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破門而出,隻見冷笑之人卻是獨孤行客。眾人均是一驚,驟然見麵,竟不知說甚麽好。

    獨孤行客冷然道:“你們不是要找我嗎?不用你們費心,我自己來了!”全江銘說道:“獨孤兄大駕光臨,請到屋裏一敘如何?”獨孤行客把眼一翻,喝道:“你是大英雄、大俠客,我是大奸大惡之徒,與我稱兄道弟,豈不損了你的名頭?”張雨晴忙道:“獨孤大哥,你不要焦躁,我——”

    “張女俠,我憑甚麽要聽你的?”獨孤行客打斷她的話,眼睛斜睨,嘴角向上一撇,冷冷說道:“夠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羅虯大怒,他心裏已把獨孤行客認作杭州血案的主兇,見他言語不恭,一臉驕橫的神氣,再也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喝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幹下了杭州血案,還要嫁禍全少俠,直是一個不知死的醃臢潑才,納命來吧!”狼牙棒一掄,一個“力劈華山”便向獨孤行客砸去。全江銘沒想到羅虯如此性急,一言不合便即動手,想攔已是來不及了,便急唿一聲:“羅大哥,不要莽撞!”

    獨孤行客雙眉倒豎,嘿嘿冷笑道:“就憑你也配與我動手,給我躺下吧!”身形微側,右掌似刀徑向羅虯手腕斫去。羅虯一棒未中,招數已老,再想變招已然不及,把棒一鬆,雙拳向獨孤行客“華蓋穴”擊去。獨孤行客桀桀怪笑,身形滴溜一轉,已是繞到羅虯的身後,雙手探出,便將羅虯長大的身體舉了起來,正欲擲出,就見全江銘飛身撲來,當下眼睛一轉,使出五分力道,將羅虯向全江銘擲去。獨孤行客雖然隻用了五分力道,但羅虯身軀龐大,去勢極猛,力量已達千斤,全江銘不便硬接,左手一抄,右手一帶,同時施展“飛雪凝霜”向前直奔,一霎那間,隻覺得壓力大得出奇,幾乎托他不住,但每跨出一步,手上的壓力便消去一分,一口氣奔出七八步,方才穩住雙足,將羅虯放到地上。

    獨孤行客見狀哈哈大笑,隨即厲聲喝道:“全江銘,咱們在冀北道上,曾經鬥過三百迴合。那時你沒有雙陽寶劍,自然不是我的對手。贏了你也不顯我的手段。你現今寶劍在手,明月雙陽,咱們再鬥三百合如何?”全江銘眉頭緊皺,尋思:“他怎麽總是與我過不去,難道隻是為了晴兒?若真是如此,他也忒也的不講道理!”

