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田利長領兵下山,幾乎就呈猛虎前撲之勢,像什麽稻葉典通之流最起碼手裏還有千把人,有些豪族手裏的軍隊隻不過幾百號人罷了。


    你讓他們掠陣或許還可以,你指望這群臨時拚湊起來的軍勢去抗住領著萬餘眾氣勢如虹殺向山來的前田軍,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中川秀政自然看到了來自左側鬆尾山上前田家的動作,作為這支軍隊的總大將,自然應該負責統籌調度。


    但是他同時也是中川軍大將的總大將,需要應對正麵戰場細川忠興的進攻。


    若是中川秀成沒有死,此刻或許可以由中川秀成應對細川忠興,中川秀政去統籌調度。可是在如今人口凋敝的中川家卻是實難找出第二個可以代勞的將領了。


    千萬不要相信戰國軍隊的凝聚力和戰鬥意誌,如果真的讓前田利長衝垮了後陣的那些大名,中川家和森家的軍勢很快就會陷入崩潰的邊緣。、


    隨著前田利長的出陣,布陣在鬆尾山河天滿山之間的小出佑忠、朽木元綱、脅阪安治等人的3000餘人也一齊行動,配合北側包夾過來的青木一矩所部打算徹底包圍這隻孤軍深入的軍勢。


    留給中川秀政的時間不多了。


    看著自己左側陷入包圍的“準友軍”長宗我部信親無奈的歎了口氣,又有些心有餘悸的暗慰,中川秀政等人的後果就是他為什麽遲遲沒有行動的原因。


    “轟轟轟~”


    好幾發炮聲在南宮山北側響起,大炮射出的石彈直接在京極高次所部豐臣旗本的軍陣中落下。


    炮彈的口徑並不大,甚至連開炮的數量也不多,但是在排成密集陣列的旗本軍團中依舊可以輕鬆的取走人的性命。


    正麵的重裝士兵已經夠恐怖的了,頭頂上還有能將人擊碎的炮彈在飛舞,士兵的內心已經產生了動搖。但是因為豐臣旗本過去的待遇比較優厚,此刻依舊可以在上級將領的控製下保持組織度。


    “兄長你看!”布陣在笹尾山的京極高知指著東南方的桃配山對著京極高次說道“桃配山山上出現了龍膽五七桐紋!”


    桃配山上的異動自然吸引到了戰場上所有人注意,不僅是山頂的龍膽五七桐紋,還有從桃配山上潰散而逃的黑田家士卒。


    這麵龍膽五七桐紋軍旗自然是藤堂高虎等人帶上去的。


    “山腳下的長宗我部軍動了!”


    京極高次看向桃配山那邊的動靜說道:“這個時候才動,未免晚了一些吧,待戰後我定然是要參奏他土佐守一本的。”


    這個時候京極高次的這番話若是被長宗我部信親聽到了,他必然會笑著迴到“不晚,不晚,一點都不晚,這時行動正合適。”


    “兒郎們!隨我起身迎接右府入洛!”


    隨著長宗我部信親的一聲怒吼,長宗我部家的2000人向著桃配山上殺去,迎麵撞上了潰逃的黑田家所部。


    “喂~喂~喂~!這個時候才來幫忙未免晚了一些吧!”


    “你們這群土佐八嘎終於吃完飯了嗎?”


    長宗我部信親的武士才不理會黑田家武士的牢騷,手中的長槍直接將他刺穿,讓他帶著牢騷去了黃泉比良坡。


    “不對勁,長宗我部家這是在和誰打?!”京極高知一直在關注著桃配山那邊的戰況,若是桃配山站住了腳完全可以配合他們下山夾擊山穀中的豐春軍。


    但是此刻他所看到的局勢卻出乎了他的預料,長宗我部家的人才走到半山腰,迎麵遇上的人雖然有些拉胯和不整,但是還是可以看到黑田藤的陣旗的來證明他們的身份的,長宗我部家的人怎麽對他們動起了手了?


    被說京極高知懵了,天滿山本陣的德川家康都蒙了。


    他隻是猜測和秀家多有往來的九州大名中會出內鬼,但是四國的長宗我部家不是和秀家有滅國之恨的嗎?


    慶長騷亂的時候,秀家還操作了長宗我部家的減封事宜呢,他們怎麽可能和秀家聯合起來?


    “快去派人聯係土佐守,看下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即便到了這一刻看到了長宗我部家是切實朝黑田家動了手,德川家康還是覺得這裏麵有誤會。


    德川家康身旁的山內一豐卻沒有德川家康這麽樂觀,長宗我部家與秀家的關係又豈是這麽容易說得清的?


    秀家覆滅了長宗我部家不假,更是不留情麵的消減了長宗我部家的知行,但是長宗我部家的仇怨是長宗我部家的仇怨,信親本人可是做過秀家的餘力的,長宗我部家土佐複國秀家也出力頗多。


    原本有10萬石領地,但是參與了慶長騷亂要被減封改易的時候,長宗我部家的減封比例也比其他如福島等大名要少的多得多。


    你非要拿慶長騷亂的事說事,當年從讚齊18萬石減封到安房5萬石的宇喜多詮家減封不是更狠?現在不是也在東軍陣中效力嗎?


