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親的忍不住點頭掩麵而泣:“我們是做了什麽孽啊,辛苦那麽多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走出會議現場,每個參與辦案的人都有種莫名的惆悵。


    老喬看到喬真茫然若失地走在最後,苦笑了下,合上案卷,隻是問她:“下一個現場,你出不出?”


    “爸,不對,喬隊,你說,我們辦案的碰到這種案子結案,究竟是該高興還是失望?”


    “最要緊的是平常心。”


    “平常心?”


    “你不是一直問我對案子的直覺是什麽?如果想要有準確的直覺,其實並不簡單地靠經驗和判斷,還需要常年累月鍛煉的淡定。對所有案子都不能有先入為主的分析,這樣才可能最客觀也最接近真相。”


    “所以,像這個案子,即使死者在最後被排除了他殺的種種可能性,我們又依靠證據鏈足夠還原她當時墜樓的現場路徑,結合她的個人情況,確定為意外墜樓身亡,這樣的結果推論也是一種成功?”


    “誰能料事如神,知道死者是個長著正常相貌的殘障人士,居然會因為摁錯樓層,卡在電梯門和樓道之間熱得不行,把衣服褲子脫得一絲不掛?這些事都不是我們正常人邏輯能預料到的。”


    “爸,你真的厲害!不過,就是我們卯足了勁想抓個對象,結果對手是個假想敵,有點鬧笑話。”


    “其實你們在重建現場和發現線索方麵也做得不錯了。”


    “我就說吧,這次結案也是一種成功。”喬真衝著走在後麵的陳法醫和石妍說。


    喬隊皺了皺眉:“隻能說是你通過了這次考驗,在這層層迷惑人的表象裏,揭示出了事情的真相。”


    “其實給死者家屬一個最後的合理解釋,在我看來,就是成功了。”陳法醫趕緊打圓場。


    “隻是這個解釋對他們又是一次打擊。”喬真黯然神傷。


    “遺憾、悲劇、蹊蹺事件、黑暗人性,這些都是我們幹這行沒法避免的,有你這長籲短歎的功夫,我一個現場都出了。我再問你一遍,又有個現場,命案,他殺,你出不出?”


    “let’sgo!”喬真朝院內車的方向跑動,她的馬尾辮擺動起來,正好甩在陳法醫臉上,一陣發絲間的香氣,他紅著臉一陣幹咳。


    “別急,還能不能沉住氣了。我現在要去看個最新現場,等我迴來再說。”老喬大步流星地要走。


    喬真問:“什麽案子的現場?”


    老喬一揚濃眉:“就知道問東問西,去了就知道了,其實也不算現場。”


    喬真一激動,追上前問:“這麽說,我也能去?報告喬隊,我今天的檔案室任務已經完成了。”


    周圍的同事都笑嗬嗬看著這對父女,老喬一時間也想不出合理的借口來拒絕她,隻能不置可否。


    喬真又死纏爛打追問,老喬怕她不分場合大發撒嬌功,隻能大概地說了:“這個案子比較特殊,還定不了性。剛報上來的一個失蹤案,距離實際報案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估計破案相當有難度。”


    他這麽一說,喬真的情緒愈發高漲。一輛小桑塔納,加一個痕跡檢驗民警大劉、兩個偵查員,五人就開道先行了。看到喬真摩拳擦掌,老喬不時望望後視鏡裏的女兒,偷偷歎氣,心裏對一時嘴快叫上她有點後悔。既擔心她不懂規矩搶人風頭,又擔心她在這條路上越走越認真了。當初夫妻兩人給她取名單字真,既是希望她保持率真的個性,又是期待她對凡事認真較真。


    現在看來,人取名,有時還真是應了名字。老喬寧可她有時糊塗點、馬虎點,這樣或許以後不會像自己年輕時那麽多磕磕絆絆,少走一點彎路。


    警車在交叉路口穩穩的一拐,直接開進了城南區分局的大院。


    喬真探頭張望:“這怎麽是第一現場?”


    大劉就搶先解釋道:“老喬師傅這是決定不打草驚蛇,先去把前期情況摸透了,排清了,再去拜會犯罪嫌疑人。”


    喬饒剛露出讚賞的眼光,朝著後視鏡就點點手指,意思喬真就是年輕浮躁,樣樣事情沉不住氣。喬真攤開手聳聳肩,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說。默默從公文包裏取出一本筆記本,嘟著嘴佯裝開始記錄。她在心裏哀歎,根據目前的形勢,自己隻能跟著少說話,多觀察。這大劉也不知道是個什麽角色,年齡還小,工作才一兩年的樣子,資格倒是不嫩,看上去他這一類正是父親欣賞的人,自己真得多學著點別人的眼力勁了,否則處處踩雷,日子也不好過。


    城南分局的刑偵大隊長已經在分局大廳裏迎接他們的到來。他開門見山地表示:這個案子是地區派出所的同誌工作疏忽了。一周前,失蹤人章琴的丈夫就已經在丈母娘陪同下來報過失蹤,後來他們的同誌並沒有及時按《規定》走程序,隻是把這起事件當做了普通的失蹤接報。直到昨日,章琴的母親焦灼難耐、多次來所裏反映情況,表示女兒至今下落不明,恐怕遭遇不測,才引起了他們的重視,把情況上報。


    “說到底,還是我們的同誌敏感性不夠,現在雖然案件性質未定,但是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和前期工作,基本可以排除失蹤和自殺,判定疑似被謀害的可能性比較大。”


    說著,眾人已經來到了會議室門口。一排便衣民警已入座,精幹的體型,看似散漫卻又帶著犀利的眼神,一眼就能被認出是分局的刑偵民警。在大隊長的簡短開場後,大家給帶隊的老喬鼓了個掌,其餘的人互相點了點頭,就算互相認識了,也不再寒暄,迅速進入主題。


    老喬說:“既然上頭安排我們總隊重案隊和你們大隊組成臨時專案組,就說明了這案子的迫在眉睫。前期耽誤的時間,就先不說孰是孰非了,我們要做的就是找準方向,爭取補迴來。”


    喬饒剛尤其強調:“如果確定是謀殺,不僅要破案,還要辦案,把案子辦實了。這類案件,往往在最後關鍵會缺少直接證據,在結案上造成證據鏈不完整,最後還是結不了案,這比破不了案還要麻煩窩火。我們想方設法也要避免這種結果。”


    大隊長連連點頭,衝手下的偵查員說:“喬隊的話記下來,大家給我都記住了。”喬饒剛反而有點不好意思,扯開話題:“大隊長,你們這裏前期的工作進展,要不我們再對接一下,後麵也便於開展工作。”大隊長示意那排偵查員逐個向喬隊匯報工作。


    喬饒剛連連擺手:“我們不談匯報,切磋切磋,交流交流。”


    喬真見狀把頭埋下來,以防自己笑出聲。她還是頭一次見父親在工作場所如此謙讓客套,都有點感覺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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