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曹節的生辰宴,現場兄弟姐妹喜氣洋洋,人聲鼎沸。


    可是因為曹憲的到來,眾人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麵麵相覷。


    畢竟年長一些的曹丕曹彰等都在攻蜀前線,現場就屬曹憲歲數大了,她一發火,別人誰也不敢反駁。


    “趁著還沒人知道,大家都散了吧,”曹憲板著臉的道:“若是讓父親發現你們如此鋪張浪費,每個人都要受責罰。”


    眾兄弟姐妹聞言互相看了看,均流露出不舍之意。


    曹操自己崇尚節儉,管教子女也是極嚴,在飲食上並非想象中那般可以胡吃海喝。


    如非有特殊的日子,平常也是以粗茶淡飯為主。


    今天借著曹節的生辰,又沒有長輩在場,大家放開肚皮的吃喝,盡情的玩鬧,正鬧到興頭上,卻被曹憲強行驅散,誰又甘心?


    一眾少年男女不敢違拗大姐,全都眼巴巴的看向曹節。


    曹節也很委屈的對曹憲道:“姐,這擺酒宴的錢,真的是小妹花幾個月的時間織錦換來的,從沒多動用府裏一文錢。


    這是小妹臨出嫁之前,在家過的最後一個生辰了,用小妹自己的錢宴請一下弟弟妹妹們,就算父親知道也不會怪罪的。”


    “嗬,知道你快要出嫁了,馬上就是國相夫人了吧,”曹憲盯著看著妹妹冷笑道:“不過,你隻要還在這家一天,就要遵從長幼秩序。


    別以為父親母親大哥寵你,你便可以恃寵而驕,你一個晚輩女子,辦什麽生辰宴?還不散了?”


    眾少年見曹憲絲毫不讓,隻好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


    在曹府後一輩中,辦生辰宴的確沒有像曹節這般興師動眾,邀請這麽多人的。


    可也沒有像曹節一樣親手織錦數月,換來錢宴請弟弟妹妹們的。


    一眾少年雖然心裏極度不甘,但還是猶猶豫豫的準備向外走。


    突然,大門咣當一聲打開。


    曹昂滿麵春風的走了進來,爽朗的笑道:“這麽多人,真熱鬧,你們都吃喝開了,有沒有給我留幾碗酒?”


    一眾少年看到曹昂,眼睛都射出光。


    聽大哥的意思,根本就不在意曹節辦生辰宴,而且他也要出席。


    在大哥跟大姐之間,兄弟們當然要聽大哥的。


    不僅僅因為大哥是無可撼動的曹魏太子,就連歲數,大哥也比大姐年長許多。


    曹昂大踏步走到曹節跟前,從懷中掏出一個錦盒,摸了摸曹節的頭歎口氣道:“明年這個時候,我的妹妹恐怕就要嫁做人婦了。


    我雖然不舍,但好在子文也不算外人,那個妹婿,我還是認可的,除了他,天下也沒人能配得上我的妹妹。


    如今你過生辰,大哥送你這件生辰禮。”


    他說著,打開錦盒,隻見裏麵是一隻玉雕的石榴。


    這件玉石榴妙就妙在外殼通體碧綠,但一塊剝開的皮處卻露出通紅的石榴籽,諧音“多子”,乃是極為吉利的器物。


    “多謝兄長,”曹節當然明白這件玉器的寓意,接過之後臉頰一陣發燙。


    “憲兒也在呢?”曹昂環顧一周,又佯裝生氣道:“襄兒,汾兒,他們喝酒也就罷了,你們兩個小丫頭才幾歲,一會兒隻吃菜,不許再喝。


    誒,你們這是怎麽了?”


    曹昂這才注意到,房間內的氣氛有些怪異。


    大家都那麽杵著,好像剛剛吵過架。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曹昂這才板起臉來,倒背雙手正色問道。


    眾兄弟們見他拿出長兄的氣度,都打了個寒顫,均低下頭沒人敢搭話。


    曹昂雖然平常對兄弟姐妹們很和氣,但是誰都知道他是未來曹魏之主,而且極有可能是天下之主,哪個兄弟敢對他不敬?


    最後曹昂指了指曹襄,命令道:“襄兒,你說。”


    曹襄小聲道:“方才大哥沒來之前,憲姐姐不準我們在此飲宴,還要讓我們趕緊散席呢。”


    “憲兒,這是為什麽?”曹昂麵色不悅的問道:“弟弟妹妹們在此飲宴,為節兒慶生,又礙著誰了?”


