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日複一日,仿佛永無止境。

    時光如水,終究這般決然而去,不曾為任何人停留。

    無夜離開魔族後,就這般漫無目的走著,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日了。身後是雪眼安靜的跟著。

    雪眼不知道無夜這是要去哪裏,他也沒有開口詢問,而無夜就這樣一直沒有停下腳步,靜靜走著。

    直到走到一個路口,無夜的腳步停了下來,因為前麵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無夜的眉頭輕皺,淡然道:“你跟了我一路,終於出來了。”

    白色的身影,低了低頭,道:“王上,白虎求你迴魔族。”

    聞言,不知怎麽無夜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白虎,你對魔族,對我的忠心,我知道。隻是我現在不能……”

    可是無夜的話還沒說完,隻聽“撲咚!”一聲悶響聲,白虎的額頭已在無夜麵前的地上重重扣了下去,從側看去,白虎的雙手緊緊握拳,身子也在微微顫抖,聲音已帶著幾分哽咽,道:“王上,你這次施法已經是死裏逃生,可是為什麽您要離開魔族?難道你真的要棄魔族於不顧嗎?……這萬年來我們為的是什麽,難道王上已經忘了嗎?……”

    “放肆。”無夜的臉上閃過一絲怒容。

    可是白虎依舊不停地說道:“王上,朱雀與紅姬已經不在了,魔族現在不比以前了,難道王上就要因為一個雪女,而讓整個魔族陷入困境,讓魔族萬年的心血毀於一旦嗎?王上……求你了……”

    站在一旁的雪眼不由為之動容,麵上閃過一絲不忍。

    無夜渾身發出淡淡的紅光,臉上的怒容更加明顯,可是片刻後他望向白虎已經攥的發白的手指,顫抖的身子,像是想到了什麽,目光慢慢柔和了下來,“你起來吧!”無夜淡淡道。

    白虎沒有動。

    無夜嘴角動了動,露出了一絲笑容,似乎想起了什麽,他緩緩走了過去,輕輕扶起白虎,低聲道:“你這個脾氣萬年來怎麽沒有一絲的改變呀,還是這麽強……”無夜的臉上閃過一絲淡淡傷懷,隨後淡淡道:“你放心,我不會忘了魔族的使命,隻是現在我無法答應你,如果你還信我,那麽就不要在勸我。”說到這,無夜輕輕歎息了一聲,接著道:“魔族現在有青龍打點我很放心,還有你,你也不要跟著我了,迴魔族吧!”

    白虎望向無夜決然的表情,麵色黯淡,沒有再說話。顯然他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

    白虎再次在無夜麵前跪下,沉聲道:“王上,保重!白虎等你迴來。”

    話音剛落,人已消失。

    此時殘陽如血,映紅了半邊天際。

    無夜怔怔眺望著天邊的雲霞出神,臉上神情是掩蓋不住的落寞。

    無夜一直這樣靜靜站著,直到日落西山,一輪明月緩緩的升起,月光的清輝,淡淡灑向這個人間。

    雪眼終於忍不住,輕聲道:“王上,已經入夜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無夜被他這麽一問,身子不由一顫,該去哪呢?該往哪走?這天地之大,可是何處才能尋到她?

    隻是,終究還是要走的。

    許久之後,無夜突然道:“雪眼,我們去第一次看見雪兒的地方吧!”說完,無夜不再多言,隻見紅衣飄飄的身影,已然消失。

    雪眼一窒,不由暗道:“難道我以前見過雪女,可是為什麽卻沒有一絲關於她的記憶?”可是當他看見無夜消失的身影,便搖了搖頭,也沒有把無夜這句話放在心上,隨即向紅影消失的方向飛去。

    深夜。

    月光的清輝灑向這幽幽山穀。

    一老者在這淡淡的月光下,靜靜盤坐在滿地紅葉上,雙膝上是一把木質的古琴,老者微微閉上眼睛,指下輕輕一挑,一道清幽的琴聲便在這山穀中緩緩響起。

    琴聲似水,令人心曠神怡悠然自得,可是彈了一會,忽作變徽之音,淒清婉轉,竟令人的心境也隨之哀傷,琴聲中更有說不盡的蕭蕭之意。

    一曲終了,老者微微睜開眼睛,望了望楓林深處房門,輕輕歎息了一聲,紅塵之中,人人都不得超脫一情字,千百年輪迴烙印,終究還是難解啊!