    或許是山內一豐本身就是一個政治投機者吧,他並沒有聯係上長宗我部信親早就和秀家取得了聯絡,而是以己度人的認為是長宗我部信親和黑田長政之間固有矛盾,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臨時性的反戈一擊做一次政治投機罷了。


    山內一豐對著德川家康勸道“內府,當小心土佐守臨陣倒戈相向啊。桃配山在戰場之中,若是讓東軍站穩了腳跟,對南北兩側戰場都有危險。”


    德川家康自己之前就要做內鬼,所以當山內一豐提醒他的時候他幡然醒悟:“那有什麽不可能,連自己都能和秀家扯上關係,長宗我部信親憑什麽不可能。”


    “可惡!居然罔顧關白恩義,在此關鍵時刻做出如此之事!”德川家康氣的連手上的軍配都摔了,有些事隻有他自己能做,手底下的其他人做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但是整個關原戰場,隻有他本陣的軍勢最為薄弱,他又從哪裏調兵呢?難道這麽早就將自己保命的家夥德川旗本壓上去?


    思來想去他決定將這個任務交給之前主動提醒他的島津義弘。


    雖然島津義弘提醒的他小早川秀秋有離反想法的事是假的,但是人家畢竟擺明了態度不是嗎,最起碼證明了這個人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現在島津家主力在大垣城,現在這邊的島津家不過1500人,根本不足以承擔起阻擋正麵東軍的重擔。


    “飛驒守,島津侍從的兵力不足,你願意前去援助嗎?我會再聯絡福島侍從,以及唐津殿(寺沢廣高)所部一並調配過去,此戰勝負就有勞你們了。”


    山內一豐聽到德川家康都將前線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了,真就差點跪下了“豐蹉跎半生未逢明主,今日得內府看重,決心以死相報。”


    山內一豐是真感動啊,要知道這支隊伍裏麵福島正則、島津義弘的身份都比他尊貴,寺沢廣高的軍勢人數比他要多,德川家康憑什麽這麽信任他給他統合這些人的權利呢?


    但是權利是權利,他山內一豐到底是沒有這個能力服眾的。


    山內一豐剛剛帶人離開,桃配山山頂再次出現了異變。隻見一立金色的倒立葫蘆馬印出現在山頭,西斜的太陽映射在金燦燦的馬印之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倒立葫蘆馬印”德川家康看到此情此景突然有一絲別樣的感情,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從天滿山本陣到桃配山陣地的距離隻有3公裏,這麽遠的距離其實是看不清對麵山上的狀況的。


    但是站在天滿山的本陣德川家康卻好似隱約的看到對麵山上那麵藍底白字的龍膽五七桐紋陣旗,在旗幟下麵有一員將領身著藍色羽織麵西而坐,在他的身邊各有著數十名健碩猛將環侍。


    此刻的德川家康並不知道,對麵的桃配山上隻有秀家的兒子和藤堂高虎等寥寥幾將。


    站在天滿山,親眼見證龍膽五七桐紋軍旗飄揚的德川家康,隻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揪住了撒謊的孩子一樣緊張。他


    甚至好像看到了對麵桃配山山頭秀家那攝人心魄的眼神,好似在說“內府,我看穿你了。”


    此時山腳的福島正則正為京極高次等人的豐臣旗本堵住了山道使得自己不能接戰而苦惱,突然聽到山內一豐來報說長宗我部信親背叛了主公秀利投向了逆臣秀家方向,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隨後又聽聞德川家康讓自己去衝擊桃配山,他便打算把自己的不滿全部撒向長宗我部信親身上,甚至還沒等山內一豐做出安排就一馬當先的帶著人向桃配山而去。


    山內一豐也樂於看到有人去做攻山的炮灰,君不見南宮山陣地自中午時分交戰至今還沒有落下帷幕嗎?攻山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


    “土佐碩鼠,你尾張爺爺在此!”人還沒到呢,福島正則對長宗我部家的斥責就已經傳遍了戰場。


    隻是當福島正則拉掉桃配山山腳準備攻山的時候,他所要麵對的並不是長宗我部信親的土佐兵,而是手持鐵炮在木盾後列陣的琦玉備。


    “鐵炮隊~射擊!”