    實際上,全江銘隻猜對了一半。獨孤行客性格雖然偏激,可並不是一個奪人所愛之人。他在黃河之上和張雨晴同仇敵愾,力鬥黃河三兇,便對張雨晴產生了好感。在娘子關,張雨晴對他既尊敬又關心,使他那顆寒冷如冰的心開始解凍,不知不覺將自己的身世說了出來,這對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其實他的內心深處已對張雨晴產生了情愫,不自覺地陷入了愛河,而他孤傲的性格,又使他不願表達出來。所以當他看到張雨晴對全江銘癡癡情深之時,無名怒火油然而生,對全江銘產生了惡感。人們大多都是這樣,當發現自己暗戀的人竟是對另一個人愛意濃濃時,那個人即使為人正派,行事光明磊落,可在自己心裏也就變得醜陋起來,並由此產生敵意。從古至今,真正能夠在情愛上胸懷博大,為了使自己所愛的人得到幸福而甘願退出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獨孤行客經曆坎坷,在情愛上自然要比常人偏激許多,以至於楊月月對他百般關心,愛意濃濃,他都無動於衷,一縷情思全部係在張雨晴身上。直到十年之後,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對張雨晴的那種感情,實際上隻是他非常渴望得到的,而又從來沒有得到過的兄妹之情。那時,全江銘和張雨晴早已隱居多年,獨孤行客一人闖蕩江湖,竟是打敗天下無敵手,想尋一個武功相當的人比武切磋也是萬難,直是寂寞難耐,便自稱“獨孤求敗”隱跡山林,這是後話。且說獨孤行客在金明池與張雨晴分手後,便踽踽獨行遊蕩江湖,聽到了許多江湖人物稱頌全江銘的話語,思前想後,覺得自己的作法似是不妥,便有心將功補過,想為他們做點甚麽,這才在泰山英雄大會上,暗助楊鳳傑打敗施飛龍;擾亂西漠沙心神,助羅中道贏了一場;拚著自己性命分開北牧原和上官通天。後來,他發現孫堅被李興周押往金陵後,便一路跟蹤到了金陵。他得知全江銘他們深陷李府後,自己不願出麵相救,便扮作蒙麵人給丐幫送信。丐幫弟子與李興周廝殺之時,他放心不下,便躲在隱秘之處觀戰。隻見全江銘手中寶劍明亮耀眼,顯然不是以前那把青鋼劍,心中不由一凜。及至聽到李興周詢問,全江銘自稱這便是那把龍吟虎嘯雙陽劍之時,獨孤行客豪氣頓生,便起了寶刀寶劍爭鋒,二人一決高下的念頭。待到全江銘諸人迴到丐幫分舵,他正欲離去,卻發現有人相腳頭躧盤,便躲在樹上暗中監視。隻見那人腳勾屋簷,偷聽屋中談話。他藏身的那棵大樹距屋子有七八丈遠,但他內功極高,加上夜深人靜,屋裏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約莫半盞茶的時間,那夜行人仍無去意。他便順手摘下一片樹葉,向那夜行人打去。他這飛花摘葉的功夫雖然了得,可那夜行人的輕功卻是高得出奇,身形一縱,猶如鬼魅,瞬間便無影無蹤。不說全江銘感到納罕,就是獨孤行客親眼目睹,也是吃驚不小。自己的輕功可以說冠絕武林,和全江銘不相上下,可那夜行人的輕功本領,似是比自己還要高出少許。迴到客店,獨孤行客思前想後,也揣測不出武林中誰有這樣的本領。他本想告訴全江銘此事,但轉而又想,若是全江銘反問自己如何得知,倒是難以迴答,隻好作罷。後來,他遊蕩江湖數日,猛然想起,全江銘和張雨晴要到杭州看望王敬之父女,那賊人聽了多時,對全江銘他們的行蹤已是詳知,莫不是要對王敬之一家不利?念及此驚出一身冷汗,便急忙趕往杭州。他尋到王家時,血案已經發生,看到牆上“殺人者,全江銘也”七個血字,知道這是賊人移禍江東之計。就在這時,全江銘敲響了王宅大門。他雖天不怕地不怕,此時卻不便與全江銘相見,便躲了起來。數日之後,全江銘諸人前往金陵,一路受到鄉民的騷擾和官府的追捕,他悄悄跟在後麵,卻也沒有發現可疑之人。到了金陵,他本待露麵將自己所知告訴全江銘,不料羅虯認定是他幹的,全江銘也懷疑自己是那相腳頭的賊人,還要找他問個清楚,不由大為惱火。他性情高傲,豈能蒙此不白之冤?氣惱之下,對全江銘又生壞感,便公然出來,向全江銘叫陣。

    張雨晴見獨孤行客不問青紅皂白,非要和全江銘動手,心中著急,忙道“獨孤大哥,有話慢慢說,為甚麽非要打架?”獨孤行客見張雨晴一出麵便指責自己,更是惱怒,冷笑一聲道:“張女俠真是公平得很,很好,很好!”