    老者緩緩起身,向著楓林深處房間慢慢走去,可是走到門口時,老者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臉上似乎閃過了一絲傷懷,許久後,老者發出一聲低低的歎息,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中,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向沉睡在寒冰石台山雪女的臉上,映出了動人心魄的美麗。

    老者走了上去,隻是目光卻落在了掛在雪女脖子上的那顆血色淚珠上,老者的眼角似乎有些抽搐,“癡兒,為師來看你了。”老者的聲音有些低沉而沙啞:“你是不是怨恨師父到現在還沒有叫醒雪女啊?”

    血色淚珠緩緩流下一滴血淚,隻是血淚在雪女身上瞬間化作一道輕煙消失。

    老者望著血色珠子慢慢搖了搖頭,目光緩緩落向沉睡的雪女身上,她安靜的躺著,蒼白透明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與恨意,嘴角隱約還有一絲淡淡的笑意。

    老者目不轉睛地望著,眼中忽然間多了絲迷茫之色,許久之後,老者長歎一聲,似了悟,又似讚歎,又似難以置信,幽幽道:“石本無心,卻不想你也竟是如此癡情……那麽你即因情而沉睡,就應該因情而醒……”說到這,老者的目光落向血色淚珠,忽然笑了笑,不再言語,慢慢轉身向外走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楓林中,遠遠的風中,卻傳來一聲幽幽歎息聲。

    就在老者離開不久,一道柔和的白色的光芒,從雪女身上緩緩散發了出來,越來越明亮,但是沒有絲毫刺眼的感覺,這柔和的白色的光輝,緩緩在這房間中無聲的流淌著。

    一種冰涼的感覺,從脖間緩緩傳來,逐漸走遍了全身。

    這種冰涼的感覺卻是如此熟悉,它遊走在全身沒有絲毫的寒意,相反卻帶來了絲絲暖意。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很小心,很溫柔地包圍著她。

    這帶著淡淡暖意的冰涼感覺,將她從深深的夢魘中喚醒。

    可是她沒有睜眼,就那麽安靜的躺著。

    此時,寒冰石台上的寒氣似乎也更加的濃了。

    她那般安靜的躺著,隻是眼角卻緩緩滴下了一滴淚。

    原來,心終究還是會痛。

    迴憶如刀刃,已深深刻在了她的心間,忘不掉了,而那一張張容顏也早已刻在了她的心頭,抹不去了。

    繼續睡吧,睡吧!這隻是一場夢,一場無休止的噩夢,突然間,她這般對她自己說著。

    忽然,脖間冰涼的感覺再次襲來,隻是這一次,這種感覺讓她非常的痛苦,終於她忍不住抬起手,摸向脖間,一滴,一滴,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緩緩流下。

    她的心忽然間一陣酸痛,這種酸痛一直沒有停止。

    為什麽,讓她心如此疼痛?

    許久之後,她輕輕歎息一聲,原來夢終究還是會醒!

    她淺淺笑了,笑聲中帶著無盡蒼涼,接著她緩緩睜開了雙眼,再次望向這個塵世。

    她慢慢起身,借著月光,輕輕抬起右手,托起掛在她脖間那個東西,那個在她沉睡中帶給她無比安心的東西,一顆血色淚珠。

    她怔怔的望著這顆血色淚珠,不知怎麽她此時竟然可以感覺到這顆血色淚珠散發出淡淡的喜悅,她的左手的手指不由輕輕撫上這顆血色淚珠,眼中散發出她自己也想不到的溫柔。

    血色淚珠緩緩滴下了一滴血淚,血淚在她的手心化成一道輕煙慢慢消失。

    她的目光,凝視著她的手心化成輕煙那滴鮮紅的血淚,眼中閃爍的是難以言語的複雜情感,似驚訝,似悲傷,許久之後,她突然笑了,望著血色淚珠,柔聲道:“你是不是因為我醒來太高興了,所以才哭了。”

    血色淚珠在她的手心忽然亮了亮。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望著忽然發亮的血色淚珠怔怔出神,不知過了多久,她的目光才緩緩從血色淚珠上收迴,而望向了這個陌生的房間,同時,她的手也慢慢垂了下來,但是她的臉上不知怎麽突然出現了一絲疲倦的微笑。

    許久之後,她緩緩走出了這間她沉睡了十年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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