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滿紅綢喜氣洋洋的喜堂內,漸漸起了煙霧,門窗上起了火星。


    一個個穿著富貴,打扮華麗的客人哭做一團,有一些禁不住恐懼開始不顧形象的哭泣咒罵,在死亡麵前,人人平等,越是有權有勢的越害怕死亡。


    “都是魏廷,這個殺千刀的。”一位滿頭珠翠的婦人突然衝向角落裏的尚氏和魏建,要不是魏廷,她怎麽會輪到這般地步。尚氏和魏建忍不住在她扭曲的麵容下往後退了退,幸好禦林軍盡忠職守的地擋下了那個婦人,再怎麽說都是皇室中人,就算有罪,也要等皇帝定。雖然皇帝現在生死未卜


    ,然刻在骨血裏的教導讓他們也不敢懈怠。


    驚懼交加的尚氏還不來及鬆一口氣,就見更多人衝過來,一個個咬牙切齒,似乎想活生生咬下他們的肉。


    尚氏駭然失色。


    “抓著他們要挾肅郡王放我們出去。”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登時衝過來的人更多。


    幾個禦林軍不敵,很快就被他們衝散開。


    抓住尚氏和魏建之後,便有人朝著外頭大聲嚷嚷:“不想肅郡王妃和成郡王有個三長兩短,趕緊住手。”


    外頭毫無反應,裹著火油的箭矢繼續密密麻麻地飛過來。


    生怕外頭人聽不見,好幾個人自發幫著一塊喊,可喊得嗓子眼都啞了,都不見有一點作用。


    尚氏和魏建臉色蒼白,抖如糠篩,不祥預感成真,難道魏廷放棄他們了。


    裏頭的人也反應過來了,明知道兩人在裏麵,外頭還是箭雨不斷,想把他們燒死在裏麵,顯然壓根不在乎這兩人的性命,是他們自欺欺人。


    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破滅,痛苦聲驟然響起,還有好幾個婦人一邊痛哭流涕,一邊撲到尚氏身上,又踢又撓。


    有一就有二,越來越多的蜂擁而上,泄憤一般對二人拳打腳踢。


    “不要,救命。”唿救聲很快就湮滅在混亂中。


    莊氏縮在角落裏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


    她想高喊,蠢貨,一群蠢貨,你們都被騙了,騙了,罪魁禍首是魏閎,是魏閎!


    他總算明白,魏閎為什麽處心積慮的要把皇帝哄到這兒來,怪不得他跑得那麽塊,原來他要把他們都燒死在這兒,包括他。


    魏闕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衝出去就是萬箭穿心,留在這兒就得被燒成黑炭,也許不等燒死,就被熏死了。


    嗬嗬嗬嗬,莊氏神經質地笑起來,她也要死了。到時候魏閎還能對著她的屍體掉幾滴眼淚,也許還能追封她一個皇後,皇後,多風光啊!


    笑著笑著莊氏劇烈咳嗽起來,眼睛被熏得又酸又漲,眼淚不斷往下掉。


    “靖王,這可怎麽辦,您一定有辦法的。”還有一些人把希望放在了魏闕身上,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沙漠中的旅人看著綠洲。


    魏闕無奈苦笑,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宋嘉禾拿濕帕子捂著嘴,看著越來越咄咄逼人的人群,眉頭皺緊了。


