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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並不是白霧氤氳,而是若煙波浩蕩,積雪湧雲般越聚越多的朦朦人影,地靈鬼將駭然張大了雙眼,在他眼裏,這番情景就好像是以瘋狂的速度在鼓脹泛發的白色泡沫於城頭一順溜的鋪排開去。


    參差著尖尖屋頂的城內上空,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裂淵王衣袂當風的身形,他的表情像是在揶揄,像是在微笑,也像是在悠閑的覽景賞勝,似乎城外這戰雲催逼,陰煞蔽天的鬼軍陣勢隻不過是一派暢胸抒懷的大好風光。


    不詳的預感令地靈鬼將的腦中一亮,他已經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一種宛如鏤空穿風的尖銳唿嘯從城中響起,越來越響,經久不息,及至片刻之後,竟成了萬馬奔騰,喑嗚叱吒的隆隆震鳴。


    “有敵!”地靈鬼將隻來得及發出這一聲短促的警告,轉眼間,那城頭層簇團積的朦朦人影就仿佛匹練飛空的銀光巨瀑傾瀉而下。


    怒濤驚潮瞬時把城下的鬼卒方陣淹沒,並且仍在向前奔騰流淌,所及之處,鬼卒陣形土崩瓦解,零落飄散。地靈鬼將這才真正看清,組成這股洶湧洪流的人影竟都是虛形幻狀的魂靈之狀,俱各持矛束戈,在鬼軍陣中恣意衝殺,說來也怪,明明看似是沒有實形的兵刃,卻在觸及鬼卒之後,總是能夠令鬼卒本應水火不侵的厲魂鬼身冒出噝噝燃烈的青焰,一旦青焰升至了頭頂天靈,鬼卒便身消影沒,化作了一嫋飛灰塵煙。


    這場突如其來的反擊比昨夜妖靈從沙漠地底的破土聚殲更為迅烈,也更為可怕。兩萬眾的厲魂鬼卒在白色魂潮的衝擊下,三停中先折了一停,而剩下的鬼族也被數量龐大的魂靈包圍分割,隻能形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方陣,合力抵抗,然後再被白色魂潮逐個吞噬,湮沒。


    地靈鬼將也沒能避開。他發現以自己的卓絕鬼術也隻不過能在魂靈之中堪堪自保,魂靈感應到他強大的法力,都很精覺的避而不戰,卻繞過了他直向身後的鬼卒下手。可當他施術攻去時,地麵分裂產生的罡力卻徒勞的穿過魂靈虛渺的身體,竟是全無效用。


    地靈鬼將一時有些茫然,很明顯這些魂靈即便在成百上千之下,依然遠遜於自己的法力。自己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他們傷到,他們的兵刃隻對普通的厲魂鬼卒奏效,但問題是,自己也傷不得他們,這算是哪門子戰鬥?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把厲魂鬼卒屠戮殆盡?


    戰場上白潮與黑陣糾葛牽纏,聲勢浩大,風聲在空中唿嘯,聽的久了,地靈鬼將才發現,這是那些朦朧飄渺的魂靈在齊聲呐喊---“殺殺殺”……


    地靈鬼將看到遠處城牆根下火靈鬼將在噴發著冥焰幽火。和自己一樣陷入了束手無策的境地,月靈鬼將高挑的身形則在魂靈之潮中穿進穿出,可她像是流光曳電般的影魂爪除了掀起一陣陣陰風,也無法對奔流而過的白潮造成絲毫影響。


    這一幕使地靈鬼將原本欲取出新製戾魂槍迎敵的想法為之一頓,顯然,這不是如何運使武器和法力的問題,而是這些突然出現的魂靈之軍被一種古怪的力量所保護著。


    殘靈九將,每一位都有自己從血泉鬼蛇的九頭中錘煉而出的趁手兵刃,皆以魂名之。天靈噬魂戟、地靈煉魂槍、日靈耀魂叉、月靈影魂爪;風靈擅使蕩魂斧、雨靈諳習定魂矛、冰靈獨好吸魂杵、火靈專用炙魂刀;再加上瘟靈鬼將的磔魂鋸,而鬼皇自己所用的寶劍更是集九首鬼蛇涎毒為一身者的帝魂劍。說來可笑。偏偏就是這麽多魂名,現下卻在遇上了裂淵國的鬼魄魂靈之後變得一籌莫展。


