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提著刀邊走邊問:“二位可還記得最先被滅口的鍾守瑜留下的那本秘密賬冊?”


    褚世忠和魏真宰都點頭。


    蘇揚說道:“當初我們以為鍾守瑜留下的秘密賬冊上所統計的錢財損失是沈慶南、溫同恩等人造成的,但實際上並不是,這兩者之間數額相差很大,而且鍾守瑜的秘密賬冊上記錄的是明賬,進了多少,出了多少,但沈慶南等人使用的是高賣低賣的手段,這兩者根本不是一迴事!”


    “這些天我考慮了很久,我認為鍾守瑜的記錄肯定沒問題,一定是我們忽略了什麽細節,後來終於想到了一種可能,鍾守瑜記錄的是金銀財物進右藏庫的原始狀態的數量,而這些金銀財物入庫之前必須要經過融化重鑄,黃金要熔煉之後鑄成金條,白銀要熔煉之後鑄成銀錠,雖然這個過程中可能要損耗一些,但絕不會損耗太多!”


    “可是在鍾守瑜的記錄上,庫存的財物卻少五百多萬貫,即便是算上珠寶玉石被調包的部分,也明顯不夠五百萬貫,問題很可能出在金銀方麵,可我們明明清查了兩遍,數量都是對的,問題出在哪裏?”


    “所以,我想今晚再次連夜清查庫房,褚監正跟我一起,魏兄去負責審案事宜,不知二位以為如何?”


    褚世忠和魏真宰都同意:“好,就這麽定了!”


    蘇揚當即下令把右藏庫所有官吏和庫丁全部控製起來,官與官、吏與吏、庫丁與庫丁都分開關押。


    兵士們立即行動,大批兵馬開進右藏庫把所有正在當值的官吏和庫丁驅趕集中,然後在分開看管。


    大理寺二十多個精通算術和小吏被抽調過來,所有人在右藏庫集合等待,沒過多久,有小吏來稟報說飯菜已經送來了,原來右藏庫是不能生火做飯的,當值無論官吏還是庫丁都必須在家夥外麵吃了進來,在下值之前不許外出進食或把食物帶進來食用。


    蘇揚派幾個人去外麵把食物挑進來在空地上讓所有人集中食用,隨便應付一頓了事,吃完了把碗筷送出去。


    “寺正,所有人都吃完了,都做好了準備,隨時可以開始!”霍撼山走過來向蘇揚稟報。


    蘇揚看向褚世忠,“褚監正,你看可以開始了嗎?”


    “開始吧!”褚世忠點了點頭。


    蘇揚當即對霍撼山說:“傳我命令,從現在開始,庫房沒有清查完畢之前,任何人不許離開右藏庫,各守衛、巡邏官兵就算要如廁也得集體行動,聽明白了嗎?”


    “諾!”


    蘇揚走到已經集合的二十多個小吏麵前高聲道:“諸位,第三次清查庫房的任務馬上就要開始了,現在給諸位一刻的時間去如廁,中途若想如廁,必須要集體行動,所以現在不管你有沒有,立刻、馬上去解決!”


    小吏們紛紛向茅廁跑去,茅廁一次性容納不下那麽多人,眾小吏們隻能排隊輪流上。


    一刻鍾後,所有小吏再次齊聚在空地上,蘇揚看著眾小吏,向旁邊揮了揮手。


    幾個兵士拿著五杆秤和配套的秤砣走了過來放在地上,蘇揚說:“這次清查與前兩次清查行動略有不同,不同之處在那裏?在於這次清查任務多了一個稱重的過程,五個小組,每組五個人,一個開箱關箱、一個清點數目、兩個分別記錄、還有一個負責稱重,由開箱關箱者配合,倘若金條和銀錠是標準重量,則不做記錄;倘若金條和銀錠不是標準重量,就要做記錄,都聽明白了嗎?”


    眾小吏齊聲答應:“諾!”’


    “去庫房!”蘇揚把手一揮,帶頭向庫房走去,眾小吏、兵丁紛紛跟上。


    等到了儲存黃金的庫房門口,在蘇揚的命令下,已經接管了庫房的兵士打開庫房,眾人魚貫而入,在蘇揚的安排指揮下,每個小組負責排儲物箱開始了清查盤點行動。


    各個小組進行了大約一刻鍾左後,突然有人喊道:“等等,這根金條隻有不到十兩!”


    蘇揚、淳於仙仙、韓悅、郭知運等人聽見喊聲後紛紛走過去,負責稱重的小吏放下秤杆對蘇揚抱拳道:“寺正,這根金條隻有九兩八錢!”


    蘇揚看向秤盤,秤盤上放著一根金條,他對負責稱重的小吏說:“再稱一遍!”


