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趕來的時候已經快六點半了,暮晚這邊的點滴也正好快掛完了。


    “其實你不用過來的,”暮晚不好意思的說,“我這兒也快完事兒了,一會兒直接迴家就成了。”


    “那怎麽行,”李敏衝顧淮南打了聲招唿後笑著跟暮晚說,“你下午那一下兒可把人嚇壞了。”


    暮晚想問問當時的具體情況,為什麽送她來醫院的會是顧淮南,自猶豫間一個護士走了進來,喊了聲暮晚家屬。


    “檢查結果忘拿了。”護士抖了抖手裏的紙張說道。


    顧淮南在暮晚出聲前起身往外走去,“給我吧,謝謝。”


    “有事兒我得……”


    “出去說,”顧淮南低聲打斷護士的話,“正好我也有情況要向你們了解。”


    暮晚隔太晚沒聽清兩人的話,輕鎖著眉頭看著顧淮南跟那護士一塊兒出了病房,不過好在他是走了,“對不起啊,今天把李美兒給嚇壞了。”


    “還好啦,”李敏坐到顧淮南剛坐的椅子上,“你暈倒的時候我都還沒反應過來,我完全是被那帥哥的陣仗給嚇懵了的。”


    “帥哥?”


    “是啊,就剛出去那個,”李敏半眯著眼笑了笑,“什麽來頭啊,這麽關心你。”


    暮晚接上李敏那八卦的眼神就知道她心裏想什麽,當下便板著一張臉打算繞過此話題,“你說你一來也不先關心關心我的病情,咱還是朋友嗎?”


    “能用這語氣跟我說話那還用問嗎?”李敏說,“況且,終身大事那也是問題,你是不知道,你不醒人事的時候可苦了我了,那帥哥叫我打完120還不準我掛他電話,我就一路舉著個電話跟匯報軍事戰報似的跟著車來了醫院,手都快廢了。”


    暮晚:“……”這指使人的毛病看來不止會用到她身上,是不是應該感到萬幸?


    不過……“你幹嘛聽他的呀,你又不認識他,人叫你幹嘛你就幹嘛呀。”暮晚說。


    “哎,這話說的,人不也是關心你麽,關心則亂這詞兒我還是知道的,”李敏搖搖頭說,“那帥哥在急診室外頭等半天,我看他那擔心可不是假的,說說吧,男朋友?”


    暮晚其實挺心酸的,聽著李敏說的這些話感覺像是在說一個陌生人,而她現在的反應,活像個不知足還無理取鬧的孩子。


    “怎麽可能是男朋友……”暮晚搖搖頭,先不說她跟顧淮南以後還會不會有什麽交集,就單單是他所做的種種行徑來說,他們之間也再無可能。


    “那就是追求對象,”李敏笑著接過話頭,“嘖,都說離婚女人有豔福,我看你豔福不淺啊?”


    “邊兒去,這種豔福我還是讓給你吧。”暮晚抿唇笑笑,“看看藥是不是快打完了?”


    “哎,還真是,你等等啊,我叫護士拔針。”


    “按鈴不就行了。”暮晚說。


    “按鈴太慢了……”李敏邊喊邊往外跑去。


    顧淮南推門進來的時候暮晚正瞪著雙眼睛盯著已經滴完了的藥水,也沒看進來的是誰就著急忙慌的喊,“快點快點,快迴血了……”


    暮晚在獄裏的時候就得了個怪病,怕血,看到從身體裏往外冒血就止不住的驚慌,這會兒看管子裏的水快流完了,心也跟著慌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身體裏的血在往外流了似的。


    驚慌、忐忑、不安、害怕等一係列情況充斥著大腦,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顧淮南見她臉色不對,微蹙了眉三兩步進過去,“叫護士了嗎?”


    “叫了,還沒來,”暮晚指著自己手上的針,“怎麽辦呀,快迴血了……”


    她抬在半空的手指微微發著抖,顧淮南忍不住伸手握了握,“別怕……”說罷抬手輕輕扯著手背上的紙膠,“我給你拔掉,不會迴血的。”


    暮晚看著他沒說話,額間有細細密密的汗冒了出來。


    “放心,以前在療養院的時候我也常拔,經驗挺豐富的。”顧淮南安撫性的笑了笑,拇指按著她手背上的小創口貼將針拔了出去。


    輸液管裏僅剩的幾滴液體順著針頭的小孔滴到了光潔的地板上,顧淮南就這麽半彎著腰站在病床前,一手托著暮晚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按在她手背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誰卡住了指針,夕陽的餘輝透過窗外細密的樹枝穿透玻璃打在病房的地板上,形成一個個細密的光圈。


    溫婉而閑適,李敏著急忙慌喊了護士進門時正好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怎的,腦海裏就浮現出了這麽幾個字來。


    “拔啦?”李敏走過去看了眼問。


    暮晚這才迴過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忙往迴縮了縮手,顧淮南卻拉著沒鬆,“別動,多摁會兒,一會兒該起包了。”


    那護士掃了眼兩人,“你給拔的?”


