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的電話她一直沒存,隻在通訊紀錄裏保留著一串陌生的數字,但暮晚還是在眾多電話號碼中一下就扒拉了出來。


    攢了一肚子氣在對方傳來聲音前準備吼過去的時候,聽筒裏傳來的居然是一個機械的女聲,“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暮晚對著電話愣了好幾秒,最後恨恨的收起電話迴了餐廳。


    一肚子氣沒處撒最後不得不轉移到了食物上,李敏看著暮晚從接完電話迴來後吃完第二盤炒麵後還有向蔬菜莎拉進攻的趨勢時才覺得這人有些不正常了。


    “你先別吃了,”李敏接了杯水遞給她,“真餓還是假餓呀?平時飯量沒見你這麽大的呀。”


    “我這叫化悲憤為食欲!”暮晚將一大杯水灌下肚後打了個飽嗝,看來是真超量了。


    “得了,什麽事兒這麽悲憤啊,別忘了下午你還有客戶要來呢,別一會兒吃壞肚子了。”


    李敏就像個新時代的預言家,暮晚兩點接到客戶已經快到公司電話的時候已經第三迴從廁所出來了。


    “真吃壞肚子了?”李敏擔憂的看她,從來沒覺得自己嘴這麽賤過。


    “托您的鴻福,還真是。”暮晚痛苦的捂著肚子坐到茶水間的椅子上,“我去了三趟也沒個影兒,感覺不是拉肚子?”


    “來大姨媽?”李敏問。


    自從之前在獄裏受了傷後,經期一直不太穩定,有的時候倆月才造訪一迴,再加上再如今這過得七零八落的日子,暮晚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上迴親戚來是什麽時候。


    沒等她整明白時間徐嘉霖給介紹那姑娘就來了,暮晚隻得拖著病軀去了會客室接待。


    這姑娘的婚期定在五月,離現在還倆月呢,時間上可以說是充裕得很。


    “我就想弄那種一體化的,比如婚紗照、婚慶,包括服裝啊跟妝啊什麽的都包含在裏麵,我不喜歡麻煩。”


    客戶姓秦,本地人,所徐嘉霖說兩人是同事,可在暮晚問及徐嘉霖的時候,這秦小姐字裏行間都顯得畢恭畢敬,想來徐嘉霖在公司還是個小領導,可具體問下來,秦小姐所在的公司卻不是徐氏企業。


    現在的富家子都流行跟爹分開幹?徐嘉穎自己開娛樂公司,徐嘉霖也一樣?


    “當然可以,婚紗照有什麽要求嗎?”暮晚忍不住喝了杯熱水,疼痛稍微緩解了不少,“主要是室外的布景啊場地什麽的,費用方麵也不同。”


    暮晚拿了幾個以前客戶的方案給她先看著,抽空迴部門跟李敏要了兩顆止疼片吃了,迴去的時候秦小姐正在兩個方案上猶疑不定。


    跟她耗了一個小時,最後秦小姐讓她設定個詳細的方案,到時候她再拿給她男朋友斟酌一下,暮晚忍著腹部的不適感將秦小姐送出公司後準備迴部門。


    抬腳剛準備上樓梯,腹部猛然傳來一陣絞痛,暮晚疼得腳都站不穩了,扒著欄杆額頭布滿細細密密的汗珠,她咬著牙爬上了樓,彎著腰剛進部門就聽到李敏的聲音。


    “你電話剛一直響,都響兩迴了,”李敏將手機拿給她,“我看沒名字,是不是客戶啊,快……哎,你臉色不大好啊!”


    暮晚緊擰著眉,模模糊糊的盡然有些看不清手機,屏幕上的數字像一個個活蹦亂跳的字符,歪七扭八看得暮晚頭疼不已,她滑開手機貼著耳朵輕輕‘喂’了聲,突的眼前一片黑暗,人也跟著失去了意識。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入目是一水的白色。


    天花板白的,牆壁白的,還有自己白皙的手背……上紮著的針?!


    進醫院了!


    幾乎不用想,暮晚得出了這麽個結論。


    她記憶有些混亂,隻記得當時痛得不行,李敏跟在一邊,難道是她送她來的?


    “醒了?”


    正琢磨著,一個略顯低沉的男音從門口傳來,暮晚垂下眼斂看過去,顧淮南一手拿著個白色塑料袋一手提著西服外套,脖子上的灰白格子領帶被拉下來一大截,白襯衫的領子都被翻進去了一角,這種近乎邋遢的形象讓暮晚吃了一大驚,比這人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病房門口還要猛烈。


    顧淮南臉色不太好,從進來臉上都沒帶笑意,不,兩人從再見麵,他似乎對暮晚都沒什麽好臉色,隻是以往偶爾還會露出一絲不經意的柔和來,今天卻緊抿著唇線,冷硬著夾雜著絲疲憊。


    “你怎麽會……在這裏?”暮晚掃了眼他身後,並未看到其他人,對於在這裏會看到他的疑問直接問了出來。


    “我送你來的醫院。”顧淮南把塑料袋放到床頭的櫃台上,看了眼掛著的藥水後才拉過一側的椅子坐下了。


    暮晚怎麽也沒想到,送自己來醫院的是會是顧淮南。


    似是看出暮晚眼底的驚訝和不確信,顧淮南微蹙了下眉,卻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還疼嗎?”