    地靈鬼將那可運轉如意,自帶靈性的煉魂槍毀於韓離之手,這把戾魂槍固然也是陰靈材質所鑄。又得鬼蛇涎毒錘煉,但畢竟大不如先前那把煉魂槍,現在迎敵無效,取它何用?他隻能空著兩手,又是焦慮又是無奈,雙眼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後方的鬼皇處。希望鬼皇的無上法力可以扭轉這不利的局麵。


    ……


    自從看到這魂潮湧動而入,鬼相便是心裏一咯噔,自己先前惶惑不安的思緒似乎得到了應證,對於這些無懼鬼術,卻可傷厲魂的魂靈,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就是裂淵王留著對付自己的真正力量,而這分明是在自己逃離了裂淵國之後才出現的力量,自己果然還是有些自以為是了。


    鬼相緊張的看向鬼皇,卻發現鬼皇沒有任何震驚的表情,隻是眉頭微微皺起,低聲言道:“這些……魂魄是怎麽迴事?”


    聽起來像是鬼皇在自言自語,鬼相卻知道這是在向自己發問,便用慣常的自信微笑對鬼皇躬身道:“仍然是運用冥靈玄晶之力的雕蟲小技,陛下隻需以神功阻絕玄晶之力透洩,則其術自敗,這些魂魄也就不足為慮了。”


    鬼相說的含糊其辭,那是因為他也不知道內中玄虛,但是他必須保持這種無所不知,胸有成竹的姿態,絕不能讓鬼皇發現自己的失誤。至於自己杜撰的方法究竟有沒有用,他並不在乎,隻要鬼皇將冥帝魔功全力施展而出,自己就有思考對策的餘裕了,至少可以推在鬼皇魔功未臻化境的由頭上,況且最後的那一招也仍然是確保扭轉局勢的資本。


    鬼皇卻全然不察鬼相的諸般心思,在鬼相多年的誘導之下,他自認為自己是把一切盡在掌控的天生王者,自信而自負,而通過幻煌奇術所知覺的鬼相,也是個足智多謀並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好臣子,此際自然不疑有他,帝魂劍高高舉起,黑氣再次開始環繞翻覆,烏雲一般籠罩在了戰場上空。


    瑩沙城又為之一暗,便連空氣的流動也仿佛凝結停止了一般。


    結陣自守,苦苦堅持的幾名鬼卒正按照平素的戰法,明知無用的向逼近的渺淡人形揮矛反刺而去,陰煞罡風蹊蹺的和魂靈撞了一撞,出乎意料,這一次再沒有打在空處,被擊中的魂靈渾身晃了晃,仿佛扭曲的影像。片刻間消失無跡。


    當先的鬼卒一怔,旋即狂喜的大喊:“能傷到他們了!”喊聲未畢,後一個魂靈的兵刃早至,將他一矛穿透。青焰繚繞中,這名鬼卒形魂俱滅。


    這隻是發生在戰場中小小一角的場景,而在鬼皇冥帝魔功的覆蓋下,所有交戰的地段都發生了類似的場景,鬼卒的歡唿聲轟然大作。他們都發現了這一變化,雖然還盡處下風,雖然同樣會被魂靈的攻擊所傷,但戰鬥再不是一邊倒的被動挨打,他們也有了傷及對方的能力。


    茫然無措的幾大鬼將迅速帶領著剩下的鬼卒開始了反擊,魂潮雖眾,卻在鬼將的強**力之下,大片大片的消失,戰爭終於進行到了互有損折的地步。


    鬼相幾乎喜極而唿,沒有想到。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誤打誤撞的找到了破解之法,有這樣的好運相隨,何愁大事不諧?


    ※※※


    裂淵王從半空中飄身落下,站在城頭,戰況的變化並沒有使他露出擔憂之情,盡管白色魂潮被吞滅了好幾塊,可在戰場占主導權仍然是己方,目前是幾大鬼將率領著為數不多的鬼卒方陣在負隅頑抗,而大部分的厲魂鬼卒卻已經被魂潮消弭一清。


    這是裂淵鬼國真正的守備力量---護國靈軍。和血泉鬼族的孽魂一樣,這些護國靈軍也都是由生前驍勇善戰,死後又逝而不泯的人間英魂演變轉化而來的一支強大軍旅,百多年來憑借囊神之力的護佑。使他們在冥靈玄晶覆蓋的地界中可以自由轉換魂靈的形態,並且很多也保留了為人時的記憶,真正的戰力並不在血泉孽魂之下,隻不過兩者不同的是,血泉的孽魂前番不過兩萬人馬,而護國靈軍則是整整十萬大軍。


