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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裂淵王對鬼相行徑的判斷大抵也不算錯。這是鬼相破釜沉舟、鋌而走險的最後一招,利用冥靈玄晶的神幻莫測的效力與錘煉厲魂的詭譎邪術相融合,從而重新造就一個萬法莫侵的新鬼皇來。


    鬼相固然對冥靈玄晶所知不深,但在裂淵鬼國許多年的雌伏中,卻也多少了解了些玄晶效能,不然也不會在當時對冥靈玄晶念茲在茲,編排了一場落霞山滅宗奪寶的毒計了。盡管事後證明,脫離了裂淵鬼國的疆界,冥靈玄晶隻不過是一塊斑斕生輝的石子罷了,然而鬼相總能確定,值厲魂將歿之際,必是如葉落歸根,江河入海一般被冥靈玄晶吸納而去。


    他要的就是這無可抵擋的吸納之力,於兩大高手合擊之前,搶先一步殺了鬼皇,並立即與鬼皇的鬼靈相附一體,再由那三頭鬼鷂拱扶相助,逃身開去,果然及時避過了大力將軍沛然莫禦的浩博追擊。


    得脫罡風籠罩,便是遂意去也,鬼相沒有想到裂淵王竟是聽之任之,既不做狠急追趕,也未行鄭重阻擊,這分明是心內對他的不齒不屑,根本不認為他還能有什麽扭轉乾坤的手段。不過鬼相也無暇顧及裂淵王現在的舉動,他此刻滿心渴切希冀,眼看就要到了最關鍵的時分。


    鬼皇的冥帝魔功還有一樁好處,鬼相一直沒有對鬼皇明言,那就是身死魂去之際,自有保留本身記憶的奇效,不致消泯滅逝,倒成了重歸於虛無的沉寂。當然,這個記憶,卻都是鬼相給鬼皇灌輸的那些記憶。


    而那三頭鬼鷂更是稟殊靈奇,它本是中行説生前豢養的陰山靈鷂,死後魂魄相依,不離不棄,倒和鬼相一齊再現世間,對於這樣的忠寵。鬼相自然愈加倚重,不僅用煉魂之術與血泉魔獸九首鬼蛇的蛇鱗相混,為它重鑄了不滅不壞的身體,還將其頭顱一化為三。一頭觀陽世,一頭探幽冥,另有一頭就是遍察血泉臣子,以防生變之心,可謂貪忍機狡、縝密靈黠。也是鬼相掌控整個血泉最重要的幫手。唯有的不足之處,是它徒有窺知探秘的諜間之慧,卻無破敵取勝的術法之能,更不通鬼語人言,隻能按照鬼相的意誌亦步亦趨,現在卻是憑借疾如電閃的身法攫住了鬼皇鬼相靈魄一體,乘風破空,順著冥靈玄晶的吸納之力循導而向。


    瑩沙閃耀的百丈城關,鱗次櫛比的樓宇屋舍,還有那高大雄偉的霞彩宮殿。如朦朧恍惚的影像一晃而過,氣流蘊積的黑色圓球本就毫無阻滯,幾乎隻是略一閃念之間,一派紫光絢爛的場景便已巍然出現在眼前。


    三頭鬼鷂兩爪一鬆,黑色圓球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力量撞擊,一頓之下頓時分散開來,氣流彌漫旋繞,很快就現出了兩個身影。


    鬼相還是白發垂散的老樣子,幽黑的眼眶為這玄晶高矗的斑斕山峰所懾,甫一現身便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嘴裏期期艾艾:“竟……竟有這許多……”


    “老梟!你敢傷孤?”鬼皇氣急敗壞的聲音陡然在這萬仞晶峰的深壑之底揚起,震的嗡嗡迴響,他此刻再不是先前金盔金甲,狼顧虎視的形貌。卻是一團渺渺淡淡,朦幻飄移的黑氣之狀,五官麵容雲山霧罩般甚不分明,隻能從氣流匯成的形狀才能大致看出四肢晃動的模樣,看他的舉動,卻是伸手要去揪鬼相的情形。


    鬼相從震駭中旋即清醒。不等氣轉影動的鬼皇靠近,便即轉頭拜倒,叩首連連:“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也是別無他法,迫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黑氣一震,不為人覺的晃了晃:“下策?臨來前你是怎麽說的?不是對裂淵國情形了若指掌嗎?這魂靈大軍是怎麽迴事?還有那個好死不死的大力將軍又是怎麽迴事?”


    難道說是因為陛下的愚蠢使老奴神昏智昧,才帶來了這不明敵情,自取滅亡的下場?鬼相恨恨不已的想著,口中卻盡可能的保持著謙卑恭順:“陛下容稟,世事多變,意外不斷,並不全是我族思謀不周那。”


    “那又如何?孤不聽你的開脫之詞,我族大軍今朝盡喪,便是孤也受了戰敗之辱,老梟,你道孤現下功力大損,便製不得你荒怠失責之罪麽?”黑氣中忽然探出了一張淡眉細目,髭須精致的臉,神情憤怒,卻和先前鬼皇那年少英俊的臉龐大不相同,這便是鬼皇厲魂的本來麵目。


    鬼相看著這張幾乎已經變得非常陌生的麵孔:“老奴罪無可赦,然此番尚有迴旋之機,故而老奴寧為大逆不道之舉,也要帶陛下靈魄來此,作扭轉局勢之一擊。”


    “扭轉局勢?”鬼皇氣極反笑,“你倒又生出什麽奇思妙想了?前番三萬大軍,良將戮力,猶然大敗虧輸,你隻說,現下便你我兩個,了不起帶上你那三個腦袋的扁毛畜生,卻如何扭轉局勢,克敵製勝?”


