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禾霎時明亮如同星子的眼眸,很好的取悅了魏闕,他嘴角微微上揚,視線一轉,目光落在了麵容僵硬的柯世勳臉上。


    “三表哥。”柯世勳聲音裏帶著僵硬,渾身都透著不自在。


    覺得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不帶絲毫的溫度,魏闕來了多久了,自己剛才的表現他都看在眼裏了嗎,是對他不滿嗎?


    柯世勳也覺得剛才的自己不像自己,他怎麽會如此咄咄逼人。瞬間,柯世勳麵孔上泛出蒼白之色,他嘴唇輕顫,似乎想道歉,可又難以啟齒的模樣。


    “三表哥,嘉淇在哪邊?”轉怒為喜的宋嘉禾笑問魏闕。


    魏闕淡淡道:“我也要去那邊,給你帶路。”


    宋嘉禾想他真是好人,他肯定是怕柯世勳繼續糾纏她。說來,可真是人不可貌相,瞧著挺斯文優雅一人,哪想那麽沒風度,被拒絕了還死纏爛打。


    宋嘉禾搖了搖頭,不再想他,轉而揚起笑臉驅馬走向魏闕:“那麻煩表哥幫我帶路了。”


    魏闕輕輕一笑,也不多看柯世勳,調轉馬頭離開。


    望著並駕齊驅的兩人,柯世勳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一塊走了。隻留下一具軀殼,空落落的。


    他的小廝瞧著於心不忍,忍不住安慰:“公子今兒有些操之過急,怕是嚇到宋姑娘了。”兩人說過的話都沒超過一隻手,這就提親了,哪能不受驚嚇。


    柯世勳也知道自己唐突了,一開始他隻是想和她說說話,可她惟恐避之不及的模樣讓他慌亂不已。他想向宋嘉禾表達誠意,而他覺得沒有什麽比婚約更有誠意。


    然而她說,他非她所好,他是真的想知道她喜歡的是什麽樣的人,他願意為她努力變成她喜歡的樣子。


    腦海中浮現魏闕英武不凡的身影,忽而又變成宋嘉禾笑顏如花的臉,對著魏闕,她笑的那麽甜。


    “你說,宋姑娘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三表哥?”柯世勳聽見自己夾雜著濃濃不安的聲音響起。他的小廝愣住了,想也不想的搖頭:“宋姑娘雖然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她有意中人啊,小的瞧著宋姑娘對魏將軍的態度並無異樣。”被心上人撞見自己和外男站在一塊,


    不是應該著急發慌的解釋嗎?


    “真的?”柯世勳眼神驟亮,猶如溺水之人看見了浮木。


    小廝斬釘截鐵道:“當然。”眼下這情況他哪敢刺激柯世勳,他家少爺最是一根筋的。


    對此柯世勳深信不疑,因為他想相信,如果宋嘉禾喜歡的是魏闕,那麽他該怎麽辦呢。那可是魏闕!


    小廝忍不住又叮囑了句:“下次公子見到宋姑娘,可不要像今天似的直接了,會嚇到人姑娘的。”他家公子和姑娘相處的經驗到底少得可憐了。


    柯世勳點頭如啄米,他肯定不會像今天這麽莽撞了,現在他已經悔的腸子都青了。


    且說離開了宋嘉禾,走出一段路之後,笑盈盈對魏闕道:“謝謝表哥。”要是他不來,自己怕是真要暴力鎮壓柯世勳了,那就不好看了。


    “謝我什麽?”魏闕反問。


    宋嘉禾睜大了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難道他真是那麽巧替宋嘉淇來傳話的。


    望著她黑亮黑亮的眼睛,魏闕移開目光,忽見她狡黠一笑:“當然是想謝表哥當信鴿幫我捎話啊,要不還能是什麽?”


