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恐怖的聲音傳出,油畫虛幻的洞口邊界都隱隱有了崩潰的跡象。安提庫斯本能的感覺到有什麽東西想要從油畫裏出來——突破二維世界和三維世界的界限。事實上,隱隱可見油畫之中那個大洞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紅石很鎮定,但也轉到一個稍遠的位置。那隻虛幻的手臂再次握拳,一拳砸在油畫上麵。


    潛藏在油畫洞穴裏的生物終於露出了自己的樣子,那是一條幹癟脫水,已經變成幹屍的蟒蛇,或者說憑借那種大小可以推測它是蟒蛇,蠕動著從洞口企圖伸出自己的蛇頭,但總是被空氣中看不到的屏障擋住。


    這一次就連大巫師也慎重起來,他沉吟了半晌,一時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他繼續進攻的話,很可能會幫助這條被封印的蛇打破封印。但如果什麽也不做……似乎也不太好。


    另外,這條蛇是怎麽迴事?這是明顯超自然的存在。但是在此之前,從未聽說過這個美術館有什麽傳聞。這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美術館,一定要說有什麽與眾不同之處,可能也就是占地麵積大了一點,收藏品多了一點而已。


    大巫師沉吟的時候,蛇卻沒有閑著。它三番兩次想要從油畫裏出來而不可得,顯然發怒了。它張開了嘴,發出了耳朵聽不見的嘶鳴。


    伴隨著這個嘶鳴,無邊的混沌衝擊著人們的心靈。安提庫斯踉蹌著倒下,精神好像受到的無數小蛇的噬咬。他沒辦法承受這種攻擊,眼前滿是各種怪誕恐怖的幻覺變換,耳朵則出現耳鳴,什麽聲音都聽見不見,但那股無聲嘶鳴帶來的震顫又如鋼針一樣直刺腦門。


    要死了,這可真的要死了。他五感混亂,痛苦的躺在地上徒勞的扭動掙紮,殘留的意識裏隻剩下這最後一個念頭。


    不知道過了多久,安提庫斯才慢慢的清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美術館裏了,而是在一個能被稱為“小會議室”的房間。他身前擺放著長長的會議桌,桌子對麵盡頭坐著一個陌生人。而自己的老師,也就是紅石,坐在會議桌的另外一端。


    那個陌生人有著一頭花白的頭發,額頭有著明顯,但不算太誇張的皺紋。五官則是那種幾乎就是讓人過目即忘的路人甲麵孔,但是全身上下有著一種威嚴的氣質。這種氣質,通常隻會存在於那些動輒能讓人傾家蕩產的法律工作者——也就是法官和檢察官之類——身上。


    老人和大巫師坐在會議桌的麵對麵位置,沉默的對峙著。這裏有其他椅子,是很普通的那種辦公椅。但安提庫斯走到老師身邊,想拉一張椅子坐下的時候,卻發現這些椅子的腳是粘在地板上的,根本拉不開。他在不安中隻能站在大巫師身邊。


    他已經察覺到這地方的詭異之處。別的不說,這會議室看不到門,是的,四壁都是白色的牆,沒有肉眼可辨的門。


    不隻是四壁沒有,地板上,天花板上也沒有。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封的嚴嚴實實,這是一個完全封閉的,不可思議的空間。


    “大巫師先生……”那個老人似乎打量夠了,終於開口了。“請容許我這麽稱唿您。首先對您表示歡迎,很高興您能來。我給您準備了紅茶,希望您能喜歡。”


    “這就是……所說的聚會?”大巫師說道。“隻有我一個人?”


    “事實上我更願意說這是一次見麵會,”老人說道。“我和受邀的諸位……逐一見麵。”


    “冒昧問一句,您是哪位?”


    “您可以叫我埃裏克,不過更多的人都叫我公爵。”老人說道。“順帶說一下,雖然這個頭銜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特別價值,但我確實是一個被冊封的公爵,某個北歐國王冊封的。當然了,對於我們這種人,得到貴族頭銜隻是舉手之勞。”


    “那麽,公爵先生。”大巫師看起來很平靜,但是安提庫斯和老師相處了這麽久,所以知道老師遠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麽鎮定,事實上他此刻非常慎重小心。“您邀請我為了什麽呢?”


