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程文旭偷偷湊到方勁鬆耳朵旁邊,小聲問道:“他們在說什麽?你聽懂了嗎?”

    方勁鬆頓了頓,誠實地搖了頭:“聽不懂。”

    程文旭“哦”了一聲,悄悄地看向單一鳴:“這裏能聽懂的,應該隻有單……單老了吧?”

    單一鳴跟他同班,按理說可以叫一聲“單同學”的。但程文旭看著他花白的頭發,“同學”兩個字怎麽也叫不出口。

    單一鳴耳朵很尖,聽見他們倆說話了。他不可能說“我也聽不懂”,隻好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高深莫測,誰也不要來打擾我聽講的態度。

    過了好一會兒,張萬生講得口幹舌燥,想找杯水來喝。這裏蘇進他們的寢室,根本就沒他的杯子?他掃了一圈,轉頭就罵徒弟:“水呢!你怎麽當徒弟的?!”

    單一鳴立刻站起來,連續“哦”了兩聲,有點懵圈。

    方勁鬆連忙也站了起來,說:“我來。”跑去飲水機旁邊,用一次性紙杯給張萬生倒了杯溫水。

    張萬生一飲而盡,把杯子遞迴去:“再來一杯。”

    “再來一杯!”

    第三杯水他喝得比較慢,一邊喝,一邊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蘇進。

    喝完後,他把杯子放迴原處,沉吟片刻,對蘇進道:“你跟我來。”

    到了陽台,張萬生一臉狐疑地打量著蘇進,一時間沒有說話。

    蘇進一向坦然,張萬生沒說話,他也不吭聲。

    張萬生像是在想著什麽,表情變幻莫測,時而喜,時而疑惑,時而若有所思。

    蘇進做好了他詢問自己來曆的準備,結果張萬生沉默良久,問了一句讓他意外的話——“小子,要跟我學功夫嗎?”

    蘇進一愣,下意識地迴答:“張前輩,抱歉,我不能拜您為師。”

    張萬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誰跟你說拜師了?嘖,拜什麽師,老子也沒本事教你這種徒弟。我就問你,要不要學點功夫?不說別的,打起群架來也比較有底氣吧?”

    蘇進無奈,今天這是特殊情況,我並不經常跟人打群架……

    不過對張萬生的功夫,他也有點心癢癢的,試探著問道:“您的意思是,不拜師,隻教功夫?”

    “對!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嘛?”

    “那我要學!”蘇進毫不猶豫地說。

    張萬生點點頭,突然欺

    身上前,到了蘇進麵前,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蘇進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又以極快的速度從上到下,摸了一圈他的骨頭。

    蘇進強忍住後退的衝動,好奇地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摸骨,確認資質?

    張萬生摸完後,退迴了原地,咂吧了一下嘴巴道:“你的資質還不錯,也的確還是童男……”

    蘇進汗顏。他進入這個身體之後,還沒去搜索過這方麵的記憶呢……

    “……不過,你年紀太大,骨骼基本上定型,沒什麽發展的餘地了。”

    蘇進的心沉了下去:“就是說我沒法練了?”

    張萬生點點頭又搖搖頭:“生生功你是練不了了,不過還有一套戰五禽,要學不?”

    “戰五禽?”

    “對,五禽戲你聽說過吧?”

    “當然,相傳是東漢末年,華陀根據中醫原理,創造的一套導引術……”

    “不,這不是華陀創造的,而是他收集並且傳下來的。最早的時候,五禽戲是一套戰技,華陀是個醫生嘛,在這個基礎上進行了改動,弱化了格鬥的部分,把它變成了跟體操差不多的東西。”

    蘇進明白了:“您這套戰五禽,就是華陀改造之前的那套戰技?”

    張萬生點頭,道:“說起來還挺有趣的,這是我祖父從一組十二隻的瓷瓶上發現的。每瓶一組動作,一共十二組。他後來經過考證,發現它就是五禽戲的原本。它就是為戰鬥設計的,學了的話,一個打二十個估計不行,一個打五個還是可以的。怎麽樣,要學嗎?”

    蘇進的眼睛亮了,他毫不猶豫地說:“當然要!”

    他要求並不高,隻要能強身健體,日常生活中遇見敵人不會輕易落於下風就行了。張萬生說要教他戰五禽,就表示他可以學習,他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張萬生注視著他,問道:“所有的功夫,練起來都是很折磨人的,你確定你做好心理準備了?”

    蘇進認真地點頭。

    張萬生滿意地道:“那行,從現在開始,你每天早上六點鍾到學校來。嗯……”

    他從陽台上看下去,目光掃了一圈,停在了不遠處的那個小樹林上。他指著那邊道,“每天早上,我會在那裏等你。記住,隻要有一次遲到,你以後就再也不用來了。”

    蘇進的心裏難得有些激動,他用心點頭道:“嗯,我記住了!”

