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首,見穆清正倚在案前,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穆清眸色幽深,探尋似地將他望著。宋修遠心中一抖,直覺這帕子不是好東西,用兩個指頭提溜著扔到了穆清身後的桌案上,側身看著穆清,問道:“可是郭家阿眉又惹阿謠不快了?”


    穆清往宋修遠胸口捶了一拳,嗔道:“你何時才能摸清郭仁的底細?”查清了郭仁,宋修遠不必再虛以為蛇,她亦不用再忍耐,可直接將阿眉趕迴刺史府。


    宋修遠一愣。


    未等宋修遠開口,穆清又迴頭瞟了眼桌案上的帕子,道:“呶,這是阿眉今日留在這兒的帕子。特意留給你看的。”


    聞言,宋修遠欲迴身仔細瞧瞧這方帕子,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頭響起了凝碧的聲音:“我家娘子白日裏在夫人屋裏落了塊帕子,因那方帕子是娘子的貼身之物,娘子看得緊,故而命婢子來尋帕子。”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叫屋內的人聽得一清二楚。穆清心底哂笑,那郭家阿眉當真沉不住氣,宋修遠迴來尚不足一盞茶的時間,她便打發人來尋帕子了。


    宋修遠垂首,看了眼桌案上的帕子上的繡紋,心裏當即清楚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難怪穆清今日沒有好臉色。


    他靜了靜心,欲出門嗬斥那不知禮數的丫鬟,卻在經過穆清身邊的時候,被她抓住了衣袖。


    穆清朝著他微微搖頭。


    未幾,外頭響起了青衿的聲音:“侯爺與夫人歇下了,娘子明日再來尋吧。”


    凝碧望了眼青衿身後的窗柩,默了默。娘子吩咐了,未尋到帕子也無事,最要緊的,是讓鎮威侯知曉有那麽一方帕子。時辰尚早,屋內燭火未熄,凝碧確信鎮威侯並未歇下,應聽見了她方才所言。想著娘子吩咐的話也算是帶到了,她便朝著青衿福了福,轉身退去。


    “吱呀——”屋門突然打開,穆清從內走了出來。青衿斂去了方才對著凝碧的咄咄逼人之勢,退到一側,向穆清躬身行禮。


    凝碧下意識地迴身,見到了站在門口的穆清。逆著屋裏的燈燭暖光,她隻能隱約瞧見穆清身上不甚齊整的寢衣。髮髻半散,衣衫微亂,穆清隻是靜靜站在那兒,周身便暈開了一股淡淡的氣場與慵懶媚態。凝碧比阿眉長了幾歲,見穆清這個樣子,當即想到方才屋內可能發生了什麽,一張臉不爭氣地紅了紅。


    “發生了何事?”穆清眼風微瞟,漫不經心問道。


    “迴夫人,阿眉娘子貼身的一張繡帕不知落在了何處,凝碧娘子前來尋帕子。”青衿規規矩矩地答道。


    穆清看著凝碧,狀似深思,又問青衿:“你今日黃昏打掃屋子的時候,可見過那張帕子?”


    青衿見穆清手上空空如也,當即會意,躬身答道:“不曾。”


    穆清笑了,又朝凝碧輕聲道:“勞煩告訴你家娘子,她的帕子不在我這兒。繡帕乃貼身之物,若尋到了可要藏好了。”


    凝碧躬身應下,正欲轉身迴去,忽而又聽到身後的鎮威侯夫人徐徐道:“我屋子裏的物事,自然都是我的。日後若阿眉娘子落了物事在此處,我必會即刻命人送迴,定不勞煩凝碧娘子深夜來尋。”


    聞言,凝碧抖了抖,飛也似地跑迴了西廂院子,將所聞所見一一告訴了阿眉。阿眉坐在鏡前,眉頭緊蹙。鎮威侯夫人方才那些話,分明是告誡她們莫打鎮威侯的主意。而那個時候鎮威侯分明就在室內,對外頭的動靜定然一清二楚。堂堂京中侯爺,卻由著一介婦人說自己是她的所有之物,可見鎮威侯夫人在鎮威侯心中有著不一般的位置。


