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斷斷續續下了好幾日,終於停了下來。

    已經進入十二月了,眼看著快要過年了,蜀葵便把王爺的各種衣物都整理了一遍,卻發現了一個問題——王爺禮服雖然周全齊備,可是家常穿的袍子和中衣隻有寥寥幾套,而且明顯都穿舊了,尤其是中衣,基本沒有新的,甚至全都洗得有些薄透了。

    蜀葵覺得奇怪,葉媽媽是王爺的奶娘,即使再懶,待王爺也該細心些的,怎麽如此懈怠?

    她並沒有聲張,而是借給給小春送衣服之際悄悄問了問小春。

    小春正在欣賞蜀葵幫她縫製的綠閃紅緞子比甲,聞言一愣,起身到門口看了看,見門外無人,這才迴來低聲道:“王爺每季的禮服和常服都是有定量的,這個自然不會出錯;別的衣服因為王爺這兩年一直長得快,換得快,幹媽又懶得費心,下麵的人自然都懈怠了起來……”

    蜀葵這才明白了過來。

    她其實也能想到,王爺那麽害羞,自己又不愛說話,誰能想到他的中衣早該重做一批了?

    蜀葵握住小春的手,道:“這件事我來處理,你不用和人提。”

    小春點了點頭,笑道:“你若是和幹媽提,我在一邊給你敲邊鼓!”

    臨離開,蜀葵去向葉媽媽迴話,趁機提出了王爺的衣服問題:“媽媽,眼看著該過年了,該開始準備過年的衣服了,不知王爺的衣服……”

    葉媽媽正歪在錦榻上,聽了蜀葵的話,這才想起自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她想了想,吩咐小春道:“你把針線上的馬昌浩家的叫過來!”

    馬昌浩家的是王府針線上的管事。

    小春出去之後,蜀葵趁機道:“媽媽,王爺的中衣也都該換了,不如我去領些白綾、素羅,為王爺製作幾套中衣?”

    葉媽媽聞言抬眼看向蜀葵,卻發現她眉毛貼服,眉心不散,分明還是處子模樣,心中不由道:難道王爺還沒讓蜀葵侍候?

    她想著心事,口中卻道:“蜀葵,還是你考慮周全,待會兒我讓人去把管庫房的孫全家的過來,你跟她去領料子!”

    蜀葵見事情如此簡單,不由歡喜,嫣然一笑道:“謝謝媽媽!”

    葉媽媽卻若有所思打量著蜀葵,心道:王爺身邊以前都是小廝在侍候,怕是一時半會兒開不了男女之事這個竅,怎麽讓王爺開竅呢?難道讓蜀葵去教他?蜀葵也小著呢……

    葉媽媽雖然人懶心懶,可

    是一旦行動起來還是很雷厲風行的,她很快便叫來針線上人和王府庫房的管事,把事情一件件都解決了。

    蜀葵剛迴到慶禧堂,幾個粗使婆子便抬著幾樣衣料過來了,全都是蜀葵挑選好的白綾素羅等輕薄料子。

    把衣料的事情解決之後,蜀葵便準備了量體的軟尺,專等王爺迴來,好為王爺量體裁衣。

    進入臘月之後,趙曦自然也忙了起來,這幾日除了見人之外,他正忙著命人準備送往宮裏給父皇、母妃和皇太子殿下的各種禮物。

    這天晚上,等最後一個候見的封地官員離開,已經是深夜了。

    林貞把新沏的清茶奉上,這才問道:“王爺,已經過了亥時了,您今晚還迴慶禧堂麽?”王爺在外書房這邊也有臥室,平常忙完都是歇在了外書房。

    趙曦身心俱疲,身子後仰,閉目養神,半晌後方道:“迴慶禧堂吧!”

    他以前其實很少在慶禧堂住,因為覺得從外院再到內院,就專門為了睡覺,實在是太麻煩了;可是如今不知道怎麽迴事,一想到迴了慶禧堂,他心底便有一種隱隱的渴望,想要迴去……

    林貞答了聲“是”,退下去自去安排。

    他其實是有些納悶的,王爺以前不太愛迴慶禧堂的,如今不知為何,每日不管再晚,都要迴慶禧堂。

    不多時,林貞、宋節、趙敏和蘭銳四個親隨小廝,簇擁著趙曦往內院而去。

    夜深了,今晚內院輪值的小丫鬟是綠竹和紅梅,因為王爺一向晚歸,蜀葵便打發她們先去西廂的值事房先睡下了,有事再叫她們。

    正房東暗間臥室裏點著枝型燈,滿室通明,蜀葵坐在臥室窗前的錦榻上整理為王爺製作中衣的衣料。

    她覺得王爺肌膚白皙,俊美高挑,因此選的是白綾、素羅和寶藍軟錦這三樣料子。

    整理罷,見王爺還沒有迴來,蜀葵便起身拿了本《浣蘭堂筆記》,倚著繡花錦緞軟枕,歪在榻上讀了起來。

    這是一本時人筆記,講的是大宋朝鄉間的各種小故事,頗為新鮮有趣,還是蜀葵在林媽媽那裏見到的,便開口問林媽媽借了來。

    這本書是林貞忘在林媽媽這裏的,林媽媽也不在意,便讓蜀葵拿走了。

    趙曦帶著林貞宋節四個親隨進了慶禧堂,遠遠便看見自己臥室隱隱透出燈光,昏黃的燈光為這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抹溫暖,令他的心也有些溫暖。

    他停住腳步,吩咐林貞等人:“退下吧!”

