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玄夜對他卻甚是恭敬,進了室內又鄭重拜了一拜,那樊先生坐在榻上,卻是施了一個古禮,先是問玄夜道:“投了來的那些帖子,可是出自你手?”


    玄夜躬身答道:“是。”


    樊先生笑道:“你認為要逐鹿九州統一中原大地,當先動員本國百姓士人,使其同仇敵愾,更要使其與國家榮耀與共?”不等玄夜迴答,他又問道:“然你又怎知,百姓士人就願意為了你的理想,去承受刀兵之禍呢?”


    玄夜容貌整肅神情端嚴,“自然是需要大儒名士的言論做為導向,又或者假借神佛之言,然小子認為,目下還用不到這些。”


    那樊先生一笑,卻並沒有繼續問下去。上官顏夕已然明了,這位玄夜野心不小,或者說他的主上野心不小,竟然是想要統一了這中原大地。


    她側首微微打量玄夜,心中暗暗猜測他的來曆。玄夜文武俱全驚才絕豔,且又身懷這樣的抱負,斷不會是無名之輩,隻恨自己上一世死得太早,這一世又心心念念如何殺掉易少君,竟然沒有心力去想別的,此時自然也拿不出答案。


    幾個國家在心裏輪了一輪,卻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隻聽那樊先生對玄夜說道:“我看過了你的帖子,也知你來是想要問什麽,隻是沒想到你竟這般年輕。”


    玄夜躬身鄭重答道:“不敢當先生謬讚。”


    樊先生卻是一笑,“我並未讚你,你也無需謙虛,你的帖子我留下三張,你有三個問題可以問。”


    上官顏夕聽著更加詫異,玄夜投的難道不是普通的拜帖?還有這樊先生,不過籍籍無名,竟能如此自信且自傲。


    玄夜卻是毫不遲疑,問道:“請教先生,當今天下,如何才能成為最強?”


    樊先生朗聲一笑,“自然是兵。”


    玄夜緊接著問,“何為兵?”


    樊先生笑道:“這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


    “是。”


    那樊先生頓了頓,方才說道:“當今天下五分,僵持日久,而天道卻是分久必合,這一點想必你也是明白的。自上古時期,周公得天下歸心,靠的是一個仁字。然則今日五國互不相讓,既相互製約亦相互平衡,如此以來,仁之一字就無法施行了,周公的仁,是建立上天下歸一的基礎上,然此時政權並立,國家之間虎視眈眈,你弱別人強,則隻能任人魚肉,然隻需你強別人弱,唯有待攻克了城池之後,再選取名師大儒來施行仁術,既達到了目的,又免除了物議。”


    玄夜點頭道:“先生所言極是,昔日七國逐鹿中原,靠的便是弱肉強食,若是學了那宋襄公,仁卻是仁了,卻也在強兵麵前束手無策,此等仁,小子以為,不如稱之為蠢。唯先自保,繼而強攻,最後施行仁治,此方為大道。”


    樊先生拿手指捋了頜下三縷美髯,微笑道:“強攻,世人皆以為唯有強攻,方是用兵之道,不想公子的見解也落此俗套。”


    玄夜麵色不變,隻是問道:“那麽以先生來看,兵道的關鍵又是什麽?不去強攻,難道要變攻為守?”


    樊先生點頭道:“變攻為守這個詞用得好,若是一味強攻,並不可取,不但消耗國力民力,且容易成為眾矢之的,屆時若惹得其餘國家聯合起來進行對抗,反而不美。然若是一味守成,則容易失了先機。中原逐鹿一統天下,何等兇險又何等誘人,一著不慎則滿盤皆輸,故所謂先發製人、後發製於人。而今各國表麵和平,實則蠢蠢欲動,小範圍的戰爭從未停歇,皆是出於這等緣故。是故攻與守絕不是一成不變,攻便是守,守便是攻,隻要把握了天下大勢,攻與守隨時可以相互轉化,公子又何須拘泥呢?”


    玄夜行了個禮,“是,是小子想左了,先生之言,若醍醐灌頂,今日之談,令小子有茅塞頓開之感,先生可謂是小子的一日之師。”


    說著他從隨身荷包裏拿出一張卷軸,打開來鋪在樊先生身旁的炕幾上,“先生請看。”


    那樊先生尚未看過去,上官顏夕先極目眺了一眼,隻見那是一張中原大地山河地理輿圖。這種輿圖,她無論是在扶搖皇宮,還是在南月東宮,都看得多了,並不覺得稀奇。


    然她再細看一眼,立時發現不對,這輿圖上五個國家一百多個州,卻僅僅有地域的劃分,而沒有疆域的劃分,所有界碑邊線統統沒有,這竟是一張理想中的天下一統輿圖。除此之外,就連中原以外的西域、漠北等地亦包括在內。


    上官顏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樊先生卻垂了眼簾看都不看一眼,隻是道:“師之一字,樊某不敢當,亦不能當,公子三個問題已經問完,可以告辭了。”


    玄夜默了一瞬,躬身答道:“是。”他再不多言,轉身就欲離去,樊先生卻又道:“你的圖也帶走。”玄夜隻得轉身迴來,把圖仔細收起,又放入了荷包,這才再度行禮出了房門,上官顏夕更不停留,也緊隨其後的去了。


    那灰衣老仆幫他們開了門,玄夜又施一禮,“多謝老丈。”那老仆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道:“老朽不過一個下人,公子無需多禮。”


    玄夜默然點頭,這才帶了上官顏夕離開。那老仆隨後關了門。


    直到他們離了如意坊,上官顏夕才問道:“此人究竟是誰?何以隱居在上京城裏,竟無人聽說過他?”


    玄夜一笑,“昔日東川名士姬元,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上官顏夕凝神思量了片刻,才道:“姬元大才,傳說得其三分,便可鼎足立國,若得其七分,當可一統天下,使五國歸心。隻是我聽說這姬元並沒有留下弟子,是以他歿後,並無傳人,驚世奇才,竟然就此失傳。”


    玄夜道:“姬元先生固然沒有親傳弟子,然他生前一直在身邊服侍的一個小童卻也學到他幾分本事,便有五分,若他肯出山,也可對天下局勢,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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