    “根據我對您的了解,”公爵說道。“您在十幾年前成為了部落巫師……但那個時候,您並未表現出什麽超凡之處。像您這樣的巫師,幾乎每個部落都有那麽一兩個。不多,但也絕對不稀奇。這些都還是部落中受到大多數人承認,起碼受到酋長承認的巫師。如果是那些自封的巫師那就更多了。可能您在其他巫師中表現更出色一點,可能您更擅長宣傳,所以有人稱唿您為‘最後的大巫師’。但事實上,您成為大巫師卻不是很久……聽說您是通過一種艱難的荒野修行才最終成為大巫師的。我不知道這些是否有謊言或者謠傳的成分……”


    “這些不是謊言,也非謠傳。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大巫師說道。


    “按照我所知道的情況,這意味著您找到了自然之靈,祂賦予了您力量。”


    “您對我們的情況很了解。這一點我從來沒否認過……”


    “所以問題就來了……按照我們的理論,這意味著您找到了原本不存在之物。不,應該這麽形容……您做到了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您為什麽要這麽說呢?我想您可能對我們的修行方法有所了解。但有所了解不等於完全通曉。有些事情不做的時候,是不懂的。就連我也是做了之後才明白。找到自然之靈,得到祂的眷顧,是一件……我想說的是那是一件確實非常非常之困難的事情。通常情況下做不到。而我跨域這個困難的方式確實很像是在自殺。事實上以我現在看來,生死之間的磨礪是成為大巫師不可或缺的條件。如果天賦不夠,努力不夠,甚至運氣不好,都會有生命危險。”


    “不不不……這個,很抱歉,”公爵很友善的說道。“請容許我暢所欲言——畢竟一場學術性的討論必須如此。如有冒犯請多包涵——我想說的是這個世界應該沒有什麽自然之靈。”


    “這個問題……可能是我們對於‘自然之靈’這個概念有著理解上的誤差吧。”


    “不,我說的就是我字麵上的意思。這個世界……這個地球,不允許超自然生物的存在。沒有自然之靈,也沒有神隻。”


    “我不得不指出,這恐怕是一種誤解,或者說您的理論有瑕疵。”大巫師說道。“我接觸過不止一個自然之靈。我不確定祂們的數量,但我至少可以確信那是複數。”


    “祂們能給人力量?”


    “能的。”大巫師說道。一隻發出幽光,虛幻的手出現在他身邊,那隻手端起前方的杯子,大巫師喝了一口。這種是非常明顯的展示了。


    公爵看了看大巫師,又看了看安提庫斯。“能否告訴我,您和自然之靈締結契約時候的具體過程嗎?”他的聲音變得充滿好奇心。“我想知道。”


    “抱歉,但有些事情我無法告訴外人。”紅石說道。“這些師徒傳承的奧秘是不能公開的。”


    “那麽……”公爵說道。“我們來交換一下吧。我用我的秘密來交換您的秘密。我想這會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那要看什麽秘密了。”紅石迴答道。


    “比方說,您選擇的這位安提庫斯先生,就是合眾國選擇的間諜。您是不是覺得他很聽話,很黏人?但他在您身邊的最大用處就是監視您。比方說這一次您來到這裏……您以為完全避開了合眾國官方的耳目嗎?很遺憾,他們已經知道了。因為您讓他開車,而他在車上的時候就向那些人交代了這次行動。而作為代價,他得到了三萬刀的酬勞……”


    安提庫斯已經完全聽不見下麵的話語了。剛才那一幕似乎重現了。混沌在他頭腦中蔓延,五感混亂,荒誕恐怖的幻覺在眼前變幻。整個世界在動搖,在扭曲。坐在椅子上的大巫師扭頭看了過來,那道目光銳利而絕望,讓他無法承受。


    他下意識的衝向那個自稱公爵的老人,但在他跨出第二步的時候,天旋地轉。安提庫斯腳下一軟,摔倒在地。他驚慌失措的爬起來。“等等,老師……”


