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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蔓芝現在也成了俘虜之一,相對於在虻山為俘的時節,在這裏成為俘虜的待遇簡直判若天淵,沒有人淩虐她,侮辱她,折磨她,還讓她像受傷的孩子一般伏在盈萱的懷裏,盈萱憐惜的撫著她枯槁的發根,神情溫柔而哀傷。


    所有在場的人都是沉默著聽完她的敘述的,尤其是那些異靈在訣山施暴的情形,妖魔對同類的摧殘同樣令人耳不忍聞,甘斐已經在摩拳擦掌了。


    “你說的那些異靈,數量有多少?”丁曉很審慎的問道。


    “近三十個。”蔓芝喉底還有些微的顫音,聽起來像是驚魂未定,隻有盈萱清楚這是蔓芝表達憤怒和痛苦的方式。


    “剩的不多了嘛。”甘斐滿不在乎的晃晃腦袋,“就是在洛陽跟我交過手的那一夥子,可以拿下。”


    不僅是甘斐,在場的大多數人都和異靈交過手,尤其是將岸和陳嵩,他們在擷芬莊就和初始創立的異靈軍惡戰了一場,對於這虻山新興勢力的兇狠,將岸深有領教,不過他也和甘斐一樣有信心:“可以,我們一起去,數量上我們不如他們,但大可以一戰,勝算占七成,如果我們足夠謹慎小心的話。”


    丁曉思忖了半晌,倒不是他們被一個女妖矢誌複仇的請求打動,而是明知還有妖魔作祟,禍害世間,他們絕沒有道理置之不理。


    “既然確定要去剿滅他們,我們或許應該通知一下副盟主他們,會合了大部,尤其是池師兄和韓先生能一起去的話,把握就會更大些,他們應該還沒有走太遠。”丁曉看樣子像是又要抬手發訊號。


    “慢慢慢,一來一去,徒耗時日,也沒有必要,你都聽見了。那夥子異靈躲在訣山,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更重要的是,我們務求一網打盡,倘若稍有耽擱。讓他們再逃出去這麽幾個,不是更生禍害麽?”甘斐覺得沒有必要如此勞師動眾,異靈軍確實實力不俗,但就這三十個不到的家夥,放著在場的幾大高手在。也完全足以應付了。“隻要我和嵇師弟、欒師弟,還有豹老兄和陳大俠一起,足夠收拾他們了,老丁你就和剩下的人在這裏留守,給我們和池師兄他們那裏互通個消息,這叫兩不耽誤。”


    “還有俺們鬼禦營!”羅老七忽然站了出來,說起話來神采奕奕:“剛才是說哪裏來滴?訣山?去那地方不可沒有俺羅七哥,那邊方圓兩百裏,誰不知道俺羅七哥名號?”


    荔菲紇夕聞言心中一動,那時節遭遇訣山驢怪擄劫。羅老七刀斬妖首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看羅老七現在激昂振奮的模樣,隱隱覺得剛才自己的態度是不是太過冷淡了些。


    羅老七倒不是在向丁曉請戰,他隻是告訴一聲,便興衝衝的安排起來:“殷校尉,立即去大營報之魏將軍,就說左衛軍直向訣山除妖而去,辰光太緊,來不及請令了。俺們左衛軍就當個先鋒,讓魏將軍即刻出兵一同往訣山來!俺路上留下記號。”


    羅老七在鬼禦營裏向來我行我素。這種事情看來也不是第一遭,那個被稱作殷校尉的軍士倒是見怪不怪的道了聲諾,徑直拔足飛奔,身形不一時便沒於夜幕山林之中。


    羅老七遙遙衝荔菲紇夕咧嘴一笑。一口大白牙晃得人霎眼,手臂高高舉起:“左衛軍,西南方,起行!”語調又突然一轉,柔情萬丈的一聲喚:“等俺迴來。”


    話是對荔菲紇夕說的,荔菲紇夕低了頭隻作不聞。卻驚得甘斐一哆嗦,看著羅老七帶著一眾軍士齊齊轉身,竟是就這麽開拔而去,心下直嘀咕:這黑老粗行事毛躁,脾氣暴烈,如何麵對女人便是溫吞水一般,當真人不可貌相。


    麵對羅老七的自說自話,還立即付諸行動,丁曉也是哭笑不得,有心勸止,可人家現在終還是氐秦國之軍,不奉七星盟號令,況且這般風風火火,又豈是能勸止得了的?