    全江銘說道:“獨孤兄,我們並沒有認定你便是那賊人。羅香主說話魯莽,多有得罪,你何必如此認真?再者說,那賊人既要假冒兄弟的名字,肯定與我有深仇大恨。而你我並無仇怨,獨孤兄怎會陷害於我?兄弟隻想找你問些情況,實無他意!”

    獨孤行客冷笑道:“你是大英雄大豪傑,那些名門正派豈能因此懷疑於你?哼,王敬之夫婦不是已打消了對你的懷疑,甚至認你做了幹女婿了麽?”

    “甚麽?莫非你也到過杭州?”孫堅懷疑地問道。

    獨孤行客把頭一仰,傲然說道:“不錯,出事那天我就在杭州,甚至你們商議去九華山和杭州的秘密我也知道!”

    羅虯須眉皆張,厲聲道:“這麽說,你便是那相腳頭的賊人?”

    獨孤行客一怔,隨即一陣狂笑,說道:“哈哈哈,你看似粗魯,實則不蠢。哼,不錯,我不但偷聽了你們的談話,還一路跟蹤你們,又待怎樣?”

    羅虯剛才一招便被獨孤行客扔了出去,雖未傷著筋骨,心中亦是充滿惡氣。他對獨孤行客本無好感,始終認為獨孤行客是邪魔外道之人。現在獨孤行客又自認偷聽了他們的談話,還一路跟蹤全江銘他們到了杭州,心裏便更加認定獨孤行客就是那做下杭州血案的賊人。他性如烈火,嫉惡如仇,當下再也按耐不住,吼道:“好你個百變無常,你殺死王家一十三條人命,還要嫁禍於人,真是惡貫滿盈,死有餘辜,納命來吧!”狼牙棒掄起,使出十二分力氣向獨孤行客砸去。

    獨孤行客怨氣滿胸,正不知如何發泄,見羅虯不問青紅皂白揮棒便砸,滿肚皮怨氣猶如火山爆發,身形滴溜一轉,閃過一邊,狂笑道:“說得好,我是殺人惡魔,也不差你一個,就一並成全了你吧!”寶刀虛指,左手便向羅虯的琵琶骨抓去。這一招來得突然,羅虯想要躲閃已是不及。當下不退反進,狼牙棒向獨孤行客橫掃過去,完全是一副拚命的打法。獨孤行客哼了一聲,身子平地拔起,在空中一個疾轉,猶如鷹隼,左掌便向羅虯後心拍去。這一掌若是拍實了,羅虯便會當場斃命。全江銘見狀大急,大叫一聲:“獨孤兄手下留情!”身形飛縱,雙陽寶劍驟然刺出。

    獨孤行客一向我行我素,又是恨極羅虯誣陷自己,此時殺機已起,下手便不在留情,這一掌竟用了十分力道。就在手掌堪堪拍中羅虯之際,獨孤行客忽聽腦後傳來兵刃劈風之聲。他是個武學大行家,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左掌撤迴了三分力道,寶刀反手揮出,隻聽當啷啷一聲清響,兩件神器撞在一起。左掌疾探擊中了羅虯的後心。羅虯慘叫一聲,長大的身子猶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全江銘飛身躍起,輕輕接住羅虯,一搭羅虯脈搏,尚在跳動,知他受傷雖重,卻是性命無礙,忙掏出一粒小還丹納入羅虯口中,右掌貼住後心,一股真氣傳了過去。這小還丹是少林治療內傷的靈藥。上次泰山英雄大會上,一瓢大師送給他三顆。這小還丹治療內傷最有效,也可延遲毒性發作,但卻不能用來解毒。因此,他們身陷李府之時,誤服了西漠沙的“無影酥骨散”,也沒有用這三顆小還丹,這次倒救了羅虯的性命。

