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嘖嘖嘆了幾聲後,突然走到黑麵郎君身後,伸手捏住穆清的下頷,迫使她抬頭:“嗬!嫁過人又如何,老子長這麽大,從未見過這麽漂亮的女人。”


    麵前的人麵色黝黑,一雙鼠目賊亮有神。看到了那人眼底的猥瑣之色,穆清厭惡地撇開頭去,掙脫了他粗糲黝黑的手。


    魁梧郎君欲再扳迴穆清,這個時候黑麵郎君徑直將她仍進了馬車:“莫耽誤了時辰!”


    “從行宮出來的人,怎麽著也算有點分量。我們做這檔子事,她的夫家應不會追來吧?”那人依舊追著黑麵郎君小心翼翼問道,“還是她就是被夫家給賣了?”


    黑麵郎君卻不予理睬。


    七夕夜裏穆清與周墨對峙時,他亦在場。親眼見到過彼時穆清周身放出的氣場,他委實有些驚詫;穆清的氣勢迫人,連太子妃都被她壓製了,更何況他一介小小雜役?甚至到了現在,他心底竟仍有一部分懼於穆清的氣魄。他總覺得這樣的女子,就算落到現在這種境地,也不能小瞧。


    太子妃當初便是小瞧了她,才被她氣得頭疼了數日。


    且對於七夕夜裏她口中郡王之女的身份,太子妃不信,未再叫人探查,他卻是有些信的。他雖是偃月行宮的人,但從心底裏,他覺得主子這一迴做事委實有些紕漏,有些不地道。


    未多時,穆清聽見了外頭的響動,那位魁梧郎君你與黑麵郎君一齊坐上了車轅,驅車駛離偃月行宮。


    穆清仰麵躺在馬車裏,任由馬車顛簸。眼眶幹幹澀澀,她有些想哭。周墨留著她的命,不是另有用處,而僅僅隻是想著法子折辱她,將她發賣邊城。周墨竟這麽厭她!


    諷刺的是,周墨要送她去的地方,正是當初她用和親換迴的涪州。


    她知曉她應在路上尋找合宜的時機出逃,但是現下她的身子太過虛弱,連強撐起身子坐直都有些費力。若那魁梧郎君真想對她用強,隻怕她連一絲的反抗之力都沒有。


    這兩位看押她一路至涪州的郎君,恐怕亦是周墨提前選好的……想起外頭那人油膩而猥瑣的神色,穆清一陣作嘔。


    一介貴女,堂堂太子妃,究竟是何等歹毒,才會想出這樣作賤人的法子?


    ……


    晌午的時候,黑麵郎君遞進來一個饅頭,穆清有氣無力地接過了。實則她已有幾日不曾吃過任何東西了,但眼下她必須依靠這些饅頭養養力氣,這樣才有機會能夠出逃。


    穆清昏昏沉沉地分辨著馬車外頭的聲響,發覺馬車行了一日,竟未路過任何村鎮。京畿道內城鎮相鄰,不會有連著趕了一日路尋不到落腳之處的情況。如此看來,隻可能是兩人驅著馬車故意避開了城邑。穆清心底失落,如此,她想要逃跑就更加不易了。


    許是穆清看著太過羸弱,那兩位郎君漸漸地便少了些提防之心。入夜,兩人將馬車停在了一片林子裏,黑麵郎君打發了魁梧郎君去林子裏尋吃食,自己則守在馬車附近生起了火。待火燒旺了之後,魁梧郎君也嘟嘟囔囔地提著兩隻野兔迴來了:“兄弟你瞧瞧我逮著什麽了?來來來今夜咱開開葷!”