    “諾!”小吏答應,再次拿起秤杆,提著秤杆上的繩索,秤砣所在秤杆上的位置顯示在九兩八錢的位置。


    “寺正您看,九兩八錢!”小吏抬頭看向蘇揚。


    此時重量的單位:一斤=十六兩,九兩八錢也隻有半斤多一點。


    蘇揚湊過去看了看秤杆上的刻度,的確是九兩八錢,他伸手從秤盤裏拿過金條在手上掂了掂,這重量還真沒有一斤重,這個時候的金條都是按照南北朝、隋朝時標準,把金餅改成金條的形狀,但重量沒有變,都是一根金條一斤的重量。


    他又從木箱裏拿起一根金條問道:“這根金條稱過了嗎?”


    “稱過了,一斤重!”


    蘇揚一手拿一根金條,兩根金條的重量有非常明顯的差別,他把剛才隻有九兩八錢的金條拿起湊近了觀察,然後從小腿外側拔出一把匕首在金條上刮擦,隻刮了幾下,金條上就被掛下一些金漆,露出裏麵一層不同的金屬顏色。


    眾人見狀都麵露驚異之色,有一個小吏說:“這不會是鉛吧?”


    蘇揚臉沉如水,大喊:“韓悅!”


    “在!”


    “你持某的通行令牌帶兩個人去將作監請一位精通金屬辨別的工匠過來,速去速迴!”


    “諾!”韓悅答應,從蘇揚手裏接過通行令牌點了兩個大理寺的禁兵就快速離去。


    蘇揚讓小吏們單獨準備幾個空木箱子,他把這塊重量明顯不正常的金條放在專門的箱子裏,然後對眾人說:“各組繼續,如若再發現重量明顯不符的金條,一律放置在這個木箱子了,若放不下了,再另找木箱過來放置!”


    “諾!”


    清查數目、稱重等任務繼續進行,蘇揚等人時刻盯著各組,絲毫也不敢鬆懈。


    接下來,各組接二連三開始發現重量不對勁的金條,這些金條全部被集中放置在一起。


    褚世忠陰沉著臉走到蘇揚身邊,“這幫人真是狗膽包天,竟然想出如此巧妙之法,不但掉包了玉石珠寶,還調包了黃金,這右藏庫快要被他們搬空了!”


    蘇揚嘲諷道:“財帛動人心呐,我估計這些庫丁也可能隻是工具,他們隻是聽命行事,事成之後能拿到手的錢財少之又少,真正的大頭還是被組織他們的人得了去!”


    褚世忠問道:“你認為誰是頭頭?”


    蘇揚想到飛鳳樓,但這事不能讓褚世忠知道,“我以為庫丞穆有道隻是一個執行者,真正的主謀另有其人,但穆有道已經上吊自盡了,我等想要查到真正幕後的主謀隻怕有些困難了!”


    過了半個時辰左右,韓悅和兩個禁兵迴來了,帶來了大理寺的工匠。


    “寺正,此乃大理寺尋礦師楊大盛,他是辨別金屬的行家!”


    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向蘇揚拱手作揖:“見過寺正!”


    蘇揚抬手:“楊師不用拘束,本官把你請來是想請你辨認一些金屬!”


    “敢不效勞!”


    “好,楊師請隨我來!”


    蘇揚把楊大盛帶到一個木箱子前,這個木箱子了裝的都是經過稱重之後嚴重不符的金條。


    他拿起一根金條用匕首刮掉上麵的金漆,遞給楊大盛,“楊師看看這裏麵是何金屬!”


    楊大盛接過金條看了看,用手指甲刮了刮,抬頭就說:“寺正,此乃鉛!”


    蘇揚正色道:“你確定?”


    楊大盛道:“某以人頭作保,若是辨認錯誤,寺正可取某項上人頭!”


    “好,多謝楊師!韓悅,派人送楊師迴去!”


    “諾!”韓悅答應,對楊大盛道:“楊師請,某派兩個兵士護送你迴家!”


    楊大盛向蘇揚行禮,轉身離去。


    蘇揚陰沉著臉對五個小組大吼:“繼續清查盤點稱重,絕對不能馬虎!”


    “諾!”


    褚世忠搖了搖頭感歎道:“這幫人還真是挖空了心思,居然能想到以鉛鍍金進行調包,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我等前兩次都隻是檢查了數量,從未想過要對金條稱重,沒想到就是因為忽略了這個細節,讓我們走了這麽長的彎路,迷惑了如此長的時間,若是早一些查出金條的重量不對就好了!”


    蘇揚道:“如此大規模的集體性監守自盜,其某後主謀一定經營了很長時間!我懷疑在鍾守瑜還沒死之前,那幫人肯定還沒有進行調包,隻是把財物帶出去。但是鍾守瑜開始到處投舉報信之後,那幫人就開始慌了,他們害怕被查出來,於是一做不二不休就把他殺了,人雖然死了,但財物卻是明顯少了,萬一有人查肯定是一查一個準,於是他們開始做假填補窟窿,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近半數庫丁參與,利用身體和豬下水帶貨把假貨帶進來!”


    “可是這其中有些庫丁並不滿足,因為他們此前沒有分到多少錢財,於是他們開始私自帶貨,帶出去的貨有一部分被他們自己私自截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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