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春暖花開時。對於思文來說,這是個全新的春天,是個承前啟後的春天。

    家在縣城安頓了下來,曉峰已安排在縣城的初中就讀,女兒學校開學便在市師範學校住宿。思文結束了通勤的艱辛,代之的是妻子的辛苦。汪群迴鄉下教書去了,在鎮裏原來的房子獨住,夫妻二人過上了分居生活。由於自己一人在鎮裏住,迴本村的學校太費勁,便求助理給調到離家近一點的學校。助理還真給麵子,一來看思文在上邊有事好有個借莊,二來汪群教學方麵的確夠把手,所以新學期一開始便給調到了離鎮中心二裏地的前達子學校。小舅子媳婦看好了縣城,想讓寶貝兒子也到城裏讀書,兒子潔宇讀小學五年級,基礎沒有打好,成績挺差。為了兒子的前途,想到城裏的學校重新從四年級補起。思文怎能不答應呢,妻子弟弟的孩子不也和自己的孩子一樣嘛,孩子如果學好了,自己不也能沾光嘛,聽個名也好啊。再說,一個羊是放,倆羊也是放,伺候一個孩子是伺候,多一個也不算什麽,所以便爽快地答應了。這不,學校一開學弟媳便把孩子送來了。這下可好,思文每日早午晚三餐,買菜做飯,洗洗涮涮,伺候兩個孩子,還得上班,真比通勤還累呢!

    自己的孩子真沒操什麽心。吃啊、穿啊不用操心,學習不用操心,上學不久還當上了班級幹部。可那孩子就不行了,在家時就慣的不得了,這不吃,那不吃的,為此都傷透了腦筋。每天上學還得給零花錢,不給不行,給少了都不行,有時順手就搶。你說,氣人不!還打遊戲機,放學後不迴家就去遊戲機店打遊戲,很晚才迴來。思文左等右等,飯菜涼了熱,熱了又涼。迴來後手也不洗,腳也不洗,襪子脫下來隨地一扔,散發著臭氣。思文還得給他洗衣服洗襪子。這些還好說,不學習真叫人頭痛,一晃都快半年了,學習不見長進,每次家庭作業都思文陪著做,不給他指點就不會。特別是字,不會寫的太多,拚音都不會。這孩子欠賬太多,從四年重學也不行,非得從一年級重念不可。都快十四歲了,長得肥頭大耳,個子比自己兒子還高,還能從一年級重念啊!哎,思文真後悔找了個喪門星來。自己的孩子怎麽都行,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可人家的孩子總隔一層,有時是說不得也罵不得。管太深了吧,怕孩子受不了,管淺了吧,又不管用,怎麽辦啊!

    為此,思文星期天特意迴了趟老家,跟內弟、弟媳匯報了孩子的情況,求他們讓孩子迴去得了,自己真管不了他。可內弟、弟媳說了一大堆理由,迴來就不能念了,要零花錢就給嘛,在家花慣了嘛,念好念賴都行啊,混混日子,等大了迴來下地幹活,等等,等等。你聽聽,這種思想還能教育好孩子呀,哼!思文一肚子氣。

    “沒辦法,隻能耗著了,能管的就管,管不了的就隨他吧。”妻子星期天迴家時,聽思文訴苦後無奈地說。

    生氣歸生氣,孩子還得管。思文給他製定了學習製度,安排了作息時間表,必須執行,不然就把他給送迴去,讓他下地勞動。孩子也怕給送迴去,在這多好,住樓房冬暖夏涼,玩兒的也多,遊戲店啦,商場啦,公園啦,還有劃旱冰場呢,家有啥?農村有啥?這裏買啥都有,在鄉下哪這麽方便,不迴去,肯定不迴去。他說他要遵守製度,好好學習。這是思文所盼望的,他希望孩子能有所學,有所長進。

    孩子都打對完了,夜已漸深。潔宇和曉峰睡北屋,女兒歸宿迴家睡在客廳,自己睡南屋。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汪群了。今天是星期六啊,她怎麽沒迴來呢?出什麽事了?有病了?他胡思亂想,迷迷糊糊。天剛亮,就起了床,叫醒女兒,告訴她自己要迴鄉下,去看你媽,並囑咐給兩個弟弟做飯。然後便出門,下樓,乘車,換乘車,感覺隻一會功夫便到了鄉下那個家。時間還早,不到七點便敲開了妻子的房門。

    汪群剛剛起來,見丈夫這麽早就來很是驚訝。

    “怎這麽早就來了?”妻子打開房門,溫柔的聲音飄了過來。

    “你說呢?昨個怎沒迴家啊?”思文一邊跨入門檻一邊說。

    “迴家?我倒想迴,可哪迴得去呀!”妻子抱怨地說。

    “星期天也不休息嗎?”思文進得裏屋,坐在炕沿邊。

    “休息是休息,可我不能歇。”

    “為什麽?”