    顧淮南點頭,“嗯。”


    “你是醫生嗎你就亂拔?拔出毛病了怎麽辦?”護士微蹙著眉,對顧淮南的行為毫不留情的就是一通指責。


    “是,”顧淮南不卑不亢,“我是醫生,有什麽問題嗎?”


    護士:“……”


    “需不需要我拿醫師執照給你看看?”顧淮南沉了臉冷聲問。


    這話一出,一時間諾大的病房裏氣氛瞬間降到了某種極為尷尬的冰點,暮晚抽了抽嘴角,顧淮南在她心裏惡劣的形象又多了一項,信口開河。


    “神經病。”那護士不悅的瞪了他一眼走了出去。


    “我自己按吧,”暮晚等那護士走後抽了抽手,“謝謝。”


    顧淮南這次沒再堅持,鬆開了她的手將一旁櫃台上的塑料袋拿過來遞給一旁的李敏,“一會兒你幫我送她迴家,我叫了一品坊的粥,等你們到家了就送過去,你吃了再走。”


    李敏雖然被下達的任務,但聽到‘一品坊’三個字後還是亮了亮眼,幾乎是一點兒沒猶豫的就點了頭,“保證完成任務。”


    “帥哥,你真是醫生啊?”李敏不由得好奇。


    “不是。”


    李敏:“……”


    顧淮南淡然的甩下兩個字後轉身對暮晚道,“記得飯後把藥吃了,明天還要再打一天點滴。”


    顧淮南倒沒再多作停留,說完這些後說自己有事要先走就出了病房,暮晚下了床穿好鞋,站了一會兒後覺得腹部還是有些隱隱的疼,不過倒沒了之前那麽嚴重了。


    她這才想起,自己進醫院的原因還不知道呢。


    “給我看病的醫生是誰啊,我得問問他我這什麽情況。”暮晚轉過頭問李敏。


    “我帶你去。”李敏伸手過來準備扶她,暮晚擺了擺手,指指床頭的包,“幫我拿那個就好。”


    “真不是男朋友?”出了病房後李敏又問。


    暮晚白了她一眼,覺得此人沒救了。


    “嘖,一身的名牌,開的還是卡宴,就光打個點滴還非開這麽好一間單人病房,”李敏搖頭晃腦的數著這一通‘罪證’,“肯定有奸情!”


    “瞎說什麽呢,”暮晚佯裝生氣的瞪她,“就一朋友,他沒想追我,我也不喜歡他,純潔得很。”


    不知為什麽,說出最後那幾個字的時候,暮晚心虛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顧淮南今天的態度和舉動太過另她驚訝了,以至於她都沒能好好思考,這樣的行為在他們之間是不應該存在的。


    醫生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戴著副眼鏡,臉上一點兒笑容都沒有,這樣嚴肅的麵容無形中給暮晚造就了不少壓力。


    “之前做b超的單子呢?”醫生拿過她的病例卡在電腦上刷了一下問。


    “b超?”暮晚有些懵,完全不知道自己還做過b超這迴事。


    那醫生掃了眼電腦屏幕扭頭看她,“你先生沒跟你說具體情況?”


    先生?


    暮晚在女醫生略顯不耐的注視下快速調整好情緒,搖搖頭,“沒有。”


    李敏站在她身後,搭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暮晚全當沒感覺到。


    “月經什麽時候來的?”醫生問她,“本來這些在看病前就要問的,你送來的時候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b超顯示倒是沒多大問題,所以今天就打了些消炎止疼的藥。”


    暮晚對這個還真沒什麽印象,她想了想後搖搖頭,“我一直挺亂的,時間上不怎麽規律,上次好像還是年前了。”


    女醫生眉頭輕鎖,“你這種症狀算是經前痙攣性疼痛,從你各項的檢查結果上看,你之前應該有過一場大的病史。”


    暮晚垂在大腿的手不自覺微微收緊,半晌後點點頭,“是。”


    “今天開的那藥先不吃了,我再重新開一起調理的,你這種情況以後很難有孩子的,平時生活上應該多注意調理。”那醫生一邊往鍵盤上敲著字一邊對暮晚說。


    暮晚木訥的點著頭,醫生的話仿佛讓她頃刻間迴到了三年前,當時也有那麽一個女醫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醫生見暮晚臉色有異這才露了絲笑容,開導道,“生活呀工作呀什麽的都放輕鬆些,給你開了瓶當歸片,把那些消炎的藥吃完了就吃這個,一瓶要吃完,完了之後再過來複查。”


    “好,”暮晚接過方子起身往外走,想了想又倒迴兩步,“醫生,那個,我……先生他,您有沒有跟他說這些?”


    那女醫生愣了一下,“這隻是初步診斷,如果要詳細檢查的話還得帶上你之前的病例,他隻問了我些注意事項。”


    “謝謝。”暮晚點了點頭走出了病房。


    李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在看到暮晚略顯蒼白的臉色後終是把要說的話咽了迴去,“我幫你去拿藥吧,你先到大門口等我,找張椅子坐會兒。”


    暮晚從診室出來後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本來就已經是不怎麽在意的事了,今天卻被重新勾起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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