    張萬生突然看向下方,笑了一笑道:“那今天就到這裏吧。你馬上也要有事情了……”

    他迴身走到寢室裏,對徒弟打了個招唿:“說完了,走吧。”

    單一鳴立刻起身,跟在了師父後麵。張萬生路過蘇進的桌子時,看了一眼桌上徐英的報告,搖了搖頭,背著雙手走了。

    程文旭在後麵叫道:“我還沒帶你們參觀完!”

    張萬生向後擺了擺手:“不用了,老頭子長著嘴呢,不知道的會問的。”

    師徒倆離開了,蘇進疑惑著張萬生最後丟下的那句話,正準備把桌上的東西收一收,寢室門突然砰的一聲,再次被推開了。

    柳萱像風一樣卷了進來,緊盯著蘇進,上下打量著他,問道:“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她一眼看見蘇進臉上的兩塊青腫,立刻皺起了眉頭:“你怎麽被打成這樣了?究竟是怎麽迴事?”

    張萬生自帶一種氣場,他坐在寢室裏,方勁鬆和程文旭都有點透不過氣來,隻敢縮在一邊,敬佩地看著蘇進跟他交流。張萬生走了,他們好不容易可以鬆泛一點,結果又來了個柳萱。

    從某個層麵來說,柳萱的氣場也不遜於張萬生。方勁鬆和程文旭又默默地退了迴去,看著柳萱大步走到蘇進麵前,伸手去摸他的臉。

    蘇進有點不自在地退後了一步,避開她的手,道:“我沒事,隻是被拳頭擦到了而已。”

    柳萱眉頭緊皺,強硬地道:“你別動!”

    她的目光裏明明白白寫著擔憂,蘇進看著她的眼睛,果然不動了。

    柳萱用指尖輕輕碰了一下他臉上青腫的部位,觸感極輕,像是一片羽毛輕輕落下來了一樣。

    蘇進心中一動,柳萱已經轉頭,從包裏拿出了酒精、藥酒和紗布,道:“不是什麽重傷,但還是處理一下吧。”

    她命令道,“坐下來。”

    蘇進下意識地坐下,發現不對,又猛地站起來,去接她手上的東西:“不用了,我自己來!”

    柳萱皺眉:“你的傷在臉上,自己怎麽來?”

    蘇進眼睛一掃,看著方勁鬆道:“我室友可以幫忙。”

    方勁鬆有點不自然地舉起了左手,道:“我缺了個手指頭,不太方便。”

    他掩飾自己的缺陷很有一套,當初郭天跟他一起住了那麽久,硬是沒有發現。而現在,他竟然明晃晃打著這個招牌,

    拒絕了蘇進的要求!

    蘇進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柳萱略帶不耐地道:“坐下吧!”

    他深吸一口氣,隻得在椅子上坐下。

    柳萱動作非常熟練地拿出藥棉,往上麵倒了一點酒精,湊到蘇進麵前。

    那張明豔動人的臉靠近了看,更讓人心旌動搖。她長長的卷發拂到蘇進的鼻子前,癢癢得讓他想打噴嚏。蘇進正想把它拂開,柳萱已經不耐煩地放下手裏的東西,舉起手,把長發在腦後束成了一個馬尾。

    她用酒精棉輕輕地沾了沾蘇進的眼角,輕聲道:“這裏竟然裂了口子……”

    溫暖的氣息吐在蘇進的額頭上,他很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柳萱問道:“喉嚨不舒服?”

    “不,不是……”

    蘇進不自在極了。

    柳萱用酒精棉清洗了青腫和傷處,轉身換了塊棉花,在上麵倒上了深褐色的藥液,再次轉身,擦在蘇進的臉上。她的整套/動作熟練而流暢,好像做過無數次一樣。

    “唔!”藥液剛才接觸皮膚,強烈的燒疼感直衝腦袋,蘇進心裏些許的旖旎瞬間全部消失,悶哼一聲,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讓自己沒慘叫出來!

    柳萱“啊”了一聲,有點抱歉地說:“對不起,這個藥擦上去有點痛,我忘記提醒你了。”

    蘇進疼得直冒冷汗,過了一會兒才叫:“沒,沒事。”

    柳萱抱歉地說:“對不起,太久沒對別人用過這藥,都忘記正常人的反應了……”

    蘇進閉著眼睛,有點好奇:“正常人?”熬過第一波的衝擊,後麵雖然還在連綿不絕地疼痛,但比之前還是好多了。

    柳萱一邊小心翼翼地擦,一邊輕聲解釋:“是啊,我弟嘛。皮糙肉厚的,以前經常出去打架,打迴來就是我給他擦藥。小時候他也被擦得嗷嗷叫,長大一點,臉皮薄了,就會硬挺了。”

    蘇進笑了:“他現在呢?還是會硬撐著不叫嗎?”

    柳萱輕歎了口氣:“不知道。兩年前,他高中畢業,就直接上軍校去了。這兩年都沒有迴來,現在他變成什麽樣了,我也不知道。說不定見麵之後,我都認不出來了呢……”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低落,蘇進可以看出來,這姐弟倆的感情的確很好。他微微一笑,道:“不過,就算你認不出來了,也是好事吧。這表示他成長了。”

    柳萱展顏一笑,道:

    “沒錯……你不要笑,藥水滲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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