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夜子玄的嚴令,且馬賢還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訓斥,是以馬家兄弟倆不敢怠慢,一到了金州立即開始提審一幹嫌犯。


    此時杏姬已經自縊而死,幾個客人因家裏使了錢,也先後被裴明保找了各種理由放了出去,從牢裏提出來的隻有老鴇、桃姬並幾個船工,如此而已。


    馬家哥兒倆對視一眼,馬賀輕咳一聲,先開了口,“裴大人,我們兄弟兩個已經仔細看過了卷宗,當時尚有幾位客人在場,怎麽如今堂上竟不見他們?”


    裴明保笑道:“這幾個客人俱是本地大戶,下官早已調查清楚了,他們跟本案並沒有關係。”


    馬賀拉下臉來,“裴大人,這有沒有關係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一切都要看口供講證據,如今案子還沒有結,你就把人都放了,皇上那兒,怕是交代不過去吧?”


    他抬出夜子玄來,裴明保少不得呆了呆,一時竟拿不出合適的話來反駁,馬賀已經發下簽子去,命令衙役們去捉拿當日的幾個客人歸案。


    裴明保急了,這幾個客人可都是給他或者他的三姨太送過錢的,如今再被抓迴來,萬一把這事供了出來,別說他隻是上官顏夕的幹族兄,便是親的怕也不好脫身。


    “慢著!”裴明保來不及再多想,先喊了一句讓衙役們止住腳步,接著對馬賀道:“馬大人何須如此,這幾個客人都是本分老實的生意人家,在我這金州城裏住了幾輩子了,包一艘花船不過是為了飲酒取樂,哪裏就能跟逆賊勾結在一起了?”


    馬賢一直坐在一邊由著他弟弟說話,此時忍不住冷笑一聲,卻是問裴明保,“聽說裴大人與裴寂裴丞相是一族?”


    裴明保精神一振,這是他最為得意最喜歡掛在嘴邊的一件事,忙道:“是,裴丞相原是下官沒出五服的族叔,血緣關係近得很,近得很。”


    馬賢又道:“皇上選後,聽說已經選定了裴丞相的女兒,倒是要恭喜裴大人,轉眼就是後族了。”


    裴明保雖然摸不清馬賢的意思,還是笑道:“好說,好說,說起來我族叔他老人家勞苦功高的,我們裴家也是世家大族,裴家的女兒個頂個的都是知書識禮端莊賢惠的,自然做得皇後。”


    夜子玄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讓上官顏夕托辭姓裴,也不提什麽幹的濕的,隻管放出風聲去,說是有意冊立裴寂的女兒做皇後,群臣雖明知這裏頭有貓膩,一時卻又說不出什麽來,也隻好私下議論幾句。


    隻聽馬賢道:“裴大人既然是皇親國戚,想來自恃後台硬,也不把我兄弟兩個放在眼裏了,這也沒什麽,隻不過我們兄弟兩個原是奉了皇命來的,裴大人仗著家裏有皇後娘娘,就不把皇命欽差放在眼裏了嗎?”


    裴明保瞬間又落下兩滴冷汗,馬賢這帽子扣得有點大,他遠居金州,並不知道京城裏的內幕,更不知道裴家這幹女兒的來曆,還真以為是裴寂的女兒,至不濟也是裴氏族裏的女兒呢。


    暗想如今隻是有這麽個說法,到底夜子玄還沒下旨,萬一事情有了反複,自己又得罪了欽差,這事就不好了結了。


    想到這裏,裴明保忙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不止下官不敢仗著家裏有娘娘就胡作非為,就是我裴氏一族,也都是忠厚老實之輩,除了對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多餘的想法。”


    馬賀在一旁笑道:“裴大人不必著急,我哥哥又沒說什麽,裴寂裴丞相的功勞皇上自然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不然也不會把這個天大的恩典落在他老人家頭上了。”


    “是,馬大人說的是。”裴明保從懷裏摸出一張帕子擦擦汗,順著馬賀的話說道。


    “既然如此,裴大人你看可以讓衙役們去請當日船上那幾位客人過來問話了吧?”馬賀跟著問道。


    裴明保沒想到這馬家哥兒倆繞來繞去的還是為著這個,心裏又有些煩躁不安,可是話既然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又不能再阻攔,隻得勉強點頭答應,眼睜睜的看著衙役們如狼似虎的去了。


    臨走之前,衙役頭領卻又朝著裴明保微眨了一下左眼,裴明保向來糊塗的腦子裏忽然清楚起來,衝著那衙役頭領點點頭,頗有些心領神會的樣子。


    那頭領出了衙門,便對手下眾多衙役說道:“雖然欽差讓咱們去拿人,但是話也得先說清楚,欽差官兒雖大,卻是京裏來的,不過是為著這麽一件案子才下來,完事以後還得迴京,裴大人卻是還要在此地呆上幾年,孰輕孰重大家夥兒都明白吧?”


    衙役們自然都懂,正所謂縣官不如現管,欽差再是天使,那也不能老待在這裏不走,他們以後還不是要聽裴明保的?若是此時隻巴結欽差,除非欽差迴京的時候把你帶著一起走,不然裴明保算起後賬來,他們小小衙役可是承受不起。


    那衙役頭領又道:“欽差讓拿的這幾個人咱們哥幾個自然也知道,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家,不合運氣不好攤上這麽一樁麻煩事,咱們分頭去,把事情分說清楚,別嚇著他們,也省得他們在堂上亂說話!”


    衙役們心領神會,自來行賄送禮沒有單送主官的,主官吃肉下頭喝湯,他們幾個自然也沒少拿錢,裴明保怕這幾個人說實話,難道他們就不怕?


    隻是欽差的命令卻不好公然違抗,這衙役頭領的意思便是把事情跟幾個人分說明白,讓他們知道此番過堂不過是走個過場,絕不會有真事,讓他們心裏有個數,別被欽差吆喝幾句就來個竹筒倒豆子什麽都說。


    這其中最最要緊的,自然是不要把給裴明保並衙門上下送錢的事說出來。


    衙役們商議定了,分頭去了周家和陳家,找到當事人把事情一說,那周姓客人和陳姓客人自然連連點頭答應。都說好了就不怕了,衙役說一聲得罪了,就把枷鎖給兩人上了,帶著迴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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