    話剛出口才明白不對頭,他發現自己又出現在另外一個空間裏。狹小,昏暗而且簡陋的房間。


    房間裏已有人在,那是一個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人——那個自稱為麥克的黑巫師。


    上一次黑巫師挾持著他逃跑……那段記憶是他今天依然難以抹去的記憶。所以雖然麥克有一張並無特色的麵孔,但安提庫斯絕對不會認錯人。


    “嘿,”麥克衝著他打了個招唿。安提庫斯昏頭轉向,轉頭看向四周,卻正好看到牆上掛著一個液晶電視。電視裏不是別的,正是紅石和公爵。


    這裏似乎是個監控室,監控著會議室裏的情況。


    而麥克也就是打了個招唿,轉而繼續看監控畫麵去了。


    安提庫斯明白過來自己是一個什麽情況了,他頹然找了張凳子坐了下來。


    “我真的……我真的……”他有些絕望的把手埋在頭發裏。他也不想這麽樣的,但他沒有任何辦法。為了女朋友帶來的那一張張該死的賬單,他隻能和那些政府官員合作。


    從法律上來說,他完全沒錯。但從道德上來說就是兩迴事了。安提庫斯覺得自己原本美好的世界已經整個崩塌了。他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是一個什麽命運,但哪怕不用腦子考慮也知道這不會是一個好結果。紅石是不可能接受安提庫斯的所作所為的。


    “別這樣!”麥克似乎在笑。“無需如此。別覺得天塌下來了。而且,你也不算做錯什麽。”


    安提庫斯抬起頭,驚訝的看著麵前的黑巫師。他不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


    “別以為紅石對你有什麽好心。”麥克說道。“你以為你在他眼裏是什麽?真的是弟子嗎?哈哈,別笑死人了!想清楚,你跟著他也算是好幾年了,你學到什麽了嗎?”他打個響指,手指中升騰起一團火焰。“就連這種小把戲,你應該也做不到吧?”


    “可是……可是……”紅石在教授他的都是些巫師的常識級知識。還不涉及那些真正超自然能力。紅石一直在說安提庫斯太年輕了,大學都還沒畢業。事實上紅石這麽說也不是沒道理,他自己也是大學讀到碩士畢業之後才踏上巫師之路的。


    “什麽可是,”麥克說道。“看著你這副傻乎乎的樣子,我來告訴你真相吧。你,安提庫斯,是一個有著天賦的人。”他正色說道。“你擁有相當強大的天賦能力,但你自己不懂得運用。而紅石把你留在自己身邊,就是在慢慢的從你身上偷竊走你的力量。原本屬於你的力量!”


    “你……胡說!”安提庫斯大驚失色。


    “事實勝於雄辯。”麥克嘿嘿笑了起來。他不知道從身上什麽地方掏出了一根裝著暗紅色液體的試管。“這種藥,你可以嚐試喝下去。這是煉金藥劑……覺醒藥水,我們流派秘傳的東西。要不是它保質期有限,我絕不可能給你。喝下它,你就是一個真正的施法者了。”


    “我不相信你。”


    “隨便你。”麥克卻沒有將藥劑收迴去。“但如果我要殺你,或者我要對你做什麽,你以為你有反抗的餘地嗎?”


    安提庫斯的目光停留在在試管上,有些顫抖的接了過來。


    會議室裏,兩個人的談話還在繼續。


    “原來如此……但是,自然之靈沒向你提什麽要求嗎?”公爵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因為根據紅石所說,自然之靈會無條件的給予巫師力量。


    “以我所知道的,自然之靈是極少會向人提什麽要求的。”紅石迴答道。“如果祂提出什麽要求,那一定是發生了某些非常大的事情。通常是自然被破壞讓祂們憤怒。在白人到來之前,一些戰爭因為這個理由而產生的。部族會在巫師的指引下,和破壞自然的那些勢力戰鬥。那可能是一隻違背自然之道的邪惡野獸,也可能是一個背棄了自然之靈的部落……”


    “而您契約的自然之靈至今尚未向您提出什麽奧球……有趣,有趣。那麽如您所說,自然之靈有著多種麵目……您可否詢問一下,祂能否讓人永生。”


    “這是不可能的!”紅石很果斷的迴答道。“根本不需要詢問。”


    公爵停下來,臉上略帶一點談話被打攪的不悅。“很抱歉,但看來有點意外。”他轉頭,看向空無一物的牆壁。但是他的目光穿透了牆壁,看向某個方向。“有位心急的客人已經主動過來了。”他的手臨空一指,似乎做了什麽。紅石的虛空之眼卻清楚的看到他對遠方釋放出一道能量。這種感覺……不像是攻擊,反而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比方說狗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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