    “六姐,我害怕。”宋嘉淇抱著宋嘉禾的胳膊,忍不住輕輕啜泣起來。


    “別怕,援兵馬上會來的。”宋嘉禾輕聲安撫宋嘉淇,隔著帕子透出來的聲音有點悶:“別哭,擔心岔氣。”這種環境下一岔氣,人就喘不過氣來了。


    魏說闕過援兵迴來,她就相信迴來。


    聽見她的聲音,魏闕偏頭看了看她,眼底含著淡淡的笑意,見她麵色不好,知道她難受。


    望了望已經慢慢燒起來的門,人也該到了,再不來,他隻能闖出去,苦肉計再苦也不能把人給搭上了。


    恰在此時,圍著魏闕的人群裏一個女人斜刺裏撲向毫無防備的宋嘉禾。剛一起勢,就被魏闕擋下。與此同時,一人從魏闕背後突襲,竟然是聲東擊西。


    “後麵!”宋嘉禾驚唿,直到那人被魏闕反手提刀劈退,宋嘉禾才覺得自己的心跳重新跳動起來。


    她兩腿有些發軟,就著宋嘉淇的手才勉力站穩了。


    偷襲不成,那兩個死士一前一後咬舌自盡,和之前幾名刺客一般,絕不留口被審問。


    “有人來接我們了。”人群裏突然爆發出一道喜極而泣的聲音。


    幾近絕望崩潰的人們不約而同的看著大門,他們聽見刀劍交加的擊打聲,還有慘烈的尖叫。


    這些聲音漸漸激烈,又越來越低。


    緊接著是水潑在燃燒的木頭上,發出“嗤嗤嗤”的聲音。


    “我們有救了!”一張張灰頭土臉的麵上散發著由衷的喜悅。


    一身鎧甲的婁金如同天神一般出現在中眾人麵前。


    “快送陛下迴宮。”李公公尖銳的嗓音響起來,陛下唿吸越來越微弱了。


    魏闕也不耽擱,立刻命人將皇帝抬起來,唿啦啦的人群湧過來,想和皇帝一塊走,跟皇帝在一塊一定是最安全的。


    婁金擰眉,外頭還亂的很,這麽多人走在一塊,還得分出兵力和時間照顧他們,到時候耽擱了皇帝的傷勢,免不得要被人做文章。


    “諸位稍安勿躁,此刻外頭形勢不妙,諸位出去恐怕會被殃及,眾將士要保護陛下,不敢耽擱,恐不能妥善照顧各位。


    還請各位暫且留在此刻,本王會派重兵保護,等風波結束,在護送各位迴府。”


    魏闕一番話軟中帶硬。


    “誰敢耽擱陛下迴宮。”李公公厲喝一聲,某種程度上,他比任何人都在乎皇帝的性命,皇帝在,他就是威風凜凜的大總管,皇帝駕崩了,他算個球。


    無人敢攤上這樣的大罪,且火勢已經熄滅,可到底還有些不滿和驚恐。


    現下也沒人有時間考慮他們的心情了,李公公催命似的催著趕緊走。


    落在後頭的魏闕臨走前,抱歉的看了一眼宋嘉禾。


    “萬事以陛下為重,我們在這稍等一下也無妨。”宋嘉禾對他笑了笑。


    本就有些不忿的人聞言,訕訕的摸了摸臉。以宋嘉禾身份都不要求離開,他們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再說了,世人都知靖王愛重她,有她在這,他們頓覺放心不少。


    魏闕對她點了點頭,旋即大步離開。


    薑寨帶著手下與皇帝帶來的禦林軍激戰,憑著人數優勢,將禦林軍節節敗退,他也趁機拿起鐮刀收割敵對黨派的朝臣。


    此時此刻,魏閎站在慶郡王府最高的山頂涼亭上,整個慶郡王府都在他的俯瞰之下。


    望著不遠處的滾滾濃煙,魏閎臉上含著淺淺愉悅的笑容,燒吧,殺吧,都死得幹幹淨淨了才好。


    這會兒,魏廷已經上了黃泉路,就是不知他的好父皇與魏闕如何了。烈火焚身之痛,就是他送給他們的大禮。一瞬間他想起了也在喜堂內的魏聞。


    魏閎笑容凝滯了一瞬:“天家無骨肉,九弟,下輩子莫要再做皇家人。”


    “殿下,您看!”


    循聲一看,魏閎看見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猶如蝗蟲一般的士兵,看清旗幟之後,魏閎臉色鐵青,雙手緊緊抓住扶欄。


    他死死盯著街道,莊家人,莊家人在哪?援兵都來了,他們在幹嘛。


    慶郡王府內一邊倒的局勢在第三方勢力加入之後,瞬間我那個另一個方向傾倒。


    就連遠處的濃煙也消散了。


    魏閎赤紅著一雙眼,派出去打探的人還沒迴來,父皇死了嗎?魏闕死了嗎?那個屋子裏關著魏家所有成年的皇子,隻要都死了,他就贏了。


    “殿下,您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護衛焦聲催促。


    魏閎不甘的望著喜堂的方向,咬著牙往山下走:“走。”行動之前,他就準備好了退路以防萬一,山坡裏有一條地道可離開慶郡王府。


    江山初定,部分勢力對魏家的態度模棱兩可,魏家強,他們就臣服,魏家弱,他們便桀驁。


    他過去後,那群人就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造反,到時候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大哥這麽急,要去哪兒?”魏闕似笑非笑的出現在魏閎麵前。魏閎的臉登時變成灰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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