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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是你了,憊懶的小蝙蝠兒。”千裏騏驥對著顏皓子做了一個手勢,“你有著遠比你的瘦弱外表強大的力量,隻不過你習慣於把這種力量隱藏在嬉皮笑臉之下。我把你排在第三個。”


    顏皓子確實是在嬉皮笑臉,一派渾不以生死為意的神色,嘴裏不幹不淨的迴道:“隨你娘的喊什麽小妖怪來,爺一並宰了!”


    “鴻翼何在?”千裏騏驥的聲音遠遠的傳出殿外,聽起來也不如何響亮,卻足夠淳厚清朗。


    喊聲的尾音未絕,殿外便是一陣撲翅聲傳來,少頃一個背生雙翼,身材頎長的男子自半空中悠悠落下,單膝跪地,抱拳參拜:“異靈軍鴻翼,覲見騏驥吾王陛下。”


    “鴻翼,你也是蝙蝠成精,那廂的那隻慕楓道小蝙蝠兒便由你誅殺!”


    鴻翼直起身,冷冷的一頜首:“遵命!”唇下兩根森利的獠牙直翻出來,細長的眼睛也現出一絲血紅的亮色,很顯然,他才是真正的吸血蝙蝠。


    顏皓子的罵聲響了起來:“操你娘的吸血蝙蝠,來來來,爺把你腦袋塞進你屁眼裏信不信?……”


    鴻翼目不斜視的閃在案席一旁,束手恭立,對顏皓子的詈罵叫陣恍若不聞,也就是在顏皓子的聒噪聲中,千裏騏驥又指向丁曉。


    “雖然是你提出此議,不過在孤看來,按照由弱到強的順序排位,你隻能排在第四個,不是孤護短,那嗷月縱然罪愆難恕,咳咳……當真以死相搏,隻怕還要比你強上這麽一點。”


    丁曉聳肩微笑:“無所謂,反正可以痛快的打一場了,再說,誰強誰弱,打過以後不就見分曉了?”


    “看來還是不服氣那。好,就讓你見識一下虻山四靈的力量!辟塵公!”


    辟塵公昂然站起:“在!”


    “此人由你殺之!”


    “諾!”辟塵公應的雄壯,卻也足夠簡短,他的心思還在嗷月士身上。不知道他能不能躲過此劫,因此頗有些憂心忡忡,打定主意要勝的漂亮利落,藉此或可再向騏驥王求請說項。


    “最後一位嘛……”千裏騏驥的略一沉吟使辟塵公和鎮山君同時關切的看向嗷月士,在虛界中他又低垂了頭。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根本看不到他的麵容神色。


    “嗷月,希望你的最後一戰不要令孤失望,如果表現的足夠好,孤……不動你的屍身血肉,將你重歸中山安葬。”千裏騏驥陡然聲調一揚:“足舞魅,由你給予嗷月戰死的榮耀!”


    竟然指派異靈軍的統領來解決襲風眾的統領,辟塵公和鎮山君同時轉頭看去,一臉不豫,足舞魅則在席上站起身。他與嗷月士不和已久,此刻自然樂於從命,抹了抹紅光湛湛的高凸額頭:“足舞魅奉令。”


    嗷月士依然垂首沉默,沒有任何反應,好像是在閉目冥思之中。


    “孤記得剛才說過,既然選擇這種方式,你們就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千裏騏驥最後看向了虛界中的五個囚徒:“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如果……孤是說如果……你們在對戰角鬥中僥幸戰勝了自己的對手,那麽也不會得到赦免或者活下來的機會,孤會繼續給你們安排對手。直至……你們死亡!”


    “廢話囉嗦這許多做甚?娘的趕緊開打,小爺正憋的慌呢!”顏皓子一副囂張的表情,而他身邊,便是那幾張同樣夷然不懼的臉。


    一場別開生麵的以角鬥形式進行的饗食之會。開始了。


    ※※※


    金樽中已然換上了鮮紅色的葡萄酒,喀忒斯滿意的摟著身邊柔若無骨的嬌豔女妖,舉起酒樽,滿飲了一大口,微酸輕澀,迴味綿醇。想不到在東方還能喝到這麽好的葡萄酒,而現在,就缺少腥烈濃香的鮮血了,喀忒斯伸出舌頭,舔了舔因焦急等待而略顯幹涸的嘴唇,目光已經興奮的看向了虛界之內。


    血饗之第一場:淳於甫對如馨。


    淳於甫還記得如馨的模樣,不過那時候她隻是先帝陛下身邊輾轉承歡的侍姬,在他心中,不過是個聲色娛人的女子罷了。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在先帝身邊這些千嬌百媚的尤物們竟然都是居心叵測的食人女妖,這般處心積慮的禍亂大秦天下,可恨也!