    “砰砰砰砰~”天空中飛翔的鐵彈使得衝到近前的福島軍攻勢為之一滯。


    福島正則是莽不是傻,在看到山上的陣勢似乎已經架好之後,他不再選擇莽衝,而是在後麵時間收攏竹束和木楯準備打陣地戰。


    在開戰之前西軍的計劃就依托陣地節節抵抗,所以準備了很多陣地戰的物資。但是沒想到現在西軍反而成了主攻的一方。


    作為豐春家的常備琦玉備早就完成了軍製改革,當初由於鐵炮數量不足而大規模裝備的長弓已經被淘汰給了守備番隊,但是常備中善射的武士人數依舊不少。


    他們手中的弓矢都是自備的,配合著鐵炮發射的間隙有效的阻擋著福島正則軍前進的步伐。


    桃配山陣地雖然剛剛被豐臣輝家拿下,但是已經在上粗略的完成了幾層防線的布置。


    “我已派人告知主公,桃配山已經被我等拿下的消息。”布置完陣地的藤堂高虎來到臨時本陣,看了一眼不遠處被捆起來的男人轉身對著豐臣輝家說道:“隻是如今我們不能懈怠,還有更麻煩的事要去解決。”


    豐臣輝家對於自己這個姑父很信任,當即向他請教道“姑父請說,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我剛剛看到山南也有交戰,前去探查的人迴來說看到了中川家和森家的旗幟,他們此刻正陷入圍攻之中。”


    藤堂高虎的話語落下,長宗我部信親也說道“小殿下有所不知,之前德川內府布置的主戰場就在這關原之中。


    但是之前因為京極參議私自行動,使得戰鬥主要發生在南宮山以北,關原內和鬆尾山上的諸將就隻能幹瞪眼看著。


    也不知中川侍從和森侍從是從哪裏來的,這不正好撞到了伏擊圈裏。就在剛剛前田越中守所部就已經領著人從鬆尾山上下來,再加上細川參議和青木參議等將,中川侍從和森侍從已經陷入苦戰。”


    聽完長宗我部信親的解釋,豐臣輝家將目光看向藤堂高虎並等待著他的建議。


    藤堂高虎粗略思考了片刻說道“我們手中兵力不足,既需要應對桃配山山腳的福島等人,還需要防範南宮山那一側毛利家向這裏突圍,兵力確實捉襟見肘。


    而且即便此刻我手中有多餘的兵力,我也會投入到北側山穀之中,隻有配合山穀中的重甲兵和佐竹家的軍勢擊退了京極高次的豐臣旗本,我方後續主力才能源源不斷的投入進來。”


    “這麽說,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中川侍從和森侍從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戰敗嗎?”


    這樣的結果顯然是年輕的豐臣輝家不能接受的,此戰是他的初戰,雖然剛一上來打的就是這麽激烈的戰爭,但是他依舊想要自己的初戰能夠完美落幕。


    而且這一戰是他們豐春家上洛的關鍵之戰,所有大名都在出力。若是戰後傳出豐春軍見死不救導致兩個大名戰死的事情,對於他們豐春家的名聲也是有大礙的。


    “姑父,兩位侍從,得救。”僅僅是經過了片刻的思考,豐臣輝家就已經得出了結論“實在沒有兵力可以抽到,就抽我本陣旗本前去支援。”


    “少主,萬萬不可,本陣旗本絕對不可輕動啊!”聽到豐臣輝家要動本陣旗本,藤堂高虎立馬出聲製止“就算是到了我必須親自上陣的時候,本陣旗本也不能動,這是主公留著保護殿下的啊。”


    往常豐臣輝家對於自己這個姑父都言聽計從,但是這一次他卻堅持了自己的意見,眼神中充滿著堅毅說道:“姑父,這是我豐春家對待盟友的態度!”


    “.”藤堂高虎和長宗我部信親兩人都驚訝於輝家的這番話,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14歲的少年能說出的政治觀點。


    但是此時此刻,兩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感到“少主(小殿下)真不愧是右府之子,豐春家大興在望。”


    所以,在聽到豐臣輝家這番話之後,長宗我部信親也決定加大政治投資“僅憑殿下的旗本恐難以起到效果,我長宗我部家雖然兵微將寡,但是也願意盡綿薄之力。


    佐渡所言也有些倒立,豐春旗本何其寶貴,不應該在這裏消耗。此戰主力就請暫時交給我長宗我部家吧。殿下隻需要派出部分旗本替我掠陣就是了。”


    長宗我部信親此刻積極的態度,與之前在東軍遲遲沒有打出進展時候的猶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事實證明,戰國大名個頂個的都是人精,在該出手的時候誰都不會手軟。


    而且這一次長宗我部話裏的意思並不是讓豐臣輝家收迴旗本眾,就僅憑自己手裏的這些人上去,他在話語中還是表明了需要豐臣旗本出動的意思的。


    這一來是為了給自己壯膽,畢竟就憑自己手裏的2000人去衝青木一矩也是不夠的。


    但是有了旗本眾就不一樣了,這些可是豐春家的寶貝疙瘩,這裏的組織成員大多是吉備和關東武士家的二代組成的,他藤堂高虎或許不會救信親,但是一定會救這隻旗本眾,不然他迴去了不好交代。


    二來則是打算將自己的這份功勞也分給豐臣輝家一部分。


    要知道豐臣輝家是豐春家的繼承人,照理來說根本不需要這份功勞。但是你親自把功勞送到人家手上,人家豐春家二代還不得對你信親抱有好感,以後統禦天下的時候對你長宗我部家稍微照顧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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