    獨孤行客迴轉身正要動手,卻見張雨晴手舉寶劍刺來,不由呆在當場。

    獨孤行客現身後,張雨晴心中始終忐忑不安。她知道獨孤行客性格偏激,又是孤傲到了極點。擔心他為了自己的緣故,去殺了王珍珍,轉而嫁禍全江銘。實際上,杭州血案發生後,她的心裏便開始懷疑獨孤行客,但她性格內向,做事謹慎,沒有十成把握不願輕易猜測別人,加之她與獨孤行客的關係又非同一般,實在不願相信這是獨孤行客幹的。及至獨孤行客承認在外偷聽,又是一路跟蹤他們到了杭州,她最不願意相信的事情似乎成了事實。此時她的心情惶惑之極,大腦一片混亂,看到獨孤行客對羅虯痛下殺手,便在全江銘飛身救險之時,不假思索拔劍向對方刺去,卻是晚了半拍。

    獨孤行客見是張雨晴,不由黯然神傷,痛苦到了極點,半晌方才低聲說道:“張雨晴,莫非你也懷疑我嗎?”

    全江銘放下羅虯緩緩說道:“獨孤行客,你雖然對我不恭,可我一向敬重你的為人。雖然不知你為何在外偷聽,又一路跟著我們到了杭州,可我從來沒有懷疑你是杭州血案的主兇。可你不問青紅皂白,便一掌將羅香主打成重傷,這是甚麽道理?我全江銘一向恩怨分明,沒有證據,我是不會輕易懷疑一個人的。哼,不過,要是查到最後,杭州血案真是你做的,我全江銘便饒你不得!”

    獨孤行客狂笑一聲道:“全江銘,你自忖有雙陽劍就能勝過我的明月刀麽?”說著長歎一聲又道:“嗐……張姑娘,我獨孤行客一向敬佩你,你要是也認定我是兇手,我現在就死在你的劍下……動手吧!”說話之時,麵部蒼白,胸口徑向張雨晴劍尖迎去。

    張雨晴聽他這般說,心中茫然,大腦裏飛快地閃著一個念頭:“難道不是他?”陽海天在旁邊冷笑道:“獨孤行客,你這不過是欲蓋彌彰。羅香主揭穿了你的真相,你就殺人滅口,哼,象你這樣的賊人,老叫花子見得多了。喂,張姑娘,兇手就在你的跟前,你還猶豫甚麽!”這時羅虯已經醒轉,厲聲喝道:“張姑娘,你若與他沒有瓜葛,就一劍把他殺了!”

    張雨晴大腦一片混亂,聽獨孤行客的口氣,似乎這中間有甚麽誤會,但也沒直截了當地否認。她的劍尖對著獨孤行客的胸口不住地顫抖,心底裏一個聲音在叫道:“他不是兇手,不能殺他……”

    獨孤行客見張雨晴舉劍指著自己的胸口,竟無撤劍之意,心中傷痛已極,身子向前一挺,那寶劍嗤的一聲輕響,已是從獨孤行客右胸透入。全江銘急忙喝道:“不可如此!”張雨晴一聲驚叫,慌忙拔出寶劍,隻見劍尖殷紅一片,獨孤行客右胸鮮血汩汩湧出。眾人驚唿之聲大作。獨孤行客身子搖晃,痛苦說道:“你……你真的如此恨我?”張雨晴道:“我……我……”寶劍當啷掉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全江銘和南燕樓搶上來扶住獨孤行客,查看傷勢,見無性命之憂,方才鬆了口氣。全江銘忙將金創藥替他敷上,南燕樓撕下衣襟,給他裹好傷口。

    羅虯、陽海天對獨孤行客恨之已極,剛才激將張雨晴殺死獨孤行客,及至見到獨孤行客自撞寶劍,傷勢極重,此刻倒不知說甚麽才是。

    魯麻胡生性極直,在泰山英雄大會上,對獨孤行客的所作所為大是心折,見到獨孤行客傷在張雨晴的劍下,便大聲說道:“獨孤兄弟,你怎能如此輕生?俺魯老三第一個相信你不是兇手!”

