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燭光並不是很明亮,昏黃的光暈將三人的身形籠罩在一層朦朧陰影中。


    白纖羽用一種極為警惕的目光盯著眼前的鬼新娘。


    她的一隻手摸著腰間的長鞭。


    如果不是夫君阻止,再加上之前天命穀時對方幫了忙,很可能在女人出現時便動手。


    她對鬼新娘無一絲好感。


    曾經在青玉縣時,對方便故意害夫君。後來到京城,還是陰魂不散。


    真不知道這女人到底要做什麽。


    “別變成我的模樣!”


    望著那張熟悉的臉頰,白纖羽極其反感道。“你自己沒臉嗎?總要去偽裝別人。”


    “你是不是覺得……我偷了你的容貌?”


    麵對白纖羽的敵意,鬼新娘翹起略顯蒼白的唇珠,支頤冷笑。


    白纖羽冷冷道:“你不明白你為什麽總是纏著我夫君,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便是,我和夫君若有能力幫忙,自然不會推辭。


    若你有什麽冤屈需要夫君幫你調查,你也可以將事情說出,以我夫君的聰明,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啪,啪……”


    鬼新娘輕輕拍著手掌,臉上的笑容更為濃鬱。“聽到陳夫人如此善解人意,奴家真是好感動,既然這樣,那奴家可就要說了。”


    “咳,要不——”


    “說!”


    陳牧欲要說什麽,白纖羽冷聲截斷他的話。


    鬼新娘舒了個懶腰,燈光下被嫁衣勾勒出的腰肢格外柔韌,語氣慵懶:“故事比較長,得從二十年前說起……那時候的我還在母胎裏,記憶不是很深刻,不過……”


    “我不想聽故事,如果你隻是來故意消遣我夫婦,別怪我不客氣。”


    聽對方竟然從自己的娘胎裏講起,白纖羽很是不滿道。


    誰還記得自己在娘胎裏的事情,當我們傻嗎?


    “怎麽?不想幫我了?”


    鬼新娘雙手盤放在桌上,讓慘白雪潤的下巴抵在手背上,如小女孩般望著白纖羽譏笑道。“打斷別人講話,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哦。”


    白纖羽冷哼一聲,不再理會她。


    不知為什麽,她的內心頗為煩躁,很難靜下心來,想來估計還在為夏姑娘的事生惱。


    “那是二十多年前,我和妹妹來到了娘親的腹裏。可是呢,不知是投胎的時候出了錯還是天生命運如此,我們姐妹倆體內皆有死氣。


    你要知道,死氣代表著死亡,無法順利生產。


    所以當時娘親他們便想了個辦法,利用術法將兩人體內的死氣注入到一人的體內,隻能出生一個。


    也就是說,其中一個必須是死胎……”


    死胎?


    白纖羽黛眉一蹙,見對方似乎並不像是單純的講故事,不禁被勾起了好奇心。


    竟然還有這種離奇的事情。


    對於母親來說,這無疑是一種心理折磨。


    陳牧幾番想要帶娘子離開,可看著鬼新娘眼裏的哀怨悲痛,心口被沉甸甸的石塊壓著,隻得裝作沉默。


    “那麽問題來了……”


    鬼新娘笑盈盈的看著白纖羽,問道。“陳夫人,如果換成是你,你是選擇讓姐姐活呢,還是讓妹妹活?”


    白纖羽一時難以做出迴答。


    見對方遲遲不語,鬼新娘又道:“我來做個假設,如果當時你成了被拋棄的那一個,你心裏有怨氣嗎?”


    “這個……”


    白纖羽沉默良久,輕聲道。“有吧。”


    到此刻,她已經聽明白了一些。


    這個被拋棄的嬰兒應該就是眼前的鬼新娘,所以才有那麽大的怨氣。


    可既然當時已經拋棄了,為何鬼新娘的魂魄還存在,而且變成了怨靈?


    是又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那麽你該怎麽做?”鬼新娘又問。


    白纖羽苦笑:“我不知道,畢竟我不是你。不過你若不甘,可以去找你的家人。”


    “他們已經死了。”


    “死了?”


    白纖羽愣了愣,試探問道:“所以你纏著夫君的目的又是什麽?是想讓他幫你討迴公道,但你的家人們都死了,怎麽討公道?”


    鬼新娘笑道:“可我的妹妹還活著啊。”


    白纖羽呆住了。


    一瞬間,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爬上女人心頭。


    但她不敢去確認,下意識抓緊了陳牧的手,聲音因為緊張和恐懼而有些顫抖:“你,你妹妹是……”


    “你就不打算說說?”


