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8o7年8月39日,立冬,江城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重吾坐在江邊的石頭上,看著雪花從天空慢慢飄落到江水中,他的手裏捏著一封星河從都城寄來的信,他在想如果這個時候他就這樣從這個地方跳下去的話,是不是就可以什麽事都不用管了呢?


    這個想法是那般的誘人,以至於他差點付諸行動,但直到最後他都沒能鼓起勇氣從石頭上一躍而下。


    這幾個月來生的事完全就是一場噩夢,重吾真想自己能一覺醒來現自己躺在樹屋裏,大家都在自己的身邊,完好無損,沒有人想要害嵐月,玲也沒有得那個該死的病,這一個月來生的一切都是他做的一場噩夢,從來都沒有生過。


    重吾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生了一場重病,那時媽媽坐在床邊向著聖母祈禱,祈禱他能快遞好起來。他模仿著那時媽媽的動作無數次向仁慈的聖母祈禱把這一切事情都變成一場噩夢。


    但是似乎聖母對此也無能為力,不要提做夢了,這段日子來,每次當他閉上眼,瓦利特大叔,巴爾博老頭,還有玲的影像都會浮上心頭,令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幾天前,巴爾博家的倉庫被人一把火燒了,因為那個沙耶家族的報複,巴爾博為此而受了燒傷,艾米麗奧醫生為此從鄰居那裏雇了一輛馬車才把他送到城裏的醫院,巴爾博先生的燒傷有些嚴重,然而更嚴重的是另一種叫做“癡呆症”的病,艾米麗奧醫生說巴爾博可能已經患病有一段時間了,這種病一般隻有老人會得,並且無法治療,到最後巴爾博會把一切都忘記,甚至吃飯上廁所都需要人服侍,變得就像一個嬰兒一樣。


    為什麽這些糟糕的事情總會找上他們呢?重吾想不明白,明明他們什麽都沒有做錯,為什麽卻要遭受這種這一切,他究竟該怎麽辦?當他去問艾米麗奧醫生這個問題時,一向看起來很堅毅地她居然隻是坐在巴爾博的病床邊喝酒,沒有迴答重吾的問題。


    在雷納德那件事中,明明雷納德才是那個壞人,是他嫁禍給星河,然而為什麽最後他們卻要遭受報複?艾米麗奧醫生說有解決的辦法,然而當她帶著重吾還有玲去找庫克醫生的時候,那些從精靈之川來的其他醫生卻說他並不在醫院裏,他們給玲做了例行檢查之後就把他們晾在一邊,不再管他們,於是就有了病房裏艾米麗奧醫生坐在巴爾博的病床邊喝酒的一幕,值守病房的護士似乎有些畏懼艾米麗奧,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敢指責艾米麗奧。


    看著她的樣子,重吾想大概她也是沒有辦法了吧,迷茫中他選擇去向玲傾訴一切,而這個決定改變了一切。


    坐在輪椅上的玲靜靜地聽著重吾向她傾訴,她摸著拿著布織小熊的腦袋,認真地聽著重吾說的一切,當聽到重吾問她,“玲,我該怎麽做呢?”的時候,她摸著小熊腦袋的手停了下來。


    她看著重吾,臉上的表情恬靜,很認真地說:“那就把他們都殺掉吧。”


    “你在說什麽?”重吾以為自己聽錯了。


    然而玲看著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說,“隻要把來找麻煩的人都殺掉就好了,死人是沒有辦法找麻煩的。”


    她目光清澈,神色平靜地說出這個令重吾心驚肉跳的提議,一時間重吾都感覺自己快認不出來玲了,明明依舊是那張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但重吾感覺坐在那張輪椅上的就像是另外一個人一樣,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玲,你怎麽了,你的樣子好奇怪……”重吾有些害怕地往後退了兩步。


    玲撅了下嘴,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這樣啊。”她低下頭,摸著那隻小熊的腦袋,表情有些落寞。


    “玲,你還好嗎?”重吾覺得很擔心,他拿不準自己現在是不是該走上去。


    在他做出什麽反應之前,玲抬起了頭,“既然這樣,那殺了我吧,隻要我死了,也就沒有東西再束縛你了,你就可以離開了。”


    “玲…你在說什麽?”重吾震驚地看著玲,自己一定是在做夢,是的,自己一定是在做夢,這種事是不可能生的。


    然而玲已經看穿了他在想什麽,“重吾,這不是夢哦。”她舉起自己常常抱著的那隻小熊,從小熊的背後把手伸了進去,抽出了一把黑色的匕,指著自己的胸口,“你看,拿著它,從這裏刺進去,然後你就可以解脫了,很簡單的。”


    重吾驚恐地看著那把匕,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玲看著她,偏了下腦袋,似乎有些疑惑重吾為什麽害怕,“為什麽要躲呢?這種事你不是已經做過一次了嗎,很簡單地,就像你對瓦利特做的那樣。”


    轟!