    獨孤行客睜開眼來,向魯麻胡感激一瞥,說道:“多謝你的好意。”側轉頭向全江銘輕聲說道:“杭州血案,撲朔迷離,日後自知。”南燕樓心中一動,問道:“那晚給丐幫送信示警之人是不是你?”獨孤行客未直接迴答,低聲誦道:“全江銘被困李府,速從後院進去救應。”

    這句眾人聽到耳裏,均是一震,這正是那封示警信中之語。孫堅說道:“獨孤兄弟,那晚除你之外,還有一人偷聽,是你將他驚走的,是不是?”獨孤行客緩緩點了點頭。孫堅又道:“那人是誰?”獨孤行客咳嗽兩聲說道:“那人黑布蒙麵,身材不高,隻是輕功極佳,我也自愧不如。我用飛花摘葉的功夫打他,竟被他輕巧避開,飛身飄去。身法詭異,猶如鬼魅。”

    此時大家心中明白,杭州血案另有其人。全江銘與張雨晴相識一眼,心中均是在想:“此人輕功如此之高,莫非與那晚在皇宮相助的黑衣人是同一個人?”

    陽海天扶著羅虯走近說道:“獨孤少俠,是我們冤枉了你。你肯給我們送信,也就不會去幹杭州血案,嫁禍全少俠。”張雨晴泣道:“獨孤大哥,你怎麽不早點兒說明這一切?”

    獨孤行客半晌無語,忽地苦笑一聲道:“都是我不好,唉,做個好人真難!”說著,推開眾人,緩緩向院外走去。張雨晴叫道:“獨孤大哥,你這是去哪?”全江銘諸人也說道:“你的傷很重,養好再走吧!”獨孤行客頭也不迴,怪笑一聲道:“龍吟虎嘯雙陽劍,閃電追風明月刀。神器不可同在江湖。全江銘,咱們早晚要一決雌雄!說罷又吟道:“孤身一人走江湖,是非恩怨難清楚。但得問心無愧時,我行我素不求恕!”

    眾人知他性格,也不去攔他。迴到屋裏,說起獨孤行客的種種行徑,均是嗟歎連聲。圍繞杭州血案,眾人推測半天,竟是半點頭緒也無。

    第二日,眾人離開金陵,便向東京行去。這一日,眾人行走之時,忽聽背後馬蹄聲響,眨眼間,兩匹快馬從身旁掠過。馬上之人均是勁裝大漢,神情肅穆,朝全江銘瞥了一眼,飛馳而過。南燕樓說道:“那是淮南雙煞,行事歹毒,獨往獨來,鐵砂掌功夫甚是了得。”話音未落,身後馬蹄聲亂響,又是三匹快馬絕塵掠過,領頭的漢子對全江銘冷笑一聲,似是充滿敵意。全江銘詫道:“這三人好似在泰山見過,不是李興周一夥的,緣何對我冷笑?”南燕樓疑道:“這三位是淮河幫的正副幫主,他們同時出動,莫非是發生了甚麽緊要之事?”孫堅說道:“我看他們對江銘似有恨意,莫非他們誤聽傳言,把江銘當作了杭州血案的兇手?我看咱們還是小心一點!”

    眾人夜宿曉行,一路小心,差幸無事。看看踏進了河南境界,離東京還有三日路程,便都鬆了一口氣。此時天色漸黑,便尋了一家客店投宿。

    那客店不是很大,也就兩進院子,十幾間客房。店夥計引領眾人來到後院,便聽東廂房內傳來一個少女的笑聲。那笑聲叮叮當當,清脆悅耳。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小姐,何事讓你笑得如此開心?”那少女笑道:“你沒見有六條狗被人趕得落荒而逃,一刻不得安省。這般喪家之犬逃命的模樣,想起來就好笑得很。咯咯咯咯……”

    眾人聽了均是一怔,全江銘心道:“這少女莫不是佩兒?”心念未已,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那女孩一身紅妝,笑語盈盈地走了出來。全江銘暗叫一聲:“慚愧,果然是佩兒。”上前笑道:“佩兒,你怎地在此?”阮佩兒看到全江銘,頓時滿臉寒霜,冷笑道:“哦,原來是全大俠,天地怎地如此狹小,偏生在這兒遇到了你!”全江銘知她惱恨自己,也不生氣,輕笑一聲道:“佩兒,年餘不見,長成一個大姑娘了,越發標致漂亮,怎地還如此淘氣?”