    穆清蹲在車裏,未幾,黑麵郎君又給她送來了半隻烤兔腿和一個饅頭。嗅著兔肉散發出的絲絲酥香,她吞了口唾沫,狐疑地看了眼外頭的黑麵郎君。自今晨見到魁梧郎君後,她能在細微之處察覺到黑麵郎君對她的一絲絲維護。但究竟出自何意,穆清尚且不知。若之後的路他能一直如此,倒也可以從他身上下手。


    隻是這兔肉……穆清無奈地放下了兔腿肉,默默啃起了饅頭。小半月未沾油水,若此時她貿貿然吃了兔肉,隻恐不多時便是上吐下瀉的一番折騰。她的身子,再經不起折騰了。


    夜裏穆清仍舊宿在馬車內,但是那兩位郎君就躺在馬車外頭。所謂飽暖思□□,白日裏黑麵郎君尚能管製住魁梧郎君,但夜裏,萬一那位黑麵郎君睡糊塗了亦是急色之徒……她留了個心眼,從靴側抽出匕首,右手緊緊握住匕首,墊在腦下,用長發掩住刀鋒。


    很快,外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鼾聲。


    穆清伏在馬車上靜靜地躺了個把時辰,外頭萬籟俱寂。穆清強撐起身子,撩開車帷,見到外頭兩人四仰八叉地躺在土上,以地為席,以天為蓋。正當穆清思量著趁兩人熟睡逃跑的可能性時,有驚鳥飛過,林子裏想起一片樹葉煽動之聲。


    黑麵郎君迅速提劍翻起,待四下張望發覺不過是驚鳥之聲後,方才繼續睡去。


    穆清悄悄放下車帷。這位黑麵郎君是個練家子,一丁點兒風吹草動都能喚醒他,看來此計行不通。


    又靜了許久,就在穆清以為堪堪能熬過此夜的時候,魁梧郎君忽然翻身嘟噥了幾聲。


    穆清心中一凜,又悄悄掀開車帷向外望去。


    晚上的兔肉烤得鹹,他牛飲了不少水,這個時候終於支撐不住,起身去林子裏小解。七月底的夜風裏帶了一絲涼意,他顫得一激靈。迴頭望了眼馬車,想到裏邊那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心中頓覺火起。


    大兄弟現在應睡熟了。


    他提起褲頭便往馬車走去。


    見那魁梧郎君竟越過他方才睡覺的地方徑直往馬車走來,穆清心底慌張不已。她攢緊了手中的匕首,翻身背對車外側臥。


    魁梧郎君爬上了馬車,透過薄薄的車帷,看見內裏那抹纖瘦的身影,心中不自覺地發飄。他掀起車帷探身鑽進去,端詳著穆清的睡姿,心底更是愉悅。看來這位小娘子睡熟了,嘖嘖,真他娘的漂亮,就算眼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還是比他從前見過的仍和一個婆娘都好看。也不知她從前的夫家是何處的,竟捨得將這樣的絕色賣了?


    他忍不住就傾身向穆清撲去。這個時候,眼前的女子驀地轉身,他還未看清那張絕美的麵目,便覺胸口微涼,一陣尖銳的疼痛席捲而來。


    他低頭望去,嗬!好傢夥!這小娘子竟往他胸口紮了一刀!疼,真他娘的疼!所幸她力道小,不然這一刀子下去非紮出人命不可。


    魁梧郎君心中氣急,正想扯過穆清的頭髮,忽而被人連滾帶翻地拉扯下了馬車。穆清握著匕首,心有餘悸地看著抓著魁梧郎君衣裳的黑麵郎君。


    黑麵郎君橫了眼窩在地上捂著胸口喊疼的魁梧郎君,麵色沉沉地朝穆清走來。穆清不自覺地又嘆了口唾沫,看來今日這把匕首是藏不住了。適才她應之間喚醒黑麵郎君,怎一時心急就胡來了呢?


    正當穆清腦中天人交戰之際,從林子裏忽然躥出一道黑影,黑麵郎君不妨,一下被踹翻在地。那黑影趁機拔刀往黑麵郎君身上刺去。黑麵郎君拚命避開了。


    穆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懵了,目瞪口呆地看著扭打在一處的兩人。隻是很快,黑麵郎君便處了下風。穆清眼花繚亂之際,黑麵郎君便仰麵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那黑影朝地上啐了口,又提著刀走到滿地打滾的魁梧郎君身邊,狠狠地紮了下去。


    穆清嚇得捂住了嘴。


    那黑影取了火摺子,燃了火便丟到那兩位郎君身上。火苗噬了血,一下躥得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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