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姓客人和陳姓客人既然心領神會,進了衙門見了馬賀馬賢兄弟倆自然就有了默契,就把行賄出獄的事抹去不提,隻管喊冤枉,又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馬賀一拍驚堂木,“喊什麽!本官還沒有問話呢,你哪來的那麽多冤枉?!”


    周姓客人和陳姓客人對視一眼,知道麵前這個官兒不好糊弄,隻得先安靜下來,等著馬賀問。裴明保坐在下首陪著,冷汗又下來了。


    案子本身沒什麽,問題在於他屈打成招了。


    裴明保這人雖然蠢了一點,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若花船上的人真跟逆賊有勾結,怎麽可能主動去打撈屍體?單這一點兒就不符合常理。


    這倆客人更不可能了,不過就是普通的尋歡作樂,其實審明白了放了也就是了,偏他貪圖幾個錢提前把這兩人放出去,真要萬一這兩人扛不住把這事撂出來,他就不好交代了。


    因是兩個欽差問案,裴明保就陪坐在下首,此時急得渾身冒汗,忽然想起三姨太說過的話來,彼時三姨太翻著白眼兒道:“老爺你怕什麽呀?不過是倆欽差,不過就是來審案子,就算錯了,也不過是訓斥兩句,還能殺了你頭不成?”


    “可是我們收受賄賂……”


    三姨太一甩帕子,不耐煩的道:“那就更不用怕了,你前兒個不還跟我說,京裏頭族叔家的姑娘要被選做皇後了嗎?到時候你可就是國舅爺了,跟皇上都是平起平坐的了,還怕什麽欽差啊!”


    裴明保不像三姨太這樣無知,反駁道:“便是親國舅爺,也沒有跟皇上平起平坐的道理,更別說我這個一表三千裏的了。”


    三姨太又翻了個白眼兒,“再一表三千裏你也是姓裴的,多少人想姓還姓不上呢,怕什麽呀!”


    裴明保的心給三姨太定了定,他迴過神來,馬賀已經問了好幾句了,也不知道這兩人答了些什麽,馬賀的臉色上卻看不出什麽來。裴明保的心又提起來了。


    他忙問身邊的師爺,“那姓馬的方才都問了些什麽?”


    師爺簡短迴答道:“不過是問了幾句為何忽然想著去河底撈東西並如何發現屍體之類的,並沒有問別的。”


    裴明保略略放心,隻見馬賀又發下一張簽子,讓去牢裏提船工過來,他就不發表意見,隻管坐在那裏旁觀。


    一時船工提了來,不外乎是把事情敘述了一遍,又不停的喊冤枉,聲稱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些事,又說之前畫押簽字是被裴明保打的,明顯是把馬賀當成救星了。


    把裴明保氣了個倒仰。


    再把老鴇和桃姬提上來,馬賀問道:“案卷上說明當時船上有兩個花娘,另一個何在?”


    老鴇忙道:“另一個叫杏姬,她病死了。”


    原來杏姬熬刑不過自盡過後,師爺防著將來出現變故,就便自盡改成了病死,又鄭重交代了老鴇,絕不許說漏嘴,是以老鴇牢記師爺的話,見了欽差也是這般迴複。


    馬賀沒當過地方官兒,馬賢卻是經驗豐富,仔細查看一遍卷宗又觀察了老鴇麵上神情,冷哼一聲道:“倒也巧,這頭收監那頭轉眼就病死,你這女孩兒倒是會看風向。”他把臉一板,“你老實交代,杏姬究竟是怎麽死的,又或者她根本沒有死,卻是畏罪潛逃了?!”


    老鴇頓時嚇得尿了褲子,裴明保不想這馬賢比他下手更狠,一時也目瞪口呆。


    老鴇張口結舌道:“沒有……沒有畏罪潛逃,不是……咱們根本就沒罪,我那女孩兒實實在在是病死的。”她一麵說著一麵又看向裴明保和師爺,“師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師爺暗罵她不懂事沒眼色,馬賢已經陰測測笑道:“讓師爺給你做主?你跟這金州府師爺是個什麽關係?!”


    師爺腳一軟,立時就跪下了,馬賀看了自家哥哥一眼,一時摸不清他是什麽用意,隻聽師爺不住口的道:“大人冤枉啊,學生怎麽會跟這個婦人有什麽關係?不過是之前學生審問過她罷了。”


    “哦,審問過她。”馬賢一本正經的點點頭,對老鴇道:“怎麽審的怎麽問的,你老老實實交代清楚一個字不準漏!”又看了師爺一眼,“不用你說,本官隻聽她說。”


    師爺隻好閉嘴,老鴇戰戰兢兢的看了正堂上坐著的兩個官兒一眼,又看了陪在下首的裴明保和師爺一眼,這才咽了口唾沫開始說話。


    她原本也是個窯姐兒,後來遇到了冤大頭贖身,帶迴家去養了幾年,等冤大頭死了家裏正室卻容不下她,給趕了出來,她就用這幾年攢的錢買了一艘花船,又買了兩個姑娘,賺的錢也能拿來養活自個兒。


    這老鴇一生可謂經多見廣,本來也是個伶牙俐齒之輩,奈何見了官兒心裏就有些害怕,哆哆嗦嗦的半晌說不清楚。


    馬賢耐著性子聽完,逮著其中的幾個問題翻來覆去的問,他這麽一問,老鴇登時就忘了,難免說得前言不搭後語,馬賢止不住的冷笑,拍著驚堂木道:“來迴幾次說的都不一致,可見是扯謊,你老實交代,這裏頭到底是怎麽迴事!”


    裴明保再也坐不住了,也顧不得現在還在升堂,忙走上去低聲對馬賀馬賢道:“下官有些事情要跟二位大人分說分說,不如咱們先退堂,先聽下官把話說完。”


    馬賢道:“裴大人,不如還是先問案,等問完了案子咱們迴去書房,該說什麽再說什麽。”


    裴明保又拿帕子抹了一把汗,“還是先說。”


    他到底是姓裴的,如今上官顏夕托庇在裴家,不管內情如何,至少在明麵上裴家就是未來的後族了,這裴明保犯的事又不大,最多也就是屈打成招,連罷官都用不著的,馬賀想著還是要給幾分麵子的好。


    想定了便道:“好說,那就先退堂。”


    裴明保鬆口氣,師爺急忙給底下衙役們使了個眼色,衙役們得了指令忙高叫“退堂”,把幾個人犯都帶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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