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具被楊太醫一一放迴了原來的位置,蘇揚走到餐桌邊目測此處與窗戶和門的距離,門口一直是有太監內侍的,而窗戶被吹開之後有太監走過去了,他發現如果兇手是從外麵進來下毒之後再逃了出去,這幾乎不太可能,因為一來一迴需要的時間太長,而且需要再從窗戶離開,被發現的可能性太大,就連他都沒有把握做到。


    還有,刺客要從窗戶外麵熄滅殿內四個角落的燭台,這個難度不亞於比登天還難,蘇揚自問都沒有這個本事,那麽唯一的可能隻有刺客當時就在殿內,下完毒之後就趁著殿內光線暗淡快速離開了。


    蘇揚走到餐桌邊看著桌上的一碗湯,他再扭頭看了看周圍,這殿內可以藏人的地方真不多,他又抬頭向頭頂看去,大梁以上光線比較暗淡,這是因為這偏殿雖然隻比主殿矮一些,但大梁到地麵的距離最少也在五米以上,緊靠蠟燭的光亮不可能把房頂照得太亮。


    蘇揚沉吟一下,“拿一盞燈籠過來!”


    “諾!”


    一個太監提著一盞燈籠交到蘇揚的手裏,蘇揚低著燈籠,腳下突然發力,身體如離弦之箭射向了屋頂穩穩落在了偏殿的大梁上。


    “尼瑪的,上好的金絲楠木,也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被砍伐來做大殿的大梁,如果留存到後世,其價值簡直不可想象!”


    蘇揚心裏感歎著,他蹲在打量上,提著燈籠靠近位於湯水正上方的大梁位置,大梁上布滿了灰塵,在燈籠光線的照亮之下,一雙腳印進入了蘇揚的視線內。


    果然如此!


    沉思了一下,蘇揚提著燈籠飛身跳了下來。


    “夏公公,這些殘羹冷炙收拾一下,打掃幹淨吧,不需要再保護現場了!”


    “諾!”


    蘇揚握著刀柄來到了正殿。


    韋承慶拱手問:“蘇將軍,查得如何了?”


    “查清楚了!”蘇揚點了點頭,他把查到的結果向劉納言、張大安、韋承慶以及太子妃房氏等人詳細說了一遍。


    “這事隻能查到這裏了,刺客的武藝很高,而且現場已經完全被破壞了,如果能找到他留下的腳印還可以追查下去,但這顯然不太可能!”


    張大安怒氣衝衝道:“毫無疑問,一定是皇後派人幹的,除了她沒人敢這麽幹!而且除了內侍之外,沒有人如此熟悉此處的建築格局!”


    韋承慶皺眉道:“這話也隻能咱們幾個在這裏說說,萬萬不可傳揚出去,更不可在外麵說,她畢竟是太子生母,是大唐皇後,沒有確鑿的證據的情況之下亂說隻會惹禍!況且,就算咱們查到了證據,也沒有資格給她定罪,更不能處置她!”


    劉納言問道:“太子殿下情形如何了?”


    “本宮出來的時候,殿下還在入睡之中,但似乎睡得並不踏實,臉上有痛苦之色,太醫在房內一直盯著,不會有事吧?”太子妃房氏擔憂的說。


    蘇揚轉身向房內走去,劉納言等人也紛紛起身跟上去。


    “太子妃、兩位相公、將軍,輕一些,殿下才剛剛好受一些,唿吸已經平穩了,隻要從現在開始到天亮這段時間,殿下的身體情況不出現惡化,應該就沒有大礙了!”


    太醫的話讓太子妃房氏、張良悌喜極而泣,兩個宰相、韋承慶、蘇揚也都稍稍放鬆一些。


    為了不打擾太子休息,隻留下兩個宮女在房內照看,窗戶和房門邊留了幾個親衛護衛,其他人全部撤到了正殿。


    接下來就是等,也隻能等,管事太監夏林德命宮女和太監們給大殿內的蘇揚等人送來了茶水和點心填肚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太子妃房氏問:“是何時辰了?”


    話音剛落下,旁邊的太監還沒有來得及看刻漏,應天門方向就傳來了晨鼓聲:“咚·咚·咚······”


    “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的!”張大安說完起身向太子妃行禮,“殿下,咱們還是去看看太子殿下是否醒了!”


    房氏默默點頭,起身走向隔壁的房間,其他人依次跟上。


    房間內依然很安靜,太子李賢似乎還沒有醒來的跡象。


    太醫看眾人這樣子就明白了,他拱手作揖:“太子妃殿下、兩位相公,還是讓殿下再睡一會兒吧?”


    房氏忐忑的問:“太子殿下無恙否?”


    “娘娘放心,微臣已經給殿下診斷過脈象了,殿下的情形已經穩定下來了,沒有性命之憂,隻是······”


    劉納言急忙問:“隻是什麽?把話說完!”


    太醫看了看眾人,歎道:“太子殿下體內的毒雖已清除了許多,但仍然有少量殘留並進入了內腑之中,想要徹底清除已無可能,而且這些毒已經傷害了太子殿下身體本源,此後太子殿下會一直體弱多病!”


