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笙啟動車子往仁愛醫院的方向走,周末的這個點,路上車不算多。他一路把車速開到了快90碼,用了僅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到了仁愛的正門口。

    他直接走向住院區,王主任正在門口等著他。

    三十幾度的天,宋月笙從停車場走向住院區的路上出了半背的汗,他朝王主任做了個“快走”的手勢,便腳步匆匆地進了醫院大樓。

    電梯裏,宋月笙開口問道:“她是什麽時候醒的?”

    王主任:“今天早上,醫護人員進病房的時候發現病人心波動跳異常,中午人就醒了過來。”

    宋月笙點頭,他的眼睛盯著直達電梯上不停跳躍的紅色數字,一隻腳還在用皮鞋一下一下地點著地。

    “叮”的一聲,電梯順利到達了12樓。

    電梯門自動打開,宋月笙大步邁向通往病房的走廊裏,看著麵前的白色瓷磚,他的心裏倏然升起一股類似於近鄉情怯的情緒來。他停下腳步,對王主任道:“有餐巾紙嗎?”

    王主任怔楞了幾秒鍾才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給他。

    宋月笙接過,他拿出一張紙仔細擦拭著頭上的汗珠。一旁的王主任十分驚奇,怎麽剛才還火急火燎的人突然變得不慌不忙了,這是精神分裂嗎?

    宋月笙擦完汗,又開口問道:“我今天的衣服怎麽樣,有沒有哪裏皺了?”

    王主任搖搖頭,宋月笙緩緩唿了口氣。

    他帶著七上八下的一顆心,慢慢走到病房門口,先隔著房門看了裏麵的周鷺一眼。

    等會兒見麵,自己要和她說些什麽才能顯得不那麽唐突呢?宋月笙取下眼鏡,用衣袖擦擦鏡片,確認自己身上該整潔的地方都整潔了,他才定下心來。

    就在他剛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病房裏的醫護人員忽然躥了出來。照護周鷺的是個護士小姑娘,見到主任在門口,還有點怕,忙立正站好和他打招唿:“主任好。”

    “病人現在怎麽樣?”王主任幫宋月笙把最關心的問題問出了口。

    “呃……”小姑娘撓撓頭,還是老實答道,“病人,有點奇怪。”

    “情況不好?”宋月笙微一皺眉。

    小姑娘搖頭,她迴道:“不是不好,就是奇怪。”

    宋月笙尋思半天愣是沒懂“奇怪”的含義,他理理衣角,還是決定親自看看。

    病

    房裏的周鷺正縮在床上,她兩手攥著被子,本來正在輸液的右手不知被誰拔掉了針頭。除此之外,床頭還放了一碗被舔得幹幹淨淨的白米稀飯。

    見到宋月笙後,周鷺的視線便緊盯著他不放,她半眯著眼,嘴巴一張,對他齜了齜牙。

    宋月笙:“……”

    “小鷺。”宋月笙的唇角笑渦閃動,他清清嗓子,開始嚐試和周鷺進行交流。

    周鷺的動作隨著宋月笙的逐漸靠近而越來越僵硬,她畏畏縮縮地往後躲了躲,還微微弓起了背。

    宋月笙在她床邊找了個椅子坐下,他把桌上擺著的一個蘋果隨手切了塊:“睡了那麽久,嘴裏一定沒味道吧,我幫你削個蘋果吃。”

    周鷺的耳朵一動,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切蘋果的手。

    宋月笙手指靈動,很快就把切好的蘋果放進碗裏,他遞到床邊給周鷺:“剛醒來,記得吃慢點。”

    周鷺卻沒有伸手拿,她直接將整個腦袋都湊了過來。隻見她低下頭,先是謹慎地聞了聞,而後才迅速用牙齒叼起一塊,放進嘴裏咬的嘎吱嘎吱。

    宋月笙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的周鷺,她毫無所覺,還一而再地用此法子解決了整碗的蘋果。

    宋月笙看著四分五裂的蘋果汁從她嘴裏飛濺而出,憋不住,他還是開口道:“你怎麽了?”

    周鷺猛地抬頭看他,這是兩人今天第一次對視。她這一眼極具陌生,是宋月笙以往從未遇到的眼神。

    宋月笙莫名有點慌。他見過溫柔的她,見過努力的她,見過生氣的她,唯獨沒見過這樣陌生的,好像兩人真的從沒認識,更不曾有過過往。

    “小鷺,你不會,失憶了吧,知道我是誰嗎?”宋月笙見周鷺一直不說話,想到了一種奇妙的可能性,他不太確定地開口問道。

    周鷺看他隱隱有要動手的趨勢,再次露出兩顆門牙對他齜著,依然沒有講話。

    宋月笙心裏的不安持續加重,他的眼神在周鷺身上逡巡一周,語氣變得更加輕柔:“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

    他見她嘴邊還有蘋果汁和之前喝粥時剩下的白米粒,便從口袋裏將餐巾紙掏出來幫她想要擦擦嘴角。

    誰知,他的手甫一湊到她唇邊,周鷺卻忽然張嘴狠狠咬了他手背一口——周鷺有兩顆沒做過矯正的虎牙,正與上門牙挨著。

    這一下她是真發了狠力,甚至比胖團咬思思那勁下口還

    重。因為宋月笙很分明地感受到了手上傳來的痛楚與血腥感。

    周鷺正咬到了他虎口的那根筋上。

    宋月笙右手拿著的碗“砰”一聲砸碎到地上,他本能地縮迴手,左手上頓時多了兩個鮮明的牙印。

    宋月笙站起身,見自己的虎口汩汩冒著血,微微一愣:“你做什麽?”