    “哎,這異靈妖魔盤踞所在,你們還不知路徑那……”丁曉的話沒有起到絲毫作用,良久之後,才遠遠的從山林彼端傳來羅老七洪亮的聲音:“俺就是那裏出身滴,隻管放心咧。”


    ……


    好家夥,如何行動尚未議定,他們倒先自去了。丁曉看看甘斐,甘斐擺擺手:“那還等什麽?事不宜遲,我們也得出發了,總不能叫這夥子凡人給比了下去。”


    “我帶上她,讓她做向導。”靈風衝蔓芝招了招手,有了盈萱的安慰,蔓芝的情緒已經好了很多,她對靈風也沒有什麽惡感,見她相召,便即起身:“嗯,我隨你們去,那地方偏僻隱秘,不是預先知道所在,極難找尋。我和馨蕾也是機緣巧合,才誤打誤撞的闖入的。”


    丁曉有些猶豫,蔓芝畢竟是血靈道女妖,如今卻把她放出去,未免大有不放心處,靈風看出丁曉憂慮所在,淡淡說道:“放心,隻是讓她帶路,既不解她術法之縛,也不必她加入戰團,完事之後我再將她帶迴來。”


    這倒也是,靈風的縛魂霧索之術連更強的盈萱都製壓得服服帖帖,這蔓芝又能弄出什麽玄虛來?丁曉一拱手:“如此就有勞靈風姑娘了。”


    盈萱向蔓芝叮嚀了幾句,大抵是讓她小心自保之意,靈蟾真君沉默多時,此際卻突然開口:“能不能讓我也去?”


    丁曉用淩厲的目光掃了靈蟾真君一眼,這個蛤蟆怪還真是異想天開,以為他們會放虎歸山?


    “別忘了,不是蔓芝自請受縛,前來報訊,你們甚至都不知道那裏有虻山異靈為惡,你們是為了除魔伏妖,我卻是為了替擷芬莊報仇,為了達成蔓芝……”靈蟾真君望了盈萱一眼,盈萱目光盈盈,滿是欣慰嘉許,“……還有小姐的心願,我認為我應該加入。而你們的力量確實顯得單薄了一些,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靈蟾真君說的沒錯,決定動身的隻有甘斐、嵇蕤和欒擎天,再加上將岸、陳嵩、靈風。就算翅膀受傷的顏皓子和無精打采的無食同往,也一共隻有八人,不,是四個人。三個妖靈和一條狗,盡管甘斐、將岸對此行自信滿滿,但異靈軍戰力倒底非同小可,七成勝算的預估未免太過樂觀了。


    丁曉凝視靈蟾真君灰蒙蒙的雙眼,似是要從中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但也請記得,小姐在你們手裏,除了和那幫異靈廝殺,我其他什麽事也不會做的,我會和蔓芝一樣,除掉那些死仇之後就迴到這裏,迴到小姐的身邊,聽憑你們處置。”


    所有人都能看出靈蟾真君和盈萱含情脈脈的樣子,這是妖靈中極為罕見的情形,不是說妖魔之間就沒有男女相配。但那多是為了放浪形骸的****縱欲,卻缺少了兩情相悅的歡愉纏綿。而靈蟾真君這樣的表態說明,隻要盈萱在伏魔道手裏,就足夠製約他不敢做出任何異行來。


    對於嵇蕤、欒擎天他們來說,他們和靈蟾真君在洛陽城中就有過並肩抗敵的交集,心裏或多或少還有些類似於同袍之誼的觀感,哪怕那靈蟾真君曾先行脫出戰場,卻也用闖陣突圍的方式相助了一臂之力,也許讓他加入現在對異靈的討伐之中,倒並不是完全不可接受的事情。隻是這番話誰也不好說出口,誰也不敢完全保證靈蟾真君會不會藉此再生禍端。


    “你們也聽過那位火鴉化人所說的了,如果妖族與人間從此兩不相犯,我們就不再是勢不兩立的對頭。而現在。我們又要麵對共同的敵人,在這種情形下,請告訴我,我為什麽要冒著小姐被你們傷害的危險,再給自己找些不必要的麻煩?”


    靈蟾真君的話使丁曉目光稍有鬆動,他覺得對方說的似乎不無道理。


    “哈。妖魔和人世間的局勢還沒有完全定論,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演變成怎樣的情況,所以你的理由並不充分。”甘斐走到了靈蟾真君麵前,他已經結束停當,寬刃大刀背在身後,麻衫半敞開懷,一副雄氣赳赳的架勢。


    靈蟾真君喉頭咕嘎了一聲,他有過感應,經曆了巫靈之血的融匯大成,曾一度與自己伯仲之間或稍勝一籌的將岸已經不是自己對手,放眼在場者,隻有這個斬魔士帶著一種自己難以估算的力量,或許未必就在五聖化人之下,相應的,他的話在眾人中也一定極有分量,自己參與複仇的希望變得很渺茫了。


    甘斐看看靈蟾真君,又看看微現失望之色的盈萱,忽而一笑:“不過,我可以讓你跟我們去,在乎自己女人的男人,不會把愚蠢用在歪心思上。老丁,幫個忙,解開他縛身的術法,既然要他為我們出力,總不能讓他束手束腳的。”