    說完,她還輕輕的皺了皺鼻子,好整以暇的看著魏闕:“那三表哥,嘉淇在哪兒,我去尋她。”


    魏闕輕輕笑起來,還真是不肯吃虧。


    宋嘉禾也跟著笑了,笑得有那麽點小得意。


    “下次遇到柯世勳留神些,莫要單獨和他在一起。”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宋嘉禾點頭:“今天也是趕巧了,哪知道跑到這兒來都能遇到他。”莫不是柯世勳一直跟著她,要不哪能這麽巧。


    “不過我也不怕他,他打不過我。”宋嘉禾輕輕一甩馬鞭,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他要是再敢動手動腳,她不介意賞他一鞭子。魏闕目光在她細嫩的胳膊上轉了轉,想起了之前兩次接到的球,細胳膊細腿的,勁倒是不小,從她教訓竇元朗那迴也能看出來,她身手也不錯,然而很多時候比的可不是


    這些。


    到底家裏護的好,不懂人心能齷齪到什麽地步。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宋嘉禾怔了下,明白過來他話裏的意思,歪頭看著魏闕,莞爾一笑:“好的,謝謝三表哥提醒,我會小心的。”


    魏闕彎了下嘴角。


    宋嘉禾目光在他那邊繞了一圈,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三表哥今天運氣不太好嗎?都沒收獲。”除非運氣衰到家,否則以他那出神入化的箭術怎麽可能一點收獲都沒有。


    魏闕默了下應和:“嗯,今天氣運不佳。”


    以他的箭術得是運氣多差,才能一隻獵物都沒有。宋嘉禾同情的看著他:“我也有這麽倒黴的時候,跑了半天,一隻兔子都見不著。”宋嘉禾心有戚戚,視線在自己獵物上轉了轉,定格在一頭麅子上,於是歡快道:“三表哥幫了我大忙,這頭麅子就當成謝禮吧,還請表哥不要嫌棄!”說著示意自家護衛把


    麅子送過去。


    口頭道謝什麽的太虛了,得來點實在的,她留意到魏闕一無所獲,肯定是運氣不好。


    護衛愣住了,小心翼翼的偷瞄一眼魏闕,被姑娘家送一頭麅子什麽,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勁,他覺得魏將軍肯定會拒絕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魏闕深看一眼喜上眉梢的宋嘉禾。


    聞言宋嘉禾笑得更高興了,總算是能稍微還一點人情了,欠太多她會不好意思的。


    護衛有些看不懂,他機械的將那隻麅子搬到了魏家護衛手裏,對方的表情也是一言難盡。


    看看魏闕那邊孤零零的麅子,再看一眼自己這滿滿當當的收獲,成就感油然而生,宋嘉禾覺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威武雄壯,都快趕上魏闕了。


    魏闕望著眉梢眼角都透著笑意的宋嘉禾,眼中笑意更甚。


    心情大好的宋嘉禾美滋滋的摸著馬背,正要告辭,讓魏闕去忙自己的,剛到嘴邊的話就被腹內一陣絞痛扯了迴來。


    宋嘉禾弓起身子,捂住了腹部,那一陣熱流讓宋嘉禾的臉一搭紅一搭白,變得十分精彩。她年初來的葵水,是以還十分不規律,以至於宋嘉禾萬萬想不到會在今天大駕光臨,還是如此的熱情,更倒黴的是在這個地方,她沒帶丫鬟啊,這裏都是男的,男的,男


    的!


    宋嘉禾眼前發黑,很想暈過去一了百了。


    原先還笑意盈盈的人突然變了模樣,魏闕一驚,見她在馬背上搖搖欲墜,連忙躍下馬背,過去扶住她:“怎麽了?”


    宋嘉禾就覺得握著她胳膊的手在把她往下扶,可她是拒絕的,她今兒騎得是白馬,白馬!配的馬鞍也是白的!她為什麽要挑一匹白馬來配衣服啊!


