欺淩,或許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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