    此時所有兄弟姐妹都看向了曹憲,大家眼神中都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態。


    誰讓她剛才耀武揚威,拿大姐的身份來壓人,不顧大家的喜好,強行把人趕迴去。


    正如大哥所說,他們在這裏飲宴,父親母親都沒有管,又礙著她曹憲什麽事了?


    如今大哥給撐腰,且看她怎麽辯解。


    這時候,隻見曹憲眼圈泛紅,淚眼婆娑的看著曹昂哽咽道:“大哥就是偏心,府中所有人都偏心。”


    她這一哭,曹昂倒不好怪罪她了,輕聲道:“我哪裏偏心了,你不妨說出來,讓兄弟們評評理。”


    曹憲眼淚終於流了下來,哭道:“都是父親的女兒,都是同樣的身份,為什麽節兒過生辰,便可以如此風風光光,而我們過生辰,卻隻能窩在房裏?”


    曹憲的話點中了曹府中許多兄弟姐妹的痛點。


    由於丁夫人沒有生養,所以理論上曹操所有子女皆為庶出。


    曹昂自不必說,從小被當做嫡長子來培養。


    除了曹昂之外,曹操在諸子女中頗為喜歡的還有勇猛憨直的曹彰、文采斐然的曹植和嬌俏可愛的曹節。


    這其中又以曹節為上。


    曹操對曹節這個女兒的寵愛,遠超過一般諸子,更別說是曹憲曹華這等女兒了。


    其實曹昂也對曹節這個妹妹比其他弟妹更為親厚,這或許與曹節的生母也早已過世,跟曹昂有相同的經曆有關。


    此時聽曹憲說出這樣的話,曹昂頓時有些惱怒道:“節兒為此次宴請,之前數月都在房內日夜織錦,如此換來錢招待兄弟姐妹們。


    這是她自己的錢,誰又能多說什麽。


    你若也想慶生辰,自然也可學她,又沒人攔你。


    可是你又不肯吃這般苦,卻隻盯著別人風光,這等行徑,我深以為恥。”


    “兄長,你當我們都傻麽?”


    曹憲瞪著曹昂道:“節兒有父母大哥你們這些偏心之人寵著,她的未來夫君還是領兵在外的大將軍,她擺宴席還要靠自己織錦賣錢,這誰人能信?”


    “我信!”曹據舉手應聲道,“這些天我晚上出去,都能看到節兒姐姐的房間裏的燈亮著,有時候一直亮到深夜,我還以為忘記滅燈了呢。”


    “我也看見過,”曹林道:“再說了,最近幾個月,你們可曾見過節兒姐姐外出過?”


    “好像是啊,這說起來,最近好像好久沒見過節兒姐姐了。”


    ……


    眾兄弟姐妹們紛紛迴憶最近幾個月曹節的反常,無不印證了曹節的確是靠織錦來辦的這次宴請,絕非靠父母兄長的疼愛賞賜。


    “你們都欺負我,”曹憲知道自己犯了眾怒,衝著曹昂哭喊道:“所有人都向著節兒,你們這樣,連父親也是一樣。”


    “混賬!”曹昂怒喝道:“這是你自己認知不明,怎麽又扯上了父親?”


    “為何不能牽扯父親?”曹憲淒然一笑道:“憑什麽父親為節兒選的夫君是風光無限的大將軍,將來出將入相,位極人臣。


    可是卻要把我跟華兒送進宮中,去嫁給那囚徒一般的天子,從此讓我們也過上囚犯一般的日子。


    我們也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啊。


    為什麽父親替我們安排的婚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華兒,你也要一起進宮的,你怎麽不說話?


    現在不說,以後恐怕永遠也沒有機會說了。”


    這番話才說出曹憲的內心之言。


    其實她以前跟曹節以及眾兄弟姐妹也沒有什麽衝突。


    隻不過父親突然安排她跟曹華入宮,誰都知道那天子乃是他們曹氏扶植的傀儡,與囚徒無異,說不定哪一天就要被一杯毒酒害死,這時候進宮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可是另一方麵,她們同父異母的妹妹曹節嫁的如意郎君卻文武雙全,相貌出眾。


    而且那郎君統兵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深受信任,這簡直符合一個少女心中對未來夫君最完美的幻想。


    相比之下,她們父親給三個女兒安排的這兩段婚姻差距也太大了。


    所以曹憲心裏才極度不平衡,今天從一開始,就是來故意找茬的。


    反正她已經感覺自己已經被全世界遺棄,什麽也不在乎,也不怕得罪人了。


    她想拉著曹華跟她一起鬧事,隻是曹華比較膽小,猛搖著頭什麽也不敢說。


    “你放肆!”