    現在的大秦,確然是改天換地,那位謀逆篡位的東海郡王倒也真是聖明之主的氣象,比之先帝,自然相判若天淵,淳於甫對這些都清楚,可他放不下對先帝的愚忠,既然是先帝身邊的近衛虎臣,未能護佑天子即時死節就已經是不可饒恕的罪過了,自己又怎麽能恬不知恥的再做新君的臣僚?


    苻堅赦免了淳於甫,並大有重用之意,可淳於甫不能原諒自己,辭去了所有官爵,一個人離開了長安,原是打算江湖奔走,聊寄殘生的,可他的磨難恰恰由此而開始。


    在寥落頹喪之下,淳於甫鬼使神差的走到了洛水之濱,並在那裏,遭遇了巡界吃人的虻山襲風眾妖魔,而湊巧的是,襲風眾統領嗷月士認出了這個在氐秦皇宮曾經打過交道的故人,所以,淳於甫被帶到了虻山,被帶到了那個他曾恭敬稱為國師的千裏騏驥麵前。


    彼時千裏騏驥登基即位未久,正是意氣風發之際,見到淳於甫,迴想在氐秦共輔暴君苻生的時節,倒是頗有些感慨,攀談幾句後也沒想真想難為他,大抵是有些故舊之誼,兼且淳於甫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厲害人物。可沒想到,淳於甫想起千裏騏驥誤國惑君的行徑,登時大罵出口,言辭激烈,惹惱了虻山眾妖,就此擒下,原待當即撕食,卻是千裏騏驥想到了七月十五的饗食之會,最終把他囚在了沉眠之森的魔境樹牢中。


    淳於甫沒有玄靈之力,隻有一腔血勇之氣,在這些妖魔眼中,自然也就不足一哂了,千裏騏驥把他安排在了第一個,便是欺他最為弱小之故。


    此際如馨笑靨如花。隻漫不經意的看著淳於甫,而淳於甫正感身上一輕,一臉兇戾的盯向如馨,活動活動手腕。忽的吼了一聲:“給我劍!”


    “淳於將軍用不用劍,還不都是一樣,卻費這事做甚?”如馨雖是口中揶揄,卻忽然探手憑空一抓,一柄鐵劍頓時現在纖纖素手之上。“看看這柄劍將軍合用麽?”說著,將鐵劍往淳於甫麵前一拋,淳於甫長發一撩,身上殘甲甲葉甫響,早已接劍在手,更不多話,當頭一劍風聲唿唿的斫來,徑取如馨麵門。


    “喲,人家好心替你取劍來,你倒謝也不謝。反直來砍人家。”如馨身形紋絲不動,語氣嬌滴滴的好不撩人,眼睜睜看著淳於甫鐵劍將及麵門時卻又突然凝滯。


    淳於甫露出不忿之色,有心要將鐵劍再遞進半寸,卻隻感覺身遭千鈞之壓,竟是沉重得自己難動分毫。


    遠遠觀戰的丁曉麵色一緊,恨聲歎道:“他隻是個凡人!”


    淳於甫忠勇豪烈,淳於甫氣襟爽邁,淳於甫鐵骨錚錚、劍術高強,然而他隻是個凡人---凡人在妖魔麵前。就是這樣全無反抗之力的。


    如馨好像是無比憐惜的看著自己的情郎,蔥白的手指甚至溫柔的撫在淳於甫錯愕卻不甘的臉龐上。


    “人家告訴你啦,用不用劍,都是一樣。原本就不必這樣費事的。”如馨輕輕湊過唇去,吐氣如蘭的在淳於甫麵上一吻,然後蔥白的手指兜然一轉,劃過了淳於甫的脖項。“永別了,將軍。”


    淳於甫的脖項上倏然現出一條血痕,血痕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大。及至片刻之間,滾熱的血霧噴薄而出。僵在半空的鐵劍當啷落地,


