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吃飯!”程大奎拿著饃饃嗷嗚咬了一口,夾著菜開始吃了起來。


    已經是暮春時節,不但野菜多了起來,這自家種的青菜也都冒頭了,夥食上豐富了起來。


    隻是這些兄弟,好家夥跟土匪似的,下塞的搶啊!跟沒吃過似的,那筷子扒拉著木盆,專挑肉、雞塊、排骨吃。


    程大奎拿著筷子這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難怪人家要了兩個碗,不跟他們似的一起將菜給霍霍了。


    不過這倆人也真能吃的,兩個大海碗,比俺這大臉盤子都的碗,盛的滿滿當當的居然都吃完了,隻剩下菜湯了。


    此時天暗了下來,這聚義廳點上了油燈。


    “程大寨主,天色不早了,我們連日趕路有些累了,想早點兒休息。”姚長生站起來雙手抱拳看著他說道。


    “我讓人領你們去客房,放心被褥都是洗幹淨的。”程大奎看著他們體貼地說道。


    “姚某在這裏先謝過了。”姚長生雙手抱拳眸光真誠地看著他說道。


    程大奎讓小嘍嘍兵提著燈籠,將姚長生夫妻二人送到了客房,點上煤油燈,又轉身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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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長生夫妻二人一走,“大哥,他們這啥來路啊!你幹嘛那麽獻殷勤,看著怪咦……”渾身打了個冷顫。


    程大奎指指石條桌上明顯缺了一塊兒,一巴掌印,“這個夠不夠格啊!”


    其他四人縮了縮脖子,動動嘴,話到嘴邊咽了迴去。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來曆,可是他手中那個小家夥你們見過嗎?”程大奎黑漆漆的雙眸看著他們道,“這個等閑的人沒有吧!”


    “那大哥也不用那樣狗腿吧!咱好歹五千人呢!還怕他們不成。”


    “你們呀!咱們是幹什麽的?講究的是結交天下豪傑,多個朋友,多條路。”程大奎看著不爭氣的他們道,“真跟人家結死仇啊!”


    “大哥,咱是占山為王耶!你就不怕把他們放了,迴頭帶兵來攻打咱們。”


    “帶啥兵?那朝廷有這精力嗎?那十八路反王,義軍更是多如牛毛,咱都排不上號。”程大奎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這衙門有咱的人,有啥風吹草動咱能不知道,在這石界嶺過的這麽舒服,那就是各方勢力咱都打點好了。”


    “大哥說的是。”他們四個齊齊說道,“大哥英明。”


    “大哥呀!這日子咱過的這麽舒坦,你幹嘛還上趕著投靠別人啊!”


    “對呀!”


    “真是一個吃飽全家不餓是吧!人活著為了啥?”程大奎輕歎一聲看著他們道。


    “為了有口飽飯吃唄!”


    “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還能幹啥?”程大奎抄起手邊看了看啥也沒有,直接脫了鞋朝他扔了過去。


    “大哥,你生啥氣啊!俺說的是實話,不為肚子,能為啥?”


    “你不想著為子孫後代考慮、考慮啊!”程大奎氣的吹胡子瞪眼睛朝他們吼道。


    “大哥,俺還沒成親呢!孩子他娘都沒,哪來的孩子。”


    “這以後沒有啊!咱得為以後著想,不能隻想著眼前。”程大奎語重心長地看著他們說道。


    “行行行,大哥說是啥就是啥吧!俺們聽你的。”


    “聽我的,就別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看看你們吃飯的樣子,跟豬拱似的,咱短你們吃的啦!”程大奎食指點著他們一個個數落道,“不說多斯文,起碼讓人看得過去,不能讓人說咱沒出息。”


    “這不是習慣嘛!”


    “這不是怕吃了上頓沒下頓嗎?”


