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線外的人越來越多,人們大多是交頭接耳、紛至遝來的。在這麽個缺乏娛樂的城郊角落,消息總是傳播得很快,任意事件都可以成為娛樂。即使如此,人群還是比不上嗜屍類昆蟲的數目,一隻敞開的行李箱裏,露出黑色的塑料袋,周邊聚集了成群密集的蒼蠅,那股吸引它們的惡臭漸漸彌散開來,讓人胸悶窒息,旁邊的刑警不自覺地屏住了唿吸。


    喬真從橋墩的斜坡處大步穩當走來,隻是看了一眼,都不禁皺了皺眉毛,鼻子生理性地微微收縮。屍塊顯然被卸成了五大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黑色塑料袋裏是一塊女性上身驅趕。盡管乳房已經因為剖開的胸腹腔顯得垂頭喪氣,隨著主人一樣失去了生命的活力,但是單側手臂還完整的掛在軀幹上。軀幹內部的心肺、胃、腸等內髒都蕩然無存,好像從沒有存在過一樣。


    “除了這些,”石妍指了指被挖空的軀幹,“頭顱、頸部都沒有找到。死亡時間是一周左右。”


    “這地方,一般人還真找不到。”喬真的眼神盡量避開屍塊。她知道岸上的老百姓都在等著看兩個女警暈倒或者嘔吐,所以,她用盡全力也要保證不被人看出自己胃部的翻江倒海。


    不通航的河道,橫跨國道和高速公路,除了高處飛馳而過的車輛,低窪地段的河道邊野草叢生,顯然平時不會有人駐足停留。


    不遠處一片“嘩嘩”的水聲引起了喬真的注意。


    大隊長張臣摯、父親喬饒剛、兩個剛報到的刑警,還有技術組的陳世捷,大約六七個人分散在一段河道的各個區域,朝著統一的方向一寸寸推進搜尋。


    “現在除了屍塊,有什麽新的發現嗎?”


    石妍翻看了下資料:“找到了兩件死者的衣服,外套的帽子。”


    喬真看了眼父親,不知他的風濕骨痛會不會發作,這病他估計都沒和別人提起過:“他們都下水多久了?”


    “半個小時不到吧,人手不夠,否則不用那麽久。這片不歸水上公安管,隻有我們自己來。”


    “現在大概還缺些什麽內容?”


    “越多衣物、配飾越好,根據屍表痕跡來看,應該還有她常戴的手表,兇手用過的塑料手套說不定也會扔在這。不是的物品找上來了可以再鑒定排除。”


    喬真點點頭,眼神一直停留在河麵上,隨即轉身朝河道邊走去。岸上突然傳來一陣騷動,還有人吹著口哨喝彩的時候,喬真已到了河道中央,在和喬饒剛說著什麽,盡管老不情願的樣子,他還是渾身淌著汙水,艱難地在淤泥裏朝岸邊走去。


    喬真胸前和背後的警服很快就濕透了,一半是順著腰部往上滲的河水,一半是止不住冒出的汗水。河水開始有了涼意,但經不住每次拔腿消耗的體力,還有用心搜尋的彎腰和辨認,劉海粘在額頭,她隻能用手臂不時地將遮住視線的那幾縷撩開。


    “吃不消的話,你先上去。”張臣摯隔著兩人,朝喬真說,與其說是詢問,更多像是命令。


    喬真搖搖頭,繼續搜索,他們必須爭分奪秒。他們到達現場時,太陽懸在了旁邊正在施工的橋麵上空,現在,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場地上的大光燈瞬間全亮。


    這片開闊性的區域沒有辦法封鎖保存,隻有一次性地取得他們想要的物證,還有一切能幫助確認屍源的線索。


    人群中突然有兩個聲音交替著,從模糊難辨到可清晰分出,男聲部分是已上岸的喬饒剛。


    “我隻是想確認下是不是我閨女,我女兒昨天通宵都沒迴家,打電話也不接。”


    “報警了沒有?”