    “咱班那幾個差生,還得給他們補補,就要期末考試了,會影響全班成績的。”

    啊,原來是這樣,思文理解妻子。報這個班是她很不情願的事。從一年到四年,這個班換了不下十名班主任,鬧是全校出了名的。新學期剛開始時,校長為安排這個班的班主任真是頭疼,讓誰誰不報。全校十幾名教師,公辦和民辦教師各占一半。人家公辦教師可以挑班,不好的班不要,反正是公辦,工資國家給,不行就不上課,在家泡,大不了開個診斷書裝作有病啥地你能咋整他?民辦教師就不行了,讓幹啥就得幹啥,不然隨時隨地就可以給打發了,任用和解雇學校和教育辦說了算,這幾年民辦教師被解雇的不在少數,有的幹了二十來年了都給解雇了。另外,民辦教師這幾年轉正了幾撥,誰不願意好好幹盼著轉正啊,所以民辦教師是身不由己,就得服從領導,聽從分配,為轉正創造條件。汪群也不例外,也得好好幹,也盼著轉正。前些日子,思文為解決妻子工作問題找了局長,局長又找縣長,總算安排在了一個縣辦企業,算大集體工人。可還沒等上班,那企業就放假了,沒活幹,更沒效益,這班怎麽上啊,還不如當個民辦教師將來或許有個希望。當校長把這個班交給她的時候,她隻能同意。你說也怪,學生還真看人。也是那個班,原來鬧哄哄的,老師都上不了課的班,她竟沒費什麽勁調理得屢屢呱呱的。紀律是好了,但學習上來可不太容易,過去學生紀律不好,學習成績還能好得了?她放學後就給那些差生補課,反正她是自己伺候自己,甩手自在王。這不,“功夫不負有心人”,班級學習成績還真上來了。為了更好些,所以汪群便利用星期天給那些學習差的再補補。思文當然得支持了,他也是從教師這行過來的,也當過幾年民辦教師,他是最理解妻子了。

    思文笑了笑,“人家想你嘛,都一個禮拜沒到一起了”說著站起身抱住妻子。

    “快鬆開,窗簾都沒撂,別讓人家看見!”汪群掙脫開丈夫的雙手。她感覺丈夫的手是那樣炙熱,她理解丈夫,一個人在家伺候兩個孩子。

    “下星期一定迴去,讓你受苦了,對不起了!”妻子攥住丈夫的手,難為情地說。

    “沒事兒,就這幾天算得了什麽,當年你住院那陣兒,分開多半年,怎的了?一個人更好!”思文故意地說。

    “好,你行,你是正人君子。”妻子滿臉喜悅,“你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去。”妻子轉身出屋。

    “咱倆作,你這都有什麽?”思文隨妻子來到後屋廚房。

    “哎呀呀,啥菜也沒有哇!”思文看了看廚房的地上和桌子上。

    “好多天沒上媽家了,沒有菜了。”

    “那就不能買點兒?”

    “那不得錢啊,你在城裏花錢,我又在這兒花錢,兩盤夥,能省就省點吧。”妻子邊淘米下鍋邊說。

    “那你一天都吃什麽?”

    “一個人好對付。”汪群打開廚房的櫃子,櫃子裏的小盆上裝著幾顆鹹菜疙瘩。

    “你竟吃這個呀,你咋這樣,不要命了!”

    “沒事兒!”汪群拿出一個鹹菜,放在菜板上切成細絲,然後洗淨,放入大碗中,又放了醋、白糖、味精。“你看,好吃著呢。”

    思文看著,淚花在眼裏直轉。多好的妻子啊,為了這個家,她付出了多少辛苦啊!

    飯很快就好了,倆人吃著、嘮著。他們嘮曉莉、曉峰、潔宇;嘮學校、老師、學生;嘮家,城裏的家、鄉下的家。嘮這嘮那,憧憬著美好的未來。什麽也沒有兩口子在一起好,那是一種特殊的美,任何的美也無法代替。鹹菜疙瘩就著吃的飯,思文感覺是那樣的香,比在單位陪上級領導來檢查時下飯店的飯菜還香,還可口。

    飯吃完了,思文收拾著碗筷。他望著妻子穿上外衣,推出自行車,跨出房門。“我得晚點迴來,你再給我劈些劈柴,然後就迴去吧,孩子自己在家我不放心。”汪群迴頭對送她出門的丈夫說。思文點點頭,也跨出房門,目送著妻子跨上自行車,悠悠地騎向前方。

    屋子收拾完了,思文從小倉庫裏找出鎬頭、斧頭,按妻子的吩咐劈著劈柴。一個上午,他把妻子自己揀來的樹樁子、圓木頭、樹杈子、破板子劈成了隻有巴掌大小的段,整齊地碼在倉庫的一頭。

    “這些劈柴燒爐子用最好,既取暖熱炕又燒飯做菜,既節省煤又節省電,一舉多得。”妻子做飯時說的話又響在他的耳側。

    劈柴劈完了,他又到市場為妻子買了豆角、土豆、白菜,又買了二斤豬肉,一並放在了灶台旁的桌子上。妻子也太熬犒了,他心痛,他內疚,他不忍心。

    一切都辦理妥了,他鎖好了房門、大門。他要迴去了,迴縣城那個家了。他環顧著妻子現在的家,一種莫名的惆悵席上心頭。妻子呀,我的愛人,何時才能時時刻刻在一起,永不分離呢?這個要求過分嗎?可是,對於現在的思文來說,卻隻能是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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