    一道霹靂劃破了重吾的內心,“你…為什麽會知道!”


    這件事他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兩年前在希瓦鎮的廢墟上,是他把匕推進了瓦利特的肚子,那個疼愛他的瓦利特大叔,他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了,他隻知道當自己注意到的時候,瓦利特大叔神色複雜的看著他,而他的手裏握著一把匕,匕的刀身完全沒入了瓦利特大叔的肚子。


    重吾真的不知道那個時候生了什麽,瓦利特在被他刺了那一刀之後就離開了,再也沒有迴來,直到最後重吾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他是不是被自己的那一刺而傷透了心,這兩年來,重吾不敢拿起任何一把匕,小刀之類的東西,因為那總會讓他想起自己沾滿瓦利特鮮血的雙手,那已經成為了他心底的一塊疙瘩,在每個難以入眠的夜晚拷打著他的內心,然而這件事他並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玲一手推著自己的輪椅朝他靠近,另一手握著匕的刀刃,將那把匕遞向重吾,然而重吾已經顫抖著跪到了地上,玲每靠近一分,他就驚恐地往後麵爬幾步,玲往前走了一段路程,看到他的這種反應,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那你想怎麽辦呢?”


    當然,重吾現在的樣子是沒有辦法迴答她的,玲收起了匕,重吾沒有注意到她把匕收到哪去了,以他現在恍惚地狀態,恐怕什麽都沒辦法注意到了。


    玲撐著輪椅的兩個扶手,似乎是打算站起來,不過第一次沒有成功,她看著重吾,問:“重吾,能幫我一下嗎?”


    重吾依舊在恍惚當中。


    玲歎了口氣,卯足了勁,用力撐著輪椅的扶手,居然真的站了起來,她從輪椅上走下來,起初搖搖晃晃,險些跌倒,不過走了幾步之後,她像是掌握了平衡,雖然步履還有些蹣跚,不過移動起來已經無礙了。


    神情恍惚地重吾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震撼地一幕,直到玲走到他的邊上附到他的耳邊,對他說,“重吾,記得哦,你欠我一個人情。”


    重吾有些茫然地看著玲繞過他,走進了病房,坐在巴爾博病床邊地艾米麗奧揉了揉眼睛,然後自嘲地看了眼自己手裏的酒瓶,“我一定是喝多了。”


    玲走到她的邊上,盯著她的眼睛,艾米麗奧迴看著她,痞氣十足地揚了下酒瓶,“嘿,你想怎樣?”


    “你的心上有一個洞。”玲盯著她,“你一直用各種辦法填堵它,但現在,它又裂開了,雷婭,你忘不掉她的痛苦。”


    艾米麗奧的就一下子就醒了,她很震驚,以至於那個酒瓶落到地上,摔的稀碎。


    “酒精不能幫助你。”玲看著艾米麗奧,“但我可以幫你忘了雷婭。”


    “你!滾!”艾米麗奧指著玲咆哮了出來。


    “為什麽你要拒絕呢,明明隻要忘記了就不會再苦惱了?”玲繞過了她,走到巴爾博的病床邊上。


    “你要幹什麽?”艾米麗奧走上去,想要抓住玲,然而當他她的手碰到玲的衣服的時候,她直接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病房的牆壁上。


    稍稍迴過一些神的重吾跑了過去,把艾米麗奧從地上扶起來,“醫生,你沒有事吧?”


    艾米麗奧沒有迴答,隻是死死地盯著玲,不知在什麽時候,病房裏多出了一些人,是那些從精靈之川來的醫生們,原本自稱不在醫院裏的庫克醫生也在其中,他看著玲,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而其他的醫生則從自己的白大褂裏抽出了一根短木杖,分散開來,包圍了病房中間的玲,庫克大聲吩咐著,“小心點,不要把她弄死了!”


    “魔蠍7oo型節杖!”艾米麗奧看著那些短木棍驚唿,她衝到庫克邊上,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見鬼!那些是軍用裝備,你們不是醫療團隊,你們到底是什麽人,那個孩子究竟是什麽?”


    艾米麗奧的行為導致了兩名“醫生”把節杖對準了她,她雖然咬牙切齒,但也隻好鬆開了手,庫克從她手裏掉下去,險些跌倒,他站穩以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艾米麗奧怒視著他,伸出了右手,她的指尖出現了一顆不斷晃動忽大忽小地光球,“告訴我!”


