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二位夫人,咬傷娘子的是翠青蛇。幸而此蛇性溫順,無毒液。但即便如此,娘子體弱,蛇液中帶了髒東西,透過鮮血滲入娘子體內,故而癱軟無力,周身抽搐。妾這便開方,不過半月內娘子需靜養。”


    聞言,王氏略鬆口氣,卻在聽聞靜養後,又蹙著眉喃喃:“靜養半月,這……這該如何是好……”


    穆清見其麵露難色,便順著接過話頭,道:“不若讓阿眉娘子在此處住下,待身子恢復後再迴刺史府。”


    正中王氏下懷。


    如此,阿眉便在宅子裏住下了。


    臨行前,王氏看著穆清,麵有愧色。但阿眉到底是在此處被咬傷的,穆清隻能笑著寬慰了幾句。待王氏迴府後,青衿跟著穆清,悄悄啐道:“明眼人都知曉她們打的什麽主意。果真應了她們那雙勾人的眸子!”


    穆清橫了她一眼,道:“多嘴,我亦瞧出來了!”


    青衿見穆清麵色不善,即刻閉了嘴。


    穆清斂眸,思慮良久,吩咐道:“你即刻著人去院中尋那翠青蛇,順便打聽打聽,這個時節出沒惠州的爬蟲有無凝碧所言的翠青蛇。還有,莫忘了探查翠青蛇的毒性。”


    無憑無證,她不能隻靠心裏的臆測便說王氏母女覬覦宋修遠。眼下細細想來,隻能從這條翠青蛇著手,待得了實據,塵埃落定之時,她再著手收拾這對不安分的母女。


    ****************


    郭刺史府上的阿眉娘子隨母拜訪鎮威侯夫人,卻在後院中了蛇毒的消息即刻傳到了宋修遠耳中。宋修遠當即棄了手頭的公務,匆匆趕迴宅子。


    去歲周墨的關押不僅令穆清夜夜夢魘,更是令宋修遠心有餘悸。聽到消息的剎那,他隻當又有人慾謀害穆清,郭家阿眉氣運不好,才替穆清擋了一劫。


    未想迴到宅子,卻見穆清寒了一張臉。


    實則穆清早已料到王氏母女的計謀,但彼時她尚不確定女大夫所言真假,且阿眉瞧著著實痛苦異常。她無法貿然將阿眉送迴刺史府,便讓順著王氏之意,將阿眉留了下來。幸而她知曉宋修遠為人,亦信他的品性。與她相比,莫詞才是真正的風流媚骨之態。從前麵對莫詞,宋修遠尚無急色之態,眼下又如何會將一個還未長成的小丫頭看在眼裏?


    隻是不知為何,想到這對母女竟將主意打到了宋修遠頭上,她心底就是不痛快。


    宋修遠尚不知曉原委,想了想近日自己的確忙於公務,無暇顧及穆清。摸了摸鼻翼,他開口問道:“阿謠可受了驚嚇?若有委屈,告訴我便可。”


    穆清見宋修遠堂堂一個侯爺,竟小心翼翼地拿捏自己的心緒,心中的無名氣一時梗在了喉間。吞了口唾沫,她搖頭,徐徐問道:“阿遠可知曉翠青蛇?今日郭家阿眉便是被翠青蛇所傷。”


    宋修遠垂首思索。


    穆清又喟嘆道:“阿眉的眼睛生得極好,我一個女子見了都有些意動。幸而此番沒有性命之憂,不然委實浪費了那麽好看的一對眼睛。”


    思及數日前郭仁送至薑懷瑾宅子裏的幾個美人,宋修遠這下明白了。郭仁果然將主意打到了侯府後院,且他懂得審時度勢。薑懷瑾大婚未及一年,又是皇子,高不可攀,他便有意將女兒送到了此處。眼睛生得極好?郭仁真真是生了一個好女兒!