    曹昂聽妹妹話裏對父親已經不僅僅是不滿,而是非常不敬,伸手便扇了曹憲一個耳光,厲聲道:“父親是賜予我們筋骨血肉之人,沒有父親,哪來的你我?


    他就算讓我們去死,我們也應當義無反顧,讓你嫁人又算得了什麽?


    再者說了,誰說天子是我曹氏囚徒?這話世人皆可說得,唯獨你我說不得。”


    “哥,你打我,”曹憲捂著被打紅的臉,看著曹昂,淚眼汪汪的道:“明明要把我和華兒送入火坑,還不讓人說,你還打我?”


    “打得好,”這時候房間裏突然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所有人心裏都是一沉,連忙迴頭看去,隻見父親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後。


    一眾人等全都行禮,曹操揮了揮衣袖,示意免禮,然後站到曹憲跟前。


    曹憲剛才雖然在大哥麵前哭鬧,但是真正麵對父親的時候,卻緊張的低著頭,話不敢多說,隨時等著父親疾風暴雨般的怒斥。


    過了良久,曹操才深唿一口氣,緩緩的道:“在民間,女子婚姻尚且需聽從父母之命。


    你既然是我曹氏之女,享受這般榮華富貴,自然需聽從曹氏安排,這事由不得你任性。


    長兄如父,方才你兄長那一巴掌,算是替為父打的,為父也不再訓斥你,迴房去自己思過吧。”


    隨即曹操又迴身看向曹華道:“你是否也怪罪父親狠心,這時候選擇讓你入宮?”


    “女兒不敢,”曹華連忙跪在地下道:“女兒遵從父親安排,父親說什麽,便是什麽。”


    “這才是為父的好女兒,”曹操上前把曹華攙扶起來,握著女兒的手,平靜的道:“並非父親心狠,隻是終究要有我曹氏女兒去做這些事。


    放心,隻要你進了宮,為父便設法讓你坐上那皇後寶座。


    而且為父向你保證,隻要父親還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我的女兒變成寡婦。


    至於為父百年之後,那就要看你大哥和子文怎麽安排了。


    不過為父想,他們一定會顧念你骨肉親情,不至於讓他們的妹妹孤守終生。”


    這幾句話說的情真意切,作為一個父親,對女兒當然是有感情的。


    但是曹操作為一個政治家,首先擺在第一位的自然是權力,為了維護手中權力,必須讓兒女做出犧牲。


    其實在這個時代兒女的婚姻本就沒有自主權,政治聯姻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曹華聽了父親的話,眼淚忍不住簌簌的流了下來,顫聲哭道:“大哥說的對,我們身上的骨血都是父親給的,就算父親讓我們去死,我們也應當義無反顧。”


    “好,”曹操點了點頭,端起兩個酒樽親手斟滿酒,把一隻酒樽放到曹華手裏,沉聲道:“今日就借節兒這酒,為我女兒踐行了。


    將來你就會知道,我為女兒選的夫君絕不會差。”


    其實在本來的曆史中,即使曹丕那等心機深重之人得到了禪位,劉協在失去皇位之後依然被封為山陽公,在山陽縣可以“行漢正朔,以天子之禮郊祭,上書不稱臣”。


    直到十四年後,曹丕都已經死了八年,劉協方才病死,然後依舊獲得了“孝獻皇帝”的諡號,以天子禮儀安葬。


    這山陽國傳了三代,共七十五年,西晉時依然沿襲,一直持續到永嘉之亂方才滅國。


    而曹操的三個女兒,則平靜的過完富足的一生,而且行善積德,救死扶傷,教化百姓,被傳為美談。


    “女兒明白,”曹華端著父親遞過來的酒樽一飲而盡。


    曹操一飲而盡之後,又道:“隻要女兒與我曹氏一心,即使到了任何時候,這魏王府都是你的後台。


    即使將來為父不在了,你大哥也會做你的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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