    “我沒事!”宋嘉禾著急發慌的拒絕,她覺得自己還能硬撐著跑迴去。


    可她那點力道在魏闕那兒就跟撓癢癢似的,見她不配合,魏闕直接雙手將人抱了下來。


    宋嘉禾都想踹他,她心驚膽戰的瞪著馬鞍,幹幹淨淨,宋嘉禾鬆了一口氣,然後覺得肚子更疼了,肯定是被嚇的。


    宋嘉禾捂著腹部,直想往下蹲,最好讓她蜷縮成一團,既能緩解疼痛,又能遮醜,她特別想扭頭看看裙子,可又沒這臉。


    魏闕扶著她,眉頭緊鎖,伸手搭在她腕上。宋家幾個護衛看的眼皮亂跳,可這情況他們也不好說什麽更不好做什麽。魏闕這麽扶著宋嘉禾不合禮數,他們扶也不行啊,再說了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冒犯主子,遂隻


    好安慰自己事急從權。


    巴巴望著魏闕,想知道是個什麽情況,宋嘉禾身體向來好,這冷不丁一下,他們這心也七上八下的。魏闕眼角僵了僵,低頭看著臉色蒼白,目光閃躲,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的宋嘉禾,忽然間覺得搭在她皓腕上的指尖發燙,那股灼燙還從指間蔓延到了手臂,一直燙


    到了心裏。宋嘉禾往迴縮手,不住想往下蹲,奈何魏闕扶著她不放,宋嘉禾都要哭了:“三表哥,我沒事,你別管我,我就想在這待一會兒,待一會兒就好!”憋出一句,“我有經驗,


    老毛病了!”


    魏闕擰眉,吩咐人搬了一截枯木過來,讓宋嘉禾坐了。


    宋嘉禾坐在上頭,雙手揉著腹部,默默的把臉埋在了膝蓋上。覺得要不是這會兒還疼著,自己的臉估計都紅得能滴血了,沒有最丟人,隻有更丟人。


    這麽一想居然覺得肚子也不是那麽疼了!


    林子裏變得十分安靜,幾個成家立業的護衛已經隱約明白過來。一個護衛走上前對魏闕耳語了幾句。


    魏闕看他一眼,讓他去通知宋家人,隨後又從馬鞍山取了水囊,想了想又取了自己的水囊。


    “喝點熱水。”


    這兒哪來的熱水,宋嘉禾驚訝的抬起頭,就見魏闕手裏拿著自己的水囊,上頭還鑲著珍珠呢,她絕不會認錯,可她的水早就涼了啊。


    魏闕往前伸了伸手。


    宋嘉禾下意識接過來,當下就咦了一聲,摸起來居然是暖的,喝了一口,熱水?連忙又喝了一口,一口熱水下肚,她覺得整個人都好了不少。


    魏闕又遞了一個水囊給她,這個水囊看起來就簡單多了,完全沒有花裏胡哨的裝飾。


    “暖一下身子。”魏闕語氣和神情都十分平常。


    宋嘉禾的臉唰的就紅了,尷尬的差點扔掉手裏的水囊,這都懂,所以他是什麽都知道了?宋嘉禾整個人都不好了。


    見她臉上有了血色,魏闕就知道她好些了,略鬆一口氣。再看她呆在那兒,羞窘不已,不由好笑,麵上還是一本正經。


    宋嘉禾渾渾噩噩的接過水囊,被熱度一激,迴過神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硬著頭皮按在腹部。迴暖的腹部使得宋嘉禾整個人都活了過來,她又喝一口熱水,眼神左右飄忽,目無焦點。最後定焦在手裏的水囊上,這熱水到底哪來的,難道自己趴了這麽久,久到可以


    來迴一趟灌熱水。


    還是這就是話本傳奇裏那些神乎其神的武功,她一直以為都是唬人的來著,宋嘉禾內心小人在抓耳饒腮,猶如二十五隻耗子在爬,爬的她終於受不了了。


    宋嘉禾看向麵前的魏闕,搖了搖水囊一臉的求知:“三表哥,這熱水怎麽來的?”


    “內家功夫。”魏闕迴答。


    宋嘉禾雙眼登時閃亮:“我能學嗎?”這才是重點,她也是有一個江湖夢的,想她年幼無知時還學著話本裏的人披著鬥篷配著劍,假裝自己就是女俠來著。


    好吧,這種事就沒必要迴憶了。


    魏闕上下打量,似乎在研究她的根骨。


    宋嘉禾不由自主的挺了挺脊背。


    “你好了?”


    宋嘉禾:“……”假如我沒好,你會不會看在我難受的份上收我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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