    “這是韓先生的術法,我不是很擅長……甘兄,這樣不好吧,萬一他……”丁曉皺著眉頭,他還在躊躇。


    “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甘斐衝丁曉眨眨眼,“老丁,向你討個令,我把他帶過去了。”


    甘斐不等丁曉作出進一步的表示,駢指向靈蟾真君肩頭一點,又橫向一劃,罡氣揮發,電光閃耀,滋滋有聲,片刻間一股熱風蓬然四溢,靈蟾真君扭了扭脖子,喉底咕嘎一聲,他又能動了。


    靈蟾真君沒想到最終還是甘斐答應了自己,對甘斐致謝似的點點頭,又踮著腳溫柔的向盈萱唇上一點:“我來為你們報仇,等我迴來,別擔心。”


    盈萱神情迷離:“我等你。”


    甘斐很滿意靈蟾真君沒有再做什麽出格的舉動,麵向將岸一行道:“我們出發!”


    “嗖”,數道光焰飛入天際,卻留下甘斐和嵇蕤、欒擎天麵麵相覷,臉丟大了,他們一心前往除魔,倒疏忽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乾家弟子不會飛。


    好在光焰離開之後瞬間複又轉迴,將岸一手攜著陳嵩露出身形,用另一隻手撈起嵇蕤,向空中飛去,靈風在欒擎天身後一晃,這不是她第一次帶著乾家弟子一齊飛行了,動作輕車熟路,欒擎天魁梧的身體被她毫不費力的拉起,飛離前,她對甘斐做了個抱歉的表情,因為她同時還帶著不讓施展妖力的蔓芝,隻有兩隻手,所以隻能帶兩個人,不過這個抱歉的表情倒更像是在揶揄。


    這小貓故意的!她聽到了我和師弟們的對話,帶上了五師弟卻就是不帶我!甘斐氣咻咻的想到,一轉身,顏皓子愛莫能助的站在一旁,半邊受創的翅膀耷拉著,無食則幸災樂禍的吐著舌頭。


    “老丁……”這倆家夥靠不住,甘斐隻能轉而向丁曉求助,丁曉麵無表情的衝他身邊一指。


    黑風一晃,靈蟾真君矮胖的身體現出,很嚴肅的說道:“你們斬魔士空有一身好本領,卻不會飛,這是個令人費解的問題。不過是你同意讓我加入的,為了迴報,我帶你飛。”


    甘斐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因為靈蟾真君拉起了他的手,醜陋的麵容近距離看起來更是無比惡心,甘斐十分懷念杜嫚的柔荑相執,那肌膚滑膩,香風唿吸可聞的情景和現在比起來就像是從富麗堂皇的宮殿一下子跌入了臭不可聞的茅坑。


    “為什麽我要和一隻癩蛤蟆手牽手的一起飛?”甘斐神情懊惱沮喪,緊接著在黑風漫卷中,與靈蟾真君消去了身形。


    “娘媽皮的,他沒有帶上我們。”無食幽幽的道。


    “我想是因為兩個胖子在一起,實在是太擠了。”顏皓子抬頭望天。


    唿的一聲響,黑風再次轉迴,靈蟾真君長舌一伸,將顏皓子和無食一並卷起,又往背後一丟,讓他們穩穩的坐在了自己背上,顏皓子大唿小叫:“膩心,膩心死了!”


    看到這一幕,甘斐忽然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的。


    黑風遠去,盡逝暮空。


    ……


    山林裏的人更少了,丁曉不能確定甘斐放出靈蟾真君是不是真的沒事,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一定要看緊盈萱,不過他發現此時的盈萱倒是表情平靜的坐迴了樹根下,不像個俘虜,倒像個閑逸休憩的貴婦人。


    她身邊的那個凡人女子也沒有離開,還和她交頭接耳的輕聲低語起來,難以想象,一個凡間女子和一個血靈道出身的女妖是怎麽出現這樣的友情的。


    丁曉沒有幹涉她們的交談,隻是對訾恆吩咐:“還是要通知副盟主他們,去不去相助由他們自己決定,但不能不告訴他們這件事,還有,記得告訴副盟主,那蛤蟆精也跟甘師兄他們一起去了。”


    丁曉天性散淡,這在以前往往是更恪盡職守的好友路朋所操心的事,念及於此,這使他又產生了些許的感慨,如果不是廣良鎮那一場猝不及防的遭遇戰,路朋也許還能活著吧……說起來,跟那些異靈的初次交鋒,不就是發生在廣良鎮麽?


    再次想到異靈,丁曉忽然記起來了,他探手入懷,摸到了那團鼓鼓的布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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