    雖然這個結果不是令人特別滿意,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太醫又說:“以往但凡中砒霜之毒的,幾乎沒有能夠救活的,太子殿下能保得一條性命,臣以為還是蘇將軍以催吐之法,再加上給殿下數次喂服了牛奶,這才清除了大部分毒,讓太子殿下保得一命!”


    太子妃和張良悌立即給蘇揚下拜,蘇揚連忙避讓不受,這可受不起。


    他連忙說:“天色已開始亮了,隻怕重光門外又開始聚集了朝中大臣,說不定皇後也來了,末將擔心下麵的將士們頂不住壓力,先過去看看,頂一陣,半個時辰之內一定要想辦法叫醒太子殿下,要不然末將無法向皇後和滿朝文武交代,不讓他們見到太子殿下,那幫人是不會死心的,一旦局麵鬧僵了,他們可能聯合起來對付我們,而大臣們當中有很多都是殿下能夠爭取的,我們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死了!”


    劉納言捋了捋胡須,“將軍思慮周全,且放心去,等殿下再睡小半個時辰就叫醒殿下!”


    蘇揚趕到重光門城樓上的時候,羽林衛、東宮所屬的外府府兵等一個個都在嚴陣以待。


    東宮其實就是一個小朝廷,朝廷有的官職,東宮基本上都有,同樣也有外府府兵番上,也有內府府兵,內府府兵就是勳衛、親衛、翊衛、同樣也有千牛衛,但內府府兵人數都不多,且多是大臣功勳之後,基本上隻能充作擺設,真要廝殺起來是沒有戰鬥力可言的,而且這幫人慣於見風使舵,都是一個個牆頭草。


    真正能起作用的隻有外府府兵,這些兵士都是京師之外折衝府的人,但這些人的兵力不多,皇帝和朝廷也不可能允許太子直接掌管太多的兵馬。


    “見過將軍!”劉昂之等一幹武官見蘇揚走上了城樓,都紛紛抱拳見禮。


    “嗯,外麵的情形如何?”蘇揚一邊走向女牆一邊問。


    劉昂之說:“晨鼓剛敲響不久,就有朝廷大臣、官員和武將向重光門而來了,現在已經聚集了二十多人,您看那邊,還遠遠不斷有人趕過來!”


    蘇揚扶著女牆向重光門外看去,他昨晚投資過去的長槍界限之外已經聚集了二十餘大臣,這其中就有岑長倩、郭正一、魏玄同、劉景先等人。


    蘇揚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眼,他目力遠超常人,劉景先等人看不清楚他,他卻把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皇後還沒有來?”蘇揚問。


    劉昂之搖頭:“沒看見!”


    蘇揚不由冷笑,“看來她這個太子的生母對太子殿下的生死也不甚關心,這些文武大臣們都來了,她作為太子生母還沒有,而昨夜她還鬧得那麽兇,我看多半是裝的!”


    劉昂之與幾個校尉互相看了看,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外麵似乎有大臣發現了城牆上的蘇揚,畢竟他個子比其他人都要高大,且盔甲鮮明,很容易辨認。


    “看,那是不是左羽林將軍蘇揚?”


    “沒錯,應該是他!”


    岑長倩立即張嘴大喊:“蘇將軍,如今天色已亮,道路已通,城門已開,將軍應該打開重光門讓我等進去麵見太子殿下了吧?”


    其他大臣紛紛附和,多數人都是一邊舉手一邊大喊:“是極是極!”


    “快打開宮門讓我等進去!”


    “打開宮門,打開宮門······”


    蘇揚高喊一聲:“肅靜——”


    叫喊聲漸漸弱了下來。


    蘇揚的聲音從城樓上傳過來:“宮門外吵吵鬧鬧成何體統,爾等一個個都是朝廷重臣,卻不禮儀,是不是要讓禦史台參你們一本?”


    “都聽好了,太子殿下昨夜遇刺受了驚嚇,醜時才睡下,本將已派人去叫醒太子殿下,向殿下稟報諸位大臣已在重光門外等候殿下召見,諸位就在這裏等著好了,不可再大聲喧嘩!”


    眾大臣之中不少人聽了這話都乖乖不鬧了,但還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亂,對蘇揚的話表示質疑,企圖挑起大臣們的不滿和憤慨!


    足足過了半個鍾頭,重光門還沒有打開,大臣們又忍不住了,質問蘇揚為何還不打開城門。


    “殿下不派人來召見爾等,如之奈何?繼續等著吧!”


    蘇揚說完對身邊劉昂之吩咐:“派人去詢問殿下是否醒了,大臣們的情緒已經不穩定了,若繼續拖下去,本將擔心局勢失控!”


    有時候文官發起瘋來,比武將還可怕,蘇揚不得不防。


    不久,一個小卒跑上城樓氣喘籲籲稟報:“將軍,殿下醒了,正在喝稀粥,說請將軍打開宮門引大臣們有序覲見!”


    蘇揚鬆了一口氣,這一關終於過去了,當即下令:“劉中郎,結合兩隊士卒,打開宮門,在宮門內外列於兩側,傳話給大臣們,讓他們列成兩隊跟隨引路的太監徐徐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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