    穆清見凝碧跑沒了影兒,斂起神色,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方才迴身走進室內。


    宋修遠倚在案前,興味地看著她。雖被穆清比作了物事,但他樂得自在。


    穆清避開他的灼灼眸光,垂眸斂了衣襟,行至案前,俯下身將案上的帕子收了起來。


    “既然不喜,阿謠何不直接將帕子毀了?”看著她的動作,宋修遠問道。


    穆清喟嘆道:“我蟄伏了十多日,才得了這麽一個佐證,如何能輕易毀了?有這方帕子在我手裏,為了阿眉的名聲,王氏定然不敢再鬧什麽麽蛾子。”


    宋修遠突然朝著穆清傾過身子,伏在她耳邊道:“明日便將她送迴刺史府吧。我已查明了郭仁的底細。”


    穆清迴眸定定地看向宋修遠。


    實則除卻郭仁近些年來貪汙受賄的人證物證,他還挖到了郭仁背後的兩條路子,一條與京城東宮相連,一條繼續北上直至河北道。東宮的那條暗線,他已全權呈給薑懷瑾布置,薑懷瑾極有可能藉此時機打擊東宮,但這些都與鎮威侯府無關了。至於北上的那條路子,他懷疑與雁門邊境有些關係,但尚無實據,他不打算告訴穆清,徒惹她憂心。


    宋修遠一手撐在案上,一手拂去了穆清手上的繡帕,直接丟到了燈盞裏,輕輕道:“燒了吧,不必顧慮這麽多。”


    有些微的酒氣,並著鼻息一起灑在了穆清耳畔。鼻端還有一絲若有似無的脂粉氣。


    穆清知曉這幾日宋修遠陪著薑懷瑾做戲,免不了一番逢迎往來,席間亦有推不開的美姬優伶。縱然知曉宋修遠不會讓那些女子近身,但是想到席間盯著宋修遠的美姬,穆清心中仍是懊惱。思及此,這幾日被強壓在心底的不悅與醋意轟然爆發。


    轉過身子,她直接伸手解了宋修遠腰上的革帶,又解開了他胸前的扣子與腰側的係帶,憤憤道:“這衣裳上的脂粉氣太濃,我受不了。”


    說著,竟真的將這件圓領外袍從他身上褪下了。穆清將手上的錦袍丟至地上,似覺得還不解氣,她又迴過頭,從上至下掃視著宋修遠。五月的天氣已漸漸泛起了暑意,去了圓領外袍,宋修遠身上隻剩了一件中衣。穆清想了想,索性直起身子,沒再解宋修遠的中衣,而是湊到他麵前,學著從前宋修遠吻她的模樣,將自己的雙唇覆在宋修遠之上。


    隱隱帶了些急切,嫌宋修遠這個時候有些不同尋常的木訥,穆清用齒輕輕咬了咬宋修遠的下唇。


    宋修遠全然未料到穆清會突如其來地吻他,唿吸一窒,雙唇微張的瞬間,便被穆清攻城略地。


    先前穆清為了出去應對凝碧,當著他的麵散髮髻解寢衣的時候,他腹內便燒起了一團火。眼下這團火被穆清撩撥得愈發旺盛。


    於閨帷密事,穆清向來羞怯,今日她卻忽然轉了性,更是令他情難自已。宋修遠一手環過穆清的腰,一手叩在她的腦後,傾身迴吻了過去。穆清不惱亦不拒絕,閉著雙眸應承著宋修遠,雙手不自禁地在他胸口劃著名圈兒。


    隻是宋修遠到底並非急色之徒,於混沌之間,忽而想起今日穆清的心緒。理智歸位,宋修遠握住了穆清的手,雙唇微微分離,輕輕喚道:“阿謠。”


    沙啞的兩個字,亦喚迴了穆清的理智。睜開雙眸,她定定地看著她。


    宋修遠大抵有些猜到穆清吻他是為了泄憤,思及方才自己又拂了她的意迴吻了過去,唯恐穆清生氣,他即刻放開了對她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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