    通過昨夜與血泉的交鋒。裂淵王已經對對方的大抵情形有所了解,放棄了讓護國靈族充當頭陣的打算,雖然護國靈族同樣實力強勁,但在數量不占優的情況下,與厲魂鬼卒大軍交戰將會損失慘重,這種不劃算的買賣,裂淵王可不願意做。


    誘敵深入,讓血泉大軍直抵瑩沙鬼城之前,卻派十萬護國靈軍從城頭發起迎頭痛擊,這樣冥靈玄晶的效力將會汲取的更充分,而裂淵王還施加了一個巧妙的術法,使護國靈軍就像飄渺無實質的影子一樣不受到任何法力的損害,而他們卻可以從容自若的殺傷法力相等的對手。


    護國靈軍大舉反攻的時候,確實是摧枯拉朽,擋者披靡,唯一的缺憾是對法力高強的鬼將無能無力,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兵對兵,將對將,剪除了那數量眾多的孽魂羽翼,再由這廂的高手出麵把那幾個鬼將解決了就是。


    鬼皇的冥帝魔功陰差陽錯的阻斷了冥靈玄晶之力的輸送,卻使裂淵王的如意算盤有了計劃之外的小小偏差。


    “不得不承認,這個自以為是武皇帝的孽魂有些門道,熊兄,老溫,看來我們得提前出手了。”裂淵王的身邊忽然現出了大力將軍、定通和靈風、燁睛一眾的身影。


    “觀戰多時了,小僧卻發現,那些鬼將的數目不對。”定通淡淡說道。


    “是說天靈鬼將不曾現身嗎?”裂淵王知道定通的意思。


    “不錯,照澄兄你看,殘靈九將,瘟靈喪於張兄之手,昨夜又誅除二將,可城下卻隻五位鬼將的身影,除了那地靈,再無功力高於儕輩者,豈不是正少了那天靈鬼將?”


    “難道這血泉還伏有後招?讓那天靈潛伏不動,隻待時機到時再行出手?可還能有什麽時機?眼前護國靈軍大占上風,血泉危在旦夕,當真要等全軍覆沒了才現身麽?況且他隻一鬼之身,還能反出天去?”裂淵王不解。


    定通目視城下,緩緩搖頭:“也不盡然,你看那鬼皇鬼相盡皆親臨,血泉傾巢而出,不該是另有後援的情形。”


    “我在虻山時,倒是聽千裏生說起過,”大力將軍插口,“似乎那血泉之中也不是鐵板一塊,自鬼皇以下,鬼相獨尊,卻隻有那天靈鬼將從不奉調遣,便是其他鬼將,也都稱其為天王,不以將名之,足見其與鬼相,不,甚至是與鬼皇的分庭抗禮之勢。這一次血泉舉族來犯,天靈鬼將心懷異誌,便當真拒不前來,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裂淵王咧嘴笑了笑:“罷了,想這許多做甚?不管那天靈鬼將有什麽謀算,終究還沒有來此裂淵疆域,再說還有雲峰絕壑外的護國靈族盯著呢,不管是那個古裏古怪的賽倫部族,還是其他什麽方向的敵人,都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變生肘腋,我隻管眼前的!怎麽說?孽魂小鬼損傷大半,再讓我的護國靈軍平添傷損就說不過去了,諸位是不是各自尋個對手,這就殺下去?”


    燁睛肩頭的力兒雎雎叫了幾聲,像是為裂淵王助威,燁睛卻不自禁的縮了縮腦袋:“這……這可別算我,我不慣征殺的……”


    靈風知道燁睛的性子,又和他交好,不可能出聲嗬責他這一看似頗為懦弱的舉動,不過多少是為了挽迴點顏麵,她側頭看向城下,目光掃過正在軍陣中運術施法的地靈鬼將,冷聲一哼:“真蠢!”倒是說不上太多的厭惡之情,不過在落霞山的那次朝麵總讓她有些不舒服,當下手一指:“我和他倒是還有些老賬得算算,我找他!”


    “善哉善哉,怎麽忘了小僧和他的勝負未分之局?靈風姑娘把他讓給小僧吧。”定通合什笑道,兩人說的都是落霞山那樁舊事,定通自有忖度,那日靈風一招之內便差點為地靈鬼將所擒,相差太遠,就算此際挾大勝之威以淩之,卻也不能枉送了性命,隻不過這番思量就不便宣之於口了。


    “還是我來吧。”張琰也湊了過來,巨鍔劍在他若隱若現的身後閃著寒光,“讓他曾經的先鋒官來為他做個了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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