    “咱在這裏也有三年了。”程大奎板著臉看著他們道,“除了剛開始缺吃少穿的,現在可沒有了。”


    “俺們改還不行嗎?”他們四個齊齊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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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長生打開房門,天沒有全黑,有人無人還能看得出來。


    “你幹什麽?怕他們監視咱們啊!”陶七妮坐在長凳上看著謹慎他笑道,伸手摸了摸方桌上的粗陶茶壺,“哇……熱水,還挺細心的。”說著拿起倒扣著的粗陶碗,倒了兩碗水。


    姚長生走了過來,坐在她對麵,端起碗輕哆了一口,“這菜真鹹,真是打死賣鹽的了。”輕歎一聲道,“普通人都不知鹽味兒。”抓著她的右手道,“你的手沒事吧!”左右不停地翻看。


    “沒事。”陶七妮黑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笑眯眯地說道,“看看連紅都沒紅。”輕笑著出聲道,“吃飯的時候還沒看夠啊!”從她那一掌下去,他那眼神時不時就看向自己的手。


    “你快嚇死我了。”姚長生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道,笑著又道,“話說你這功力見長啊!我記得在黑風寨你是一手刀,劈的木桌,現在可是一掌洞穿了青石條桌。”


    “咱跟土匪窩還挺有緣的。”陶七妮聞言笑嘻嘻地看著他說道。


    “少顧左右而言他。”姚長生目光直視著她道。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反正咱都練的。”陶七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烏黑的瞳仁閃閃發亮地看著他又道,“這次我可能是怒極了發力,必須震懾住他們,這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看向被他緊攥著的自己的手道,“現在讓我在拍一掌,估計沒那個膽兒。”


    從被劫道那一刻開始,她的精神力就放開了,自然將山寨插探了個清清楚楚。


    有別於其他的土匪窩,這裏居然開荒種地,這讓陶七妮動手並沒有嚇死手。


    不然憑她的本事那五個寨主還不手到擒來,擒賊先擒王,直接平了這寨子。


    “他們真的想投靠主上。”陶七妮身體微微靠進他小聲地說道。


    “他們說的瘟疫是真的。”姚長生看向她點點頭道,“這個我在翰林院見過檔案記載!”閉上了眼睛,“很慘烈。”


    陶七妮迴握著他的手,輕輕的摩挲著他的手背,無聲的給予力量。


    “那你幹嘛不直接表明身份。”陶七妮開口道,將情緒低落的他給拉迴來。


    “咱們下山後,到山下打聽、打聽,是不是真的是劫富濟貧,殺貪官、除惡霸。”姚長生黑曜石般的雙眸看著她認真地說道。


    “嗯!是該謹慎點兒。”陶七妮點點頭道,忽然看著他說道,“如果他們真要投靠主上的話,別讓他們吃燒烤之類的東西,比如烤肉。”


    “為什麽?”話落姚長生明白過來道,“是有心裏陰影對嗎?”


    “對!”陶七妮鄭重地點點頭道。


    “造孽啊!”姚長生閉了閉眼道,“這天花是烈性的瘟疫,得了十之ba九治不好。”


    陶七妮動了動嘴,話到舌尖又退了迴去,現在說不合適,等她拿出強有力的研究數據再說。


    陶七妮黑白分明的雙眸看著他笑眯眯地說道,“你們現在可是名揚天下了。”


    “嗬嗬……”姚長生低垂著頭羞澀的一笑道,“廬州城下兩場戰鬥,打出威風了。”


    “這大寨主對你們了解的還挺清楚的嗎?”陶七妮清澈的雙眸盈滿笑意看著他說道,“連讀書認字都知道。”


    “這個很吸引人的,當然要大肆宣揚了。”姚長生溫潤的雙眸看著她說道,“說到這個可是受你啟發。”


    “哎!我可沒那麽偉大,隻是想著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有一技傍身我希望大家都過的好。”陶七妮目光平和地看著他溫柔地說道。


    這點上姚長生有些汗顏,端起粗陶碗,輕哆了兩口,借以掩飾自己的心虛,他當時可沒那麽好心。


    姚長生放下手中的碗,抬眼看著她問道,“你說都讀書認字了,這天下會不會改變啊!”


    “不會。”陶七妮篤定地看著他說道。


    姚長生聞言詫異地看著她說道,“怎麽可能?”