    阮佩兒臉微微一紅,慍道:“全江銘,你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地說話如此沒有分寸,也不怕別人笑話麽?”全江銘道:“我是你的大哥,管別人做甚!”說著,指著孫堅三人說道:“佩兒,這就是我的孫二叔、魯三叔和崔四叔。”阮佩兒斂袵萬福,柔聲道:“佩兒見過諸位叔叔。”言談舉止甚是恭敬。

    孫堅心中一亮,尋思:“這女孩聰明美貌,與江銘倒是一對璧人。若是讓她與江銘多親近,說不得就能將江銘與張雨晴拆散。”念及此,喜道:“你就是佩兒麽,江銘經常念叨你,以後你們可要多親近,省得讓不尷不尬之人纏著江銘。”

    阮佩兒登時笑靨如花,柔聲道:“多謝二叔,隻怕江銘哥哥不耐煩理我。”她去掉那個“孫”字,自然是顯得親近了許多。

    孫堅心中歡喜,口中強硬地說道:“他敢,除非他不認我這個叔叔!”

    眾人一怔,隨即明白了孫堅的用意。張雨晴心中氣惱,隻是說不出口來。

    全江銘自然明白孫堅的意思,卻也不便說甚麽,當下不接他的話茬,對張雨晴招手道:“晴兒,你過來,她就是我常對你說的阮佩兒姑娘。”張雨晴雖是氣惱孫堅,卻半分也發作不得,心中想的隻是一個“忍”字。聽到全江銘叫自己,便大大方方走過去,萬福笑道:“你就是佩兒妹子?銘哥哥提你的名子已把我的耳根磨出繭子了。真是聞名不如見麵,好一個漂亮的人兒!姐姐在你麵前直是相形見絀,慚愧得緊啊!”

    阮佩兒斂袵還禮,淡淡笑道:“佩兒不過是鄉野村姑,哪及得上雨晴姐姐萬一。雨晴姐姐的相貌武功皆是上上之選,也難怪全大俠對你如此鍾情。不過,你可要把他拴緊了,不然保不準哪天讓人搶了去。”

    張雨晴微笑道:“妹子說笑了,他一個大活人,我焉能拴得住他?不過嗎,要說誰能把他搶了去,依我看普天之下隻有一個人,那就是佩兒妹子,你說我說得對麽?”

    阮佩兒一怔,隨即咯咯笑道:“雨晴姐姐真是爽快人,很合佩兒的脾性。”說著輕歎一聲,又道:“雨晴姐姐說的不錯,我阮佩兒既然喜歡他,就一定要從你那把他搶迴來,你可要當心呀!”

    張雨晴一怔,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直率,口中輕歎,反唇相譏道:“佩兒妹子的癡情真讓姐姐感動。唉……‘問世間多少情殤,誰會憑欄意’?我隻怕你這滿腔真情,直似那‘癡心空逝如江水’,到頭來‘唯有那兩行潸然淚’。佩兒妹子,你還是看開些好喲!”

    阮佩兒秀眉倒豎,一指全江銘叱道:“你為何要把這‘烏江斷腸曲’告訴雨晴姐姐?”