    暮晚下意識搖了搖頭,其實腹部隱隱還有些疼,隻是沒有那種一股勁兒扯著的痛感了,在承受範圍以內。


    顧淮南起身打開塑料袋,暮晚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才看清裏麵裝著藥盒和藥瓶兒,顧淮南拿過一旁的保溫杯倒了半杯水出來晾著,然後重新坐迴了椅子上。


    兩兩相望的尷尬氛圍讓暮晚有種如坐針氈的錯覺,不,如躺針氈。


    顧淮南不開口,暮晚也不太想跟他說話,主要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麽,總感覺什麽話問到他跟前都會變成利箭再嗖嗖的被擋迴來,自取其辱。


    “你要不要起來坐會兒?”顧淮南發完呆問她。


    暮晚愣了一下,覺得這樣躺著被人居高臨下的感覺還真不怎麽舒服,遂點了點頭。顧淮南起身把床往上調了調,還貼心的問了她高度合不合適。


    暮晚簡直快要受寵弱驚了,看顧淮南的眼神都變了,就像看一個精神病人今天沒吃藥變得更不正常了一樣。


    “把藥吃了。”顧淮南把藥一顆顆弄出來放到瓶蓋裏遞給她,隨後用手背在水杯上試了試溫度,而後才遞給她。


    暮晚受寵弱驚的接過,看著瓶蓋裏各色藥丸有種迴到幾百年前的錯覺,這藥是不是吃了就沒命了?!


    “謝謝。”暮晚把水杯和瓶蓋還給他後輕聲說。


    “一會兒你同事會過來,她過來了我就走。”顧淮南說。


    “你現在走也沒關係……”暮晚忙說,“今天,謝謝你。”


    顧淮南略顯柔和的側臉線條瞬間繃緊了不少,“不想跟我呆一塊兒?”


    是的!暮晚內心掙紮了兩秒,覺得就這麽直白的說出來不太好,恩怨再大人還送了她來醫院,斟酌兩秒後搖了搖頭,“我已經好多了,謝謝你送我來醫院,以後……咱們不要再見了吧。”


    徐嘉穎的那通電話內容還浪蕩在耳畔,宣告著她暮晚在這場早就結束的遊戲裏是個徹頭徹尾的loser,而且現在,她已經是個局外人了。


    已經出局了的人沒有資格再進行遊戲,這是從她出局那天起,給自己下的規定。


    “抱歉,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你。”好半晌後顧淮南說,他沒像往常那樣諷刺侮辱,而是很直接的告訴她,他不會那麽做。


    “你覺得我們這樣正常嗎?”暮晚試著跟他講道理,“離婚了的夫妻本就有追尋幸福的權利,你現在找到你的真愛了,還是看不得我好嗎?”


    “你想怎麽好?”顧淮南眼風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那個錢坤?抑或是剛見沒幾次的徐嘉霖?”


    “我不想跟你扯別的,我怎樣已經跟你沒關係了,你沒有權利幹涉我的任何正當交往。”暮晚強壓住怒火,腹部隱隱的疼感像被突然喚醒的熟睡的孩子,毫無防備的就鬧騰了起來,暮晚下意識伸手捂了捂。


    顧淮南見狀臉色微變,“又痛了?”


    暮晚沒理他,別過臉忍著這一波痛過去。


    “我去叫醫生,你別亂動。”顧淮南說罷就準備起身。


    暮晚忙叫住他,“沒事兒,你走吧,比醫生來都強。”


    顧淮南臉色變了幾變,“你同事來了我自然會走。”


    “你何必呢?”暮晚簡直哭笑不得,“我需要你做這些嗎?我不需要!收起你的慈悲心腸去對你未婚妻吧,省得她三天兩頭找事兒。”


    “徐嘉穎找你了?”顧淮南問。


    暮晚不想跟他談這個,這種被正室欺壓後跟男人告狀的小情兒即視感讓她覺得羞恥。


    “還是那句話,咱們繼續見麵對誰都不好,”暮晚耐著性子說,“你的未婚妻不喜歡我,我也不想跟你再見麵,那就以後都別見,馬路上碰見就當不認識,這樣的結果對大家都好。”


    “不好!”顧淮南打斷她,“不好……”


    “那麽說說,你為什麽要繼續跟我見麵?”暮晚冷冷的看他,“想在一個失敗者身上看到自己曾經輝煌的戰績?那麽恭喜你,你贏了。”


    顧淮南緊抿著唇,微蹙的眉頭下一雙淩厲的黑眸鋒芒盡斂,不知道是不是暮晚的錯覺,那眼底流轉間,仿佛閃過一抹不經意的悲涼。


    暮晚搖搖頭,讓自己飄遠的思緒迴歸到正軌上,“看來不是,那麽就是覺得好玩兒嘍,出去找小姐還得付費呢,是不是覺得找我比找小姐省事兒多了,不跟你要錢還不纏你?”


    顧淮南眼神微變,“你現在病著,說什麽我都會讓著你。”


    “那還得謝謝顧總你給我這麽大一權限呢,”暮晚自嘲的笑笑,“如果以上兩點都不是,那麽顧總,我該以為你對我舊情難忘了?”似是突然想到什麽,暮晚嘴角牽起一抹笑,蒼白的臉像朵盛開的茉莉,“哦,你看,我又自作多情了,咱們何時有過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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