    “你們不就是警察嗎?我和你說一樣的。”那名粗壯的婦女一扭腰就想往警戒線裏鑽,喬饒剛忍受著濕漉漉的警服僵硬地貼在身上,敏捷地用身體擋住了她的去路。


    “這位同誌,失蹤48小時後才能作為案件受理,現在還不到時間。另外,這是調查現場,不允許進入。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我就看一眼也不行,你們偏要等人出事了才肯當迴事?”女人扯著喉嚨說,同時眼光掃過周圍的旁觀百姓,想要獲得更多輿論上的支持。


    “我該提醒的都已經說了。如果你一意孤行要妨礙我們執行公務,那請便,但等會請你和我們一起迴所裏接受行政拘留處理。”


    旁邊的人群裏又是一陣起哄。


    “別和我上綱上線,”女人的臉上又紅又白,嘴上強硬著,身體停滯了,不再往前衝,“我不看怎麽知道是不是我女兒?”


    “請你留一個電話給我,同時把你女兒的身份證信息留下,如果之後,我們確認了死者的年齡和她相符,你女兒還沒迴家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來確認死者私人物品。”喬饒剛耐心解釋道,“現在根據她的情況,你是辨認不出來的。”


    拖泥帶水的張臣摯帶著喬真幾人都上來了,把物品統一交給石妍他們後,脫下手套,勸退了看熱鬧的人群,在這一帶道路上走動觀察。


    這個拋屍位置的確十分隱蔽,從公路上看,視線恰好被野草和低窪地勢遮蔽,看不清河道旁有沒有人,更不用說在做什麽。


    “來往車輛有從正海開往市內其他區域的,也有從外省市開往正海市區的。交通路線真是四通八達。”張臣摯感慨道。


    喬饒剛搖頭:“如此一來,想要判斷無頭屍體的來源,哪怕隻是確定死者身份,都無異於大海撈針。”


    喬真一直俯身趴在路邊扶手上,沉默盯視著屍塊出現的區域,開口說:“其實也不會太難。剛才我們下午就知道,過路非常狹窄,甚至要砍掉野草和一些雜枝才能單人通行。”


    有人提醒道:“但我們來的時候,拾荒的人到過現場,這才發現了浮屍。”


    “他走得那條路也隻夠一個人側身通行,如果要帶著這個行李箱,勢必會壓倒周圍的植被,痕跡會相當明顯。”


    “現場的確沒有提取到其他腳印。”陳世捷補充道。


    “那麽就迴到起點,嫌疑人是在高空處拋屍的,這個角度,完全可以把行李箱投擲到河道中央。”


    張臣摯看看周圍並沒有外人,俯身卷起了濕漉漉的褲腿:“不錯,我們的問題就在於,是就近拋屍還是長途拋屍。你說容易,看來已經有了主意。”


    喬真點頭,伸手指著那條他們剛剛趟過的死河,鞋子裏的淤泥混合著濕濕的沙粒,讓每個人都很不舒服:“河道的水流方向現在不能確定,這是一個關鍵因素。”


    “這不是問題,我可以聯係相關部門,排清他們定時抽水的情況,很快能確定水流方向。”


    喬真提議道:“那好,我們就不妨做個偵查實驗。看看在不同的投擲地點,相同的垃圾袋材質,相同的河道環境,到底哪個方位,才會讓袋子的破損達到相同的程度。”


    “屍袋裏用來沉屍的石塊,需要排查周圍是否有相同材質和規模的石材,包括裝屍塊的垃圾袋、行李箱,都要盡快確定來源地點。”張臣摯補充道。


    “三公裏開外的地方,其實就有個更隱蔽適合拋屍的河道,”喬饒剛提醒,“如果不是遠距離拋屍,他選擇這一塊肯定也有他的道理。”


    張臣摯看了看時間,大揮手招唿大家上車:“明白了,等實驗結果確定,劃清嫌疑人範圍後,就抓緊時間走訪排摸。一旦縮小範圍,倒是可以逐家逐戶細致走訪,一個可疑線索都不能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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