    全江銘道:“佩兒,我與晴兒情深意長,我的事不能對她隱瞞。”

    阮佩兒不理全江銘,對張雨晴咯咯笑道:“雨晴姐姐,你既然知道這首‘烏江斷腸曲’,以後有時間,我一定吹奏給你聽,咯咯咯咯……哦,我小時候鉸斷布娃娃的故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唉,妹子就是這般性格,姐姐可不要太當真啊!”轉身向阿福問道:“阿福,晚飯準備好了麽?”阿福躬身答道:“迴小姐,已經預備妥當,請小姐迴屋用餐。”阮佩兒把頭一仰,說道:“雨晴姐姐,妹子就不打擾你們了,咱們會後有期,咯咯咯咯……”說罷轉身進屋,那銀鈴般的笑聲竟是不絕於耳。

    眾人吃過晚飯,正自在屋裏議論杭州血案,忽聽門外有人說道:“孫二爺在麽?”全江銘打開房門,見門外之人竟是阿福,不由一怔,說道:“你找孫二叔甚麽事?”阿福不去理他,隻是朝裏麵瞅道:“孫二爺,我家小姐請你去喝一杯水酒。”

    孫堅欣然說道:“好極了,我也正想與佩兒姑娘聊聊。”邁步出門,竟是跟阿福去了。

    二人出了客店,行了裏許,阿福將孫堅引到一個酒肆,躬身說道:“孫二爺請進,小姐在裏麵恭候。”孫堅大踏步走將進去,隻見屋內燭光搖曳,卻是無人吃飯,靠窗的桌子旁坐著阮佩兒,那桌上擺滿了酒菜。

    阮佩兒見孫堅進來,慌忙起身讓座,說道:“二叔請坐!”

    孫堅坐在阮佩兒對麵,笑道:“佩兒叫二叔來有甚麽事情?”

    阮佩兒笑盈盈將酒斟滿,說道:“二叔,佩兒先敬你三杯,且再說事。”說罷先自喝了。孫堅心中歡喜,那三杯酒喝得就快。阮佩兒柔聲說道:“二叔慢慢喝,別唚著。”孫堅甚是感動,心裏感慨道:“佩兒聰明善良,對人知冷知熱,比那張雨晴強過百倍。若是由她陪伴江銘一生,我孫堅也對得起先主了,隻是不知她肯也不肯。”念及此,小心試探道:“佩兒姑娘,你覺得江銘……”

    阮佩兒輕歎一聲,鬱鬱說道:“二叔,你就別費苦心了,江銘哥哥一心想的是雨晴姐姐。唉……我縱然對他千般好、萬般好,隻怕、隻怕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孫堅微笑道:“你不要著急,江銘早晚會離開張雨晴。”

    “這……這是為甚麽?”阮佩兒奇怪地問道。

    孫堅冷冷說道:“為甚麽?因為她是江銘仇人的孫女。”看到阮佩兒不解的樣子,他長歎一聲,忿忿說道:“你曉得麽,江銘的祖父便是當年的興蜀大王全師雄,後來被朝廷殿前都虞侯張瓊狗賊射殺了。”

    “這、這與雨晴姐姐有甚麽關係?”

    “有甚麽關係?哼,張雨晴便是張瓊的孫女。”

    “啊,這是真的麽?”阮佩兒驚唿一聲。

    “可恨江銘不分是是非非,竟與張雨晴纏在一起,讓我這當叔叔的還有甚麽臉麵去見先主。造孽啊造孽!”孫堅滿腔悲憤,恨聲連連,舉杯將那酒一口幹了,厲聲道:“隻要我孫堅一口氣在,就絕不容他們成就這樁婚事!”

    “二叔莫要生氣,江銘哥哥早晚一天會醒轉過來。咱們且喝酒。”阮佩兒雙目流盼,臉上露出自信的神色。

    孫堅幹了一杯,說道:“佩兒,你叫二叔來就隻為喝酒麽?”

    阮佩兒沉吟片刻,說道:“杭州血案撲朔迷離,二叔可要多留點心。我……我隻怕從此之後,江銘哥哥在江湖上無安寧之日,那圖複大業麽……”

    孫堅一怔,脫口道:“你知道是誰嫁禍江銘?”

    阮佩兒抿了一口酒,說道:“這並不重要。二叔我想問你,江銘哥哥放棄了圖複大業,你是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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