    牽著穆清坐下,他想了想,道:“不若這幾日我便住在惠州衙署內?待郭家阿眉養好了身子迴刺史府後我再迴來。”


    見宋修遠這個模樣,穆清知道他已會意,噗嗤笑出了聲:“阿遠這般行徑,豈非刻意拂了刺史大人的美意,讓他難堪?如此若再查郭仁的底細,他定會有所防範。且終究口說無憑。從前如何,日後還是如何便可。待我尋出了佐證,再將人趕出去便好。”


    宋修遠未料到無需他好言相哄,穆清便笑了。他更未料到,如此情境,穆清明明受了委屈,卻仍在為他的公務著想。


    有婦如此,夫復何求?


    穆清想了想,又補道:“不過你到底是外男,王氏甚顧及女兒的名聲,阿遠不可隨意踏足阿眉所在的西廂院子。”


    宋修遠見穆清氣韻生動的眸子,心中意動,將穆清攬入懷中,笑應:“得夫人令。”


    郭仁的底細,他已查出了眉目。不過貪汙糧餉,收受賄賂。但若無人撐腰,他不會有這麽大的膽子,亦不會在刺史的位置上安安穩穩待了十數年。為了順藤摸瓜查出郭仁背後的勢力,他尚不能輕舉妄動。待到事成之後,他必然要叫郭仁王氏知曉覬覦侯府後院的教訓。


    還有那位當著穆清之麵勾人惹穆清不悅的郭家阿眉,他記住了。


    ☆、繡帕


    阿眉在宅子裏住了七八日,因掛心女兒,這七八日裏王氏得了空便往宅子裏跑,十分勤快。惠州城裏的其他官家夫人們不知其中原委,隻覺得王氏交了好運,亦想如王氏一般多與穆清見麵,但想到這是郭家阿眉中了蛇毒才換來的機會,又紛紛退卻了那些心思。


    王氏來了宅子,穆清便也睜隻眼閉隻眼,不怎麽理會這對母女在西廂院子裏搗鼓什麽麽蛾子。許是穆清從未刻意為難,王氏便覺得這位鎮威侯夫人性軟好欺,得知女兒這七八日裏連鎮威侯的一片衣角都沒見著,王氏暗自恨鐵不成鋼,遂又思忖起了新的法子。


    女大夫每隔兩日便會來宅子替阿眉診治,又過了五六日,女大夫終於道阿眉不必再日日臥床,每日可挪出個把時辰在院中慢慢走走,活動筋骨。


    過了這麽七八日,穆清也算瞧出來了,阿眉性子不似母親。大抵因為知曉自己是過來做什麽的,每每見了穆清,她心中便畏懼得很。傷口好些了,阿眉每日便會尋個方便的時辰來穆清屋裏問候。


    這日阿眉方離開,青衿忽然指著她坐過的杌子道:“呀!郭娘子的帕子落這兒啦。”


    穆清示意青衿將帕子遞過來。她將帕子展開一看,心中不悅,淡淡道:“哪是落下的,分明是故意留在這兒的。”


    青衿湊過腦袋,看見帕子上繡著的山峰奇樹,心中瞭然,問道:“可需婢子將東西送迴去?或是直接毀了這勞什子?”


    穆清想了想,搖首:“留在這兒吧。你著人盯緊些西廂。”


    然而整整一日,西廂院子安靜如雞,一絲絲尋帕子的動靜都沒有。


    穆清看著案上的月白帕子,心中略有些吃味。帕子質地薄軟,一瞧便知是閨中娘子的貼身之物。但是有哪個閨中娘子會在貼身的帕子上繡奇山異樹?


    阿眉將帕子留在這裏,無非就是想讓宋修遠瞧見。她難道就不怕她這個主母一把火燒了這個觸黴頭的繡帕?


    穆清思慮良久,終是沒有到了怒火攻心的地步而將帕子扔進火爐裏去。


    ***************


    近戌時,宋修遠方從筵席脫身。迴了宅子後,甫一進屋,他還未瞧見穆清的身影,便有一片輕薄布料劈頭蓋臉地砸到臉上。他伸手抓下覆在麵上的東西,放在眼前瞧了瞧。


    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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