    如馨就這樣迎接著鮮血的噴灑,風情萬種的可人佳麗仿佛轉眼就變成了沐血瀝命的可怖惡魔,麵上身前頓時鮮紅一片,而她則笑吟吟的將手一提,舉起了淳於甫雙目圓睜的首級。


    僵在半空的鐵劍當啷落地,沒有頭顱的屍體頹然軟倒,如馨將口湊在首級的頸腔下,貪婪的接過淋漓的血水。


    穢河山者豈為靈?血肉為食兮饗吾族!如馨且飲且唱,而淳於甫的屍身也詭異的懸浮而起,衣甲自行褪落,身體開始分裂,髒腑和血肉攪動,好一陣膩濡之聲。


    不一時,大小不一的碎屍肉塊卻像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牽引而出,血淋淋的布陳在了妖魔的宮殿之中,然後分落在各個席案的金盤之內。


    丁曉和顏皓子恨恨的啐了一口,淳於甫的慘狀也許終將是他們所有囚徒今天的下場。


    “新鮮血食,以饗諸靈。”千裏騏驥在王座上宣稱,同時很優雅的做了個手勢,如馨提著首級,向他屈身一禮,退出了虛界之境。


    這代表著第一場角鬥結束了,過程毫不精彩,如實的反映了凡人與妖魔實力上的巨大懸殊,氐秦金殿龍驤將軍淳於甫,敗亡。在昔日五士之一的魏峰手下,他支撐了三合,受擒被縛;而在今日的嬌嬈女妖麵前,他連一招也沒有走過。


    喀忒斯顯然對這一場角鬥非常不滿意,一點都沒有表現出角鬥的壯美,所以他幾口嚼咽下盤中的人肉,抹了抹嘴角的血跡,一臉的不盡興。不過當他看到接下來對陣的雙方時,眼神頓時一亮,好像又來了精神:“美麗女妖的血肉應該會比剛才的人肉滋味更好吧……”


    血饗之第二場:玉芙對若歧。


    玉芙和若歧麵對麵站著,身材的對比很鮮明,一個是嬌小婀娜,一個是高挑窈窕,隻是嬌小的玉芙麵上帶著柔中帶剛的堅定決意,而高挑的若歧卻輕垂了眼簾,似乎是虛虛的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


    玉芙的目光就印在若歧的臉上,一霎不霎,令若歧即便沒有直視也能感受到那種肅殺的寒芒。


    “如果盈萱姐姐知道,是她這麽親密的好友來殺她的部下,不知道她會怎麽想。”玉芙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空間飄了過來。


    若歧現在再沒有那種一直浮在麵上的媚笑,因為這不是麵對那些好色而貪婪的雄性,因為這是在自己闃水的姐妹麵前,更重要的是,她必須殺了她。


    “至少我動手,可以讓你少受些苦楚……”若歧語氣一頓,她知道,這句話更多的還是在安慰自己。


    “你根本不懂,若歧。”玉芙的眼睛裏閃爍著奇怪的光,“隻要是生靈,無論是人還是妖,終究有自己值得去堅持的東西的,比如尊嚴、比如忠誠、比如……感情。”


    若歧心中一動,這些話簡直不像是一個血靈道女妖能夠說出的話。


    “因為尊嚴,所以我不會像你們這樣,甘願被這些卑劣肮髒的山獸們騎在身下,隻為了換取活下來的機會;因為忠誠,所以我做不到就這樣屈辱的背叛自己的族群,然後故作歡笑的出賣自己的**;因為感情……”玉芙的麵上劃過一道落寞,“……所以我想明白了這些。”


    若歧抬起頭,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認真的審視著玉芙。她其實和這個玉芙原本就不太熟,畢竟對方隻是擷芬莊前哨的一個普通女妖,而她卻一直是跟從絕浪神尊的涉塵使者,如果不是引鱺妃娘娘的弟子前往修煉的話,她甚至還不會被卷入擷芬莊覆滅的危厄中。當然,她和擷芬莊的首領盈萱倒底也有著故交舊誼,她隻是沒有想到,盈萱的手下竟還有這麽一個不俗的妖靈。


    至少以她現在的修為,就不可能有這些想法,雖然對於用**換活命她也覺得有些惡心,不過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正常做法,隻要是生靈,難道不是活著最重要嗎?


    “我不知道你願意親自來動手,是因為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不忍令我多受苦楚;又或者是迫不及待的向你的新主子邀功獻媚……然而,我隻能對你說抱歉了,若歧。”玉芙的神態忽然顯得非常從容,從容到仿佛是在述說一個全然與她無關的人,然而一股清靈的玄力開始在她的周身環繞,炫幻多彩的光焰將她襯托得更為美麗。


    千裏騏驥向虛界中投入了詫異的一眼,從這一刻起,他才發現,自己對於實力品估的排序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這個看似實力平平無奇的嬌小女妖,竟然是五個囚徒中實力最強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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