    庫克瞥了她一眼,昔日裏那個風趣的醫生的形象一點影子也找不到了,“你以為‘原罪’隻是一種簡簡單單的疾病或是詛咒嗎?那是罪與罰之王的一部分,那是一把鑰匙,通向‘王’的力量的鑰匙,隻要能在那種疾病中活下來,就能獲得一部分罪與罰之王的力量,她是這二十多年來唯一的新的適格者,你知道她有多珍貴嗎?”


    艾米麗奧沒有任何猶豫,把那顆看起來很不穩定的小光球甩了出去,她是朝著玲甩出去的,無論是重吾還是庫克或是任何人都沒有想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顆光球飛向玲,然後在即將觸碰到玲的身體的時候被一團突然出現的黑霧吞噬了。


    “你個瘋子!”庫克大唿一聲,不過他沒有功夫繼續與她糾纏,他看著玲,一臉地難以置信,“這不可能,她為什麽剛剛覺醒就到了第四級?”


    那些包圍著玲的醫生們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著節杖的手都有些顫抖,就好像站在那裏的玲是什麽很恐怖的存在一樣。


    重吾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他隻看到玲握住了巴爾博的手,正在昏睡中的巴爾博緩緩睜開了眼,他有些茫然地看著玲,喃喃著,“雷婭。”


    “巴爾博。”玲握著他的手,露出了微笑,“你腦袋裏的病會奪去你的神智,我很抱歉我對它無能為力,但至少我可以拯救你的靈魂,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


    巴爾博握著她的手,神遊天外,對身周的一切毫無察覺,就好像玲透過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讓他看到其他的什麽東西一般,良久,巴爾博終於迴過神來,他看著玲點了點頭。


    重吾不知道生了什麽,他想要阻止,但在他開口之前,玲先看向了她,她微笑著看著重吾,嘴巴一動一動,正在訴說什麽,然而重吾並沒有聽見她到底說了什麽。


    緊接著一瞬間,病房裏所有的光線都被玲抽了過去,病房裏頓時一片黑暗,什麽都消失了,幾秒鍾後,光芒重新迴來了,玲和巴爾博的手依舊握在一起,就像什麽都沒生。


    但並非真的什麽都沒有生,隻是一瞬間,站在病床邊地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而病床上的巴爾博也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角還帶著微笑。


    庫克和艾米麗奧都衝了過去,他們一個檢查玲的情況,一個檢查巴爾博,隻有重吾,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想不明白,這算什麽?


    “你!”庫克似乎把怒氣撒到了艾米麗奧身上,“解決他們!”他大喊。


    然而艾米麗奧卻一把抓起了庫克,在那些拿著節杖的醫生能對他做什麽之前,她掐著他的脖子,與所有人對峙,“如果你不想這裏的事泄露出去,就乖乖離開!”


    被掐住脖子的庫克紅著臉對他手下的那些醫生做手勢,他們有些猶豫地放下了節杖,艾米麗奧才鬆開了掐住他脖子的手,不過還提著他,“向我誓,你們會乖乖離開。”


    庫克本還想爭辯,但看著艾米麗奧冷若冰霜的臉龐,他慫了,“我誓!”


    艾米麗奧這才把他扔出去,一個離他近些的醫生過去把他扶了起來,他看著艾米麗奧,咬牙切齒地說:“我們走!”


    醫生們跟在他的背後退出病房,其中兩人走到玲的屍體邊,似乎打算帶走她的屍體,不過艾米麗奧攔住了他們,她冷冷地說:“乖乖離開。”


    那兩個醫生有些拿捏不準地看了眼庫克,庫克瞪著艾米麗奧重重地跺了一腳,“你最好不要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否則就不是這麽簡單了!”


    他領著一班醫生離開了,那之後艾米麗奧和重吾在病房裏坐了一下午,彼此都沒有說話,當天晚上艾米麗奧找了一輛板車把玲和巴爾博的屍體運出了城,他們在城外巴爾博田地附近一個墓碑上寫著雷婭的墳旁邊挖了兩個坑,把玲和巴爾博葬了下去,立碑的時候隻有那個叫做戈登的警察來和他們一起悼念了一會兒,他隻呆了一會兒,剩下的就是艾米麗奧和重吾兩個人在墳旁邊呆。


    第二天,重吾收到了星河從都城寄來的信。


    ……


    “如果你想死的話,我不介意再挖一個墳,不過為了減輕我的工作量,我希望你至少選一個利落些的方式,這個季節雇人下河撈屍體需要不小的開銷。”


    “艾米麗奧醫生!”重吾連忙站起來,看著一襲黑衣的艾米麗奧。


    “我馬上要去精靈之川了,你來不來?”艾米麗奧盯著他。


    重吾看看她,又看看那封已經被自己捏地皺巴巴地信,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樣離開了江城,沒有去向那些墓碑告別,隻是選擇順道燒掉了巴爾博的房子。


    &1t;第二卷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伊利爾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末法重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末法重吾並收藏伊利爾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