    “這天下永遠是……”陶七妮握緊了拳頭沉靜的眸光看著他說道,“拳頭硬才是硬道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跟現在沒啥區別。”看著懵懂的他又道,“是不是覺得讀書認字了就感覺自己學問淵博了。”


    “那當然不是了,能書會寫,離學問淵博還差得遠呢!”姚長生聞言立馬說道,“我自認聰明,也是紮紮實實的苦讀了十多年。”


    “讀書認字,跟你有沒有獨立的思考能力可完全是兩迴事。”陶七妮食指點點自己的腦袋道,“就比如看地方日誌吧!我看到有趣的橋段,我就會追根究底的去探究。有些人隻覺得有趣,好玩兒。”


    “你這是在說我呢!”姚長生指指自己好笑地說道。


    “人雲亦雲不止是說多數人大字不識一個的現在。即便這全天下的人都會讀書認字了,但依然是人雲亦雲。”陶七妮挑眉看著他說道,“讀書認字隻是有了自我的表達能力,這當然就看誰能說的過誰了?”


    陶七妮輕撫額頭看著斂眉沉思的他道,“雖然有失偏頗,有點兒以偏概全。我爹娘那真是一個字都不認識,不是災荒逃難出來,根本不可能遇見你,如果沒有認識你,那麽他們的一生你可以預見,懵懵懂懂的過完這輩子。”頓了一下又道,“你初見我爹娘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不敢直視你,更加的謙卑,動不動就跪,你說一,他們不敢說二,願意聽你。”


    “嗯嗯!”姚長生忙不迭地點頭道,摩挲著她的手意有所指地說道,“你也一樣。”


    陶七妮聞言勾起唇角微微一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對!”姚長生輕點了下頭道,“真不一樣。”


    “怎麽說呢?讀書認字隻是敲門磚而已,路還長著呢!”陶七妮看著他輕笑出聲道,“而且這人啊!總是喜歡誇誇其談,總覺得自己就掌握了就是真的。然而有什麽用,除了嘴皮子利索了。”


    “嗬嗬……”姚長生看著她搖頭失笑道,“言辭還是那麽犀利。”


    “當然有些人會失落,因為引以為傲的優勢沒了。”陶七妮不厚道地笑道。


    “你對文人意見還那麽大?”姚長生深邃的雙眸看著她說道。


    “錯錯錯!我對自私自利的文人意見大,一心為公我是很敬佩的。”陶七妮聞言立馬說道,“武將我也一樣,這看他們的立場,是為公還是為私!”眉藏機鋒,目蘊靈秀,冷哼一聲道,“誰讓他們著書立傳的時候不能客觀的評價,非要貶低別人來抬高自己,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樣子。”


    “沒有眾生供著他們,他們屁都不是。”陶七妮不客氣說道。


    姚長生看著氣鼓鼓的如青蛙的她一臉的笑意。


    “我認真的,你笑什麽?”陶七妮板著臉看著他說道,“你也見識過真正的廟堂,那些文臣什麽樣?天天就會耍嘴皮子,互相扯皮,最後不了了之。娘的黃花菜都涼。應該怎麽做?知行合一、學以致用,也就是少扯蛋,腳踏實地的做實事。”


    “嗬嗬……”細碎的笑聲溢出姚長生的紅唇。


    “你怎麽又笑了,我不說了。”陶七妮噘著嘴狀似生氣地說道。


    “不笑,不笑,我家娘子說的對。”姚長生將她摟進懷裏道,“天晚了,咱們睡覺,明兒還得趕路呢!”


    “嗯嗯!”陶七妮窩在他懷裏點點頭。


    姚長生鬆開她,起身關上門,將門閂插上,然後過來吹了煤油燈,拉著她一起上了吱吱呀呀的簡易的木板床。


    “這床會不會塌了呀!”陶七妮一咕湧,吱吱呀呀的聲音乍起。


    “不會,你別亂動。”姚長生摟著她道,“快睡覺,這些日子風餐露宿的。”


    這破床板他就是想也不敢啊!真能塌給他們看。


    “他們不會月黑風高夜,把咱給……”黑暗中的陶七妮又故意地說道,感覺到身體僵硬的他,輕笑出聲道,“睡吧!我下藥了,敢靠近咱,讓他們一覺到天明。”


    “我怎麽沒事?”姚長生驚訝地說道。


    “這話說的,我能讓你有事嗎?”陶七妮腦袋親昵的蹭蹭他的胸膛乖巧地說道,雙臂環著他結實的腰身拍拍道,“睡覺。”


    兩人一覺到天明,神清氣爽的,簡單的梳洗後,吃了程大奎準備的豐盛的早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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