    三頭鬼鷂咕咕的哼了幾聲,受鬼相的影響,它對鬼皇倒是一直作俯首帖耳狀的。


    “陛下看看這裏是什麽!”鬼相起身,指著麵前的玄晶高山。


    “孤如何不知?這就是你說的冥靈玄晶了,你不是說可化為孤之所用的麽?現在真到了近前,唯見這光華滿目,還能濟得甚事?”


    “陛下沒有覺得神物相招,玄力複盈?”記得初抵瑩沙鬼城之前,鬼皇尚且言之鑿鑿,分明是有身受召喚之感,怎麽現在倒全無觸動了?鬼相反問一句,自己卻已經知道了答案,必是鬼皇那厲魂鬼身已喪,倒失了與那玄晶的唿應之效。


    不等鬼皇迴答,鬼相已經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老奴曾對陛下言,攻取裂淵國,就是為了獲得這玄晶之力。本是要以大軍大舉攻打而下,陛下功成受用的。如今戰事不諧,卻隻有另尋曲徑。乃以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老奴鬥膽先行擊殺陛下之身,保全陛下厲魂,由得這玄晶相吸,可不是來到了這玄晶所在?如今寶山在前,老奴便可以煉化之法將這滿山玄晶之力盡作了陛下所用,這便是釜底抽薪,絕地求生之計。陛下請想,這玄晶之力何其可畏,一旦陛下融會貫通,本力增長豈止倍蓰?彼時若大力將、裂淵王之輩,彈指可摧,那魂軍萬千,又何足道哉?”


    “竟有此事?老……老相如何先前不說?倒要等這般境地方才運使?”鬼皇一怔之下改了稱唿,不複先前的怒氣衝衝,語調中充滿了疑惑。


    “若非情勢艱危,已到了存亡立判的千鈞一發之際,此策原不可輕用,這需要先傷陛下之身,鋌而走險方可使得,所以老奴說這是迫不得已的下策。總算天命眷顧,此番有驚無險,老奴也將陛下厲魂平安帶來,勝敗便在此一舉!”


    鬼皇似乎被鬼相的話說服,化身的黑氣流轉的更快了:“好!再信你一次,如何將此玄靈之力化為孤之所用?”


    鬼相雙手一抬,陰氣大盛:“先煉魂鑄身,再行融靈匯力!”


    氣華湧動之中,三頭鬼鷂撲翅唳鳴,雎雎的叫聲不絕於耳,三個腦袋飛快的翻轉起來,豐碩翎羽輕輕顫動,從雙翅下漸漸溢出幾塊黑金墨玉般的鱗片。


    “以鬼蛇魔鱗,再塑吾主帝身!”鬼相玄力鼓蕩而出,將那幾塊鱗片引入了鬼皇化身的黑氣之中。


    這就是鬼相的煉魂之法,雖無血泉本境中的熔爐玄鼎的相助,但憑借三頭鬼鷂體內蘊含的鬼蛇鱗甲,他就可以為鬼皇再造一個如有實形的身體,雖然不能選取滿意的樣貌,但也足以與冥靈玄晶產生感應了。


    鬼相隻對鬼皇說了一半的實話,他費盡心機,絕不是為了打造一個天下無敵的冥界帝王,他也需要這種實力的提升,豈能當真讓鬼皇專美於前?台前幕後,一個同樣強大,甚至更有過之的操縱之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至於冥靈玄晶驅除烈日之力,使鬼靈白日行動如常雲雲,不過是唬弄其他人的鬼話連篇。


    和冥靈玄晶相融合罷!不管出了怎樣的疏虞差錯,現在總也可以得償所願了,隻要實力大漲之下平滅了裂淵鬼國而成為最終的勝者,誰還會記得他被鬼皇影響而做出的種種謀慮不周的愚行?


    就在一個泛著黑曜晶芒的身體從黑氣中挺立而起的時候,玄晶之山的紫光卻陡然大亮,光焰迅速籠罩住鬼相和鬼皇的身形,好像在紫色漩流中被越卷越小的小小黑點,片刻之間,強光散去,玄晶之山又恢複了正常,而原先鬼皇鬼相處身的地方已是一片空蕩,再沒有任何的鬼蹤人跡。


    ※※※


    鬼相睜開眼,碧空赤日的光芒便嚇得他忙不迭的狠狠把眼閉上,遲怔少頃,又在迷疑惑然中再次睜開了雙眼,看著蔚藍如洗的天際和那輪明耀晃眼的大太陽,首先泛起的念頭就是:我如何便不懼烈日曝曬了?


    他還記得暈闕前的那一幕,分明眼看著鬼皇新鑄的身體將近大成之際,驟然便是紫光大亮,自己腦中一眩,眼前一黑,便即不省人事了。


    當他現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卻有些目瞪口呆,第二個泛起的念頭就是:我這是到了哪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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