    王主任聽到動靜推門進來,看到滿地的碎瓷片與捂著手的宋月笙後,他張嘴道:“出了什麽事,宋先生?”

    宋月笙滿目疑光地瞥了眼周鷺,他本是帶著整身的溫情而來,沒想到會遭到這樣莫名其妙的待遇。

    他拿著原本準備給周鷺擦嘴的餐巾紙止住了虎口的血,將病房邊的窗戶打開透了透風。

    宋月笙心裏多多少少有了點不快:“你先好好休息,我過兩天再來看你,好嗎?”

    說到話尾時,他眼角瞥到周鷺瘦了一圈的臉,本來有些賭氣的話硬生生多了一股溫柔。

    周鷺見他終於起身要走,一直嚴陣以待的身軀忽然倏地放鬆下來,連神情都沒之前那麽緊繃了。

    宋月笙見她這樣的反應,不由又是心酸又是無奈,他扯出一個笑容和她告別,抬腳出了病房門。

    王主任發現他手受傷了,非要宋月笙留下消毒上藥,宋月笙拗不過,隻好答應。給宋月笙上藥的是那位照護周鷺的小姑娘,她見宋月笙情緒隱隱低落,出言安慰道:“宋先生別往心裏去。周小姐醒來就是這樣的,不和人說話,也不讓我們靠近,連點滴都自己拔了。”

    宋月笙揉揉額頭,他啞著嗓子道:“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病人出現過這種症狀嗎?”

    小姑娘想了想,搖頭說:“好像沒有吧。像周小姐這樣昏迷幾個月忽然醒過來的情況本來就比較稀少,也許是睡久了,缺乏安全感。”

    聽到這話的宋月笙眼神一暗,不知想到什麽。他按按虎口上的創口貼,笑得溫文爾雅:“有勞你了,多照護她一點。”

    “我知道的,周小姐還是我偶像呢,我也希望她快點好。”小姑娘笑嘻嘻地點頭道。

    消毒完後,王主任送宋月笙出了醫院大門,宋月笙想到周鷺剛才的狀況,遞了根煙給王主任,他轉過身看他一眼,“周鷺醒了的事,除了我之外,醫院還告訴過別人嗎?”

    “按例通知了家屬。”王主任接過煙,老實迴道,“周女士說已經訂了機票,明早就能趕迴國。”

    宋月笙沉吟片刻:“別的朋友呢,知道這事嗎?”

    王主任搖頭。

    宋月笙看了眼表盤上的日期,他琢磨著開口說:“等她情況穩定一點再通知外界吧。如果有媒體摸來,醫院一定要攔著,周鷺現在這個樣子不能被拍到,這段時間得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王主任點頭說,“我明白。”

    宋月笙拍了拍王主任的肩膀,這才大跨步走出醫院大門。

    他坐在車裏抽完了一整根煙,緩緩發動起車子。

    今天的周鷺實在太奇怪了,奇怪到他搜腸刮肚都找不到一個形容詞來描述,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難道從屋頂摔下來時摔壞了腦子?

    宋月笙邊踩油門邊胡思亂想,還是說周鷺其實是裝的,咬他一口是因為記恨前事?

    可他們又有什麽前事值得她記恨呢。

    宋月笙想來想去,在一個紅綠燈路口時,終於想起了那朵險些淹沒在茫茫人海中的嬌花——沈蘊。

    他和周鷺分手的那時候,沈蘊剛出道,不知通過什麽門路找到他來向他獻媚。

    宋月笙那會兒,火氣正大,因為被戴了頂帽子,因為覺得周鷺利用完他就甩掉。最可恨的是,即便如此,他居然還對那個不僅朝三暮四還非常可惡的女人念念不忘。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宋月笙特意把毛遂自薦來的沈蘊安排到了周鷺正出演的劇組,他得看看,這個女人究竟會不會生氣。

    後來生意逐漸忙碌,這一時意氣的決定逐漸被宋月笙拋到了腦後去。直到某天中午,宋月笙接到一通沈蘊語帶抱怨的電話,要不是她順口提了句《木林往事》劇組,宋月笙真不定能想起沈蘊是誰。

    既然沈蘊這麽提了,宋月笙便順勢精心打扮了自己,衣冠楚楚地出現在了周鷺麵前,沒想到這女人修養極好,果然不愧“情商高”之名。見到他居然麵不改色,還滿麵紅光地來和他打招唿。

    宋月笙當時心裏氣的,決心以後再也不來自取其辱了。

    之後宋月笙就一直沒再管過這個劇組,是趙傳譯問起他有關新歡的事時,宋月笙才知道沈蘊打著他的名頭在圈裏混得風生水起。

    宋月笙讓小張告誡了她一番,她才微微收斂。

    要說起他有什麽讓周鷺牽腸掛肚的壞事兒,宋月笙前思後想,真就隻能迴憶起這一件。

    可周鷺的

    反射弧有那麽長嗎?這事兒過去了至少兩年,個中細節宋月笙連迴憶起來都很模糊。而且,周鷺剛才那個反應,也不像是出於嫉妒或者吃醋,更像是,因為害怕而起的攻擊……

    她怕他做什麽,怕他會傷害她嗎?

    他們在一起那麽久,就算有人想傷害她,也絕不會是他宋月笙。

    周鷺有那麽蠢嗎?

    宋月笙雙手扣在方向盤上,目光陷入一片深遠。他想到了剛進病房,周鷺嘴唇蠕動時,輕吐出的一句話,如果他沒聽錯,她說的,好像是……汪?

    作者有話要說:九點來與你們相約了寶貝們~這兩天留言的親都有紅包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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