    林貞等人齊齊答了聲“是”,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蜀葵聽到外麵的動靜,忙放下書,歡喜地迎了出來:“王爺!”

    幫趙曦解下外麵的披風之後,蜀葵準備了熱水和香胰子,預備侍候趙曦洗臉洗手。

    趙曦看了一眼,見金盆中水氣熱騰騰的,裏麵浮著一塊雪白的毛巾,想也不想便道:“你幫我擦擦臉吧!”

    蜀葵聞言,微微有些發怔,卻很快微笑道:“是,王爺!”

    她的理想可是伺候好王爺,最終成長為葉媽媽那樣的管事媽媽,不侍候好王爺那可怎麽成?

    蜀葵拿起熱水中浸的毛巾,擰去多餘的水分,走到趙曦身前,預備幫他擦臉。

    她發現趙曦的臉軟軟的,而且毛孔很小,肌膚很細膩,因此不敢用力,輕輕地擦拭著。

    隻是趙曦個子太高了,蜀葵得踮起腳跟才能夠著,所以擦得頗為吃力。

    趙曦默不作聲地任她擦著,長長的睫毛垂了下來,掩住了幽深鳳眼,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

    為趙曦擦罷臉,蜀葵突然有些調皮,瞧著趙曦細膩的肌膚,笑著道:“王爺,已經擦完了,要不要給您再塗一層玫瑰香膏?”

    趙曦聞言,瞥了她一眼,眼神幽深。

    蜀葵頓時被嚇了一跳,當下也不敢說笑了,老老實實屈膝行了個禮,自去收拾金盆香胰子等物。

    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她的性格是偏於活潑的,隻是因為長期的自我壓抑,這才沉靜了下來,可是一旦與人親近起來,她便愛開玩笑愛說愛笑。

    如今侍候王爺也有一段時間了,她未免有些不尊重,原形畢露了!

    待收拾罷金盆香胰子,蜀葵也整理罷身心,規規矩矩地進了臥室,屈膝行了個禮,殷勤問道:“王爺,今晚給您備下的宵夜是蓮子百合薏米粥,現在送上來麽?”

    趙曦沒想到蜀葵膽子這麽小,有膽開自己的玩笑,可是自己不過看了她一眼,她立即縮了迴去,又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他瞟了蜀葵一眼,蜀葵正好在偷偷看他,兩人正好四目相對,迅疾又馬上都移開了。

    不知為何,趙曦的臉有些熱,心跳也有些快,他強裝鎮定,重重“嗯”了一聲。

    臥室內點著兩座枝型燈燈火通明如同白晝,蜀葵清楚地看到王爺的臉似乎紅了,她有些

    疑惑——她不過是問王爺要不要端宵夜,王爺臉紅什麽?

    她答了聲是,帶著疑惑自去外麵端王爺的宵夜。

    趙曦用罷宵夜,去浴間洗漱了。

    蜀葵待他出來,忙拿著軟尺迎上去道:“王爺,奴婢給您量量身量吧!”

    趙曦一愣。

    蜀葵忙解釋道:“該過年了,奴婢預備給您縫製幾套中衣!”

    趙曦垂下眼簾,立在那裏等著蜀葵測量。

    蜀葵怕王爺不耐煩,利索地測量著。

    她距離趙曦很近,近到趙曦能夠聞到她身上氤氳著玫瑰清香的少女體香。

    趙曦的心跳有些快,身子僵直站在那裏,竭力忍耐著。

    待蜀葵量完,趙曦耐心也耗盡了,抬腿走到窗邊。

    見到窗前錦榻上放著一本書,趙曦隨手拿了起來,見是易平榮所著《浣蘭堂筆記》,便略翻了翻。

    易平榮是西北名士,如今正在他這裏做清客。

    蜀葵見狀,忙解釋道:“稟王爺,這是奴婢借來的書……”

    趙曦瞥了蜀葵一眼,心道:這丫頭也識字?

    蜀葵察言觀色,忙道:“奴婢小時候上過兩年學,一般的字都認識呢!”

    趙曦見她雙目清澈看著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忽然開口問道:“這本書好看麽?”

    蜀葵連連點頭:“好看!全都是鄉居故事,描寫非常生動,讓人身臨其境,好像也在現場一樣,就是有些是鬼故事,怪嚇人的!”

    見蜀葵說到“有些是鬼故事,怪嚇人的”的時候,眼睛瞪得圓溜溜的,表情趣怪,趙曦覺得好笑,微微一笑,道:“不過是虛構的故事,有什麽好怕的!”

    等老子有了空,把易平榮叫過來給你講鬼故事!

    蜀葵是第一次見趙曦笑,直覺他俊美的臉如春花月下綻放,靜美不可方物,不由暗自驚歎:王爺生得真好看啊!

    她心中驚歎,口中卻道:“真的,王爺不信的話,您自己看看吧!”

    趙曦聞言,隨意翻了翻,把書又扔迴了錦榻上。

    蜀葵拿著軟尺走過來,珍而重之地把書從錦榻上拿起來,放在了金絲楠木小炕桌上,預備明日接著讀。

    趙曦明明走到床邊了,又迴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蜀葵把易平榮那本閑磕牙的書放在了小炕桌上,不由一哂,原本想要說“外

    麵書房裏書多,我帶你去選幾本看看”,可是想了想,他又懶得多說,徑直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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