    鬼新娘看向陳牧,剝蔥似的食指在桌上無意畫著圈圈。


    陳牧一臉無奈,扭頭看著妻子隱隱變白的臉頰,輕聲說道:“其實我昨晚是準備告訴你的,但……”


    “但他想殺了我。”鬼新娘接過話頭。


    陳牧笑道:“如果我想殺你,有很多方法。當然,我也不希望見到你。”


    “說,到底怎麽迴事?”


    白纖羽努力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盯著鬼新娘。


    鬼新娘眯起的杏眼噙著幽然的,笑容充滿了諷刺:“當初娘親為了穩住我的魂魄,專門給我結了一門冥姻。而那個結親的人,便是你身邊的丈夫。”


    唰!


    白纖羽猛地站起來,震驚的雙目宛若利刃般盯著鬼新娘:“不可能!你在編故事!那份婚書是我和陳牧的,一直都有!”


    “那你就當我編故事唄。”


    鬼新娘很樂意看著對方這副表情,笑著說道。“與我定下婚書,便是我的男人,待他成親之日我就會迴來,把他接迴去……”


    白纖羽倉皇後退了幾步,抽出了腰間的長鞭指著對方,手臂顫抖的厲害。


    這不是她想聽的故事。


    太荒繆了!


    太可笑了!


    自始至終她和陳牧都是被一根紅線牽在一起的,而那根紅線便是婚書。


    她很感激當年家人定下的這門親事。


    她不允許有任何人汙蔑。


    可看著一直沉默的陳牧,女人的心卻迅速沉落,苦悶像無數頭細小的蛇秧,無孔不入朝著四肢鑽去。


    莫非……是真的?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纏著陳牧?”


    鬼新娘笑道。“成親時他被人推下池塘,我就在旁邊看著,可惜啊,他又奇跡般的活了過來。


    這怎麽可以呢,身為我的丈夫,就應該跟我在一起。


    妹妹,你得到的已經夠多了,我的命,我的人生全都給了你,就連我的丈夫你也要搶,你說……你可恨不可恨?”


    “你胡扯!”


    白纖羽渾身發抖,下意識甩出了手中的長鞭。


    鋒利的鞭子擦過鬼新娘的肩膀,將旁邊的花瓶擊成齏粉。


    “這就急了?”


    鬼新娘起身緩步走到白纖羽麵前,附在對方耳畔,語聲清幽又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恨意。“你欠我的,我會慢慢討還迴來。”


    說完,擦肩而過,消失在了房間內。


    白纖羽恍然未覺,僵冷的嬌軀將她定在原地,讓她看起來如木偶一般抽離了魂魄。


    望著娘子失魂落魄的模樣,陳牧心疼不已。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對方如此柔弱的一幕,像是被丟在深淵裏的小女孩。


    陳牧將其摟在懷裏,輕撫著女人的粉背柔聲說道:“這一切其實跟你沒關係,是你家人當初的抉擇。相信我,我會處理好的。”


    “別離開我!”


    白纖羽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嚇,緊緊抱住男人,生怕被別人奪了去,眼眶沁滿了水氣。


    女人的大腦無法做出任何思考,唯有驚愕與恐懼。


    她可以選擇不相信,可擺在眼前的事實以及自家男人的默認,卻由不得她去質疑。


    為什麽會這樣……


    為什麽老天爺要開這樣的玩笑。


    陳牧柔聲道:“即便當初定下婚書的是我和她,但婚書又代表不了什麽,你跟我的感情若隻是用一張紙就能代表,未免太可笑了。


    她是故意擾亂你的心境,你想想看,她能有什麽辦法把我搶走,難道殺了我?


    可問題是,現在的我是不會輕易死去的。


    你呀,就別想太多了。此外,她變成怨靈這件事我覺得很蹊蹺,是不是被人給利用了。


    倘若真威脅到你我夫妻二人,我不會手軟。”


    男人一邊安慰著妻子,一邊進行分析,內心充滿了無奈。


    也不知道這鬼新娘今天怎麽了,突然就跑來搞事情,難不成是來大姨媽了?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白纖羽才漸漸冷靜下來。


    感受著丈夫身上真實的溫度,女人嬌顏一片悲傷,幽幽說道:“她是我姐姐……我的親姐姐。”


    陳牧輕輕點頭:“我明白了。”


    他從妻子聽出了對鬼新娘的愧疚,也希望他別傷害對方。


    相比於神女那位同母異父的姐姐,顯然這位親姐姐更讓白纖羽深層次感觸到刻在血脈裏的親情。


    “你說……當年他們為什麽要選擇我?”


    白纖羽聲音含著些許哽咽。


    陳牧說道:“無論當時選擇拋棄誰,對於父母而言都是極煎熬的折磨,我並不想說你是幸運還是什麽,這種事情從來都沒有如果。


    我隻希望你明白,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無需向任何人自責與愧疚。


    你也無需為曾經的恩恩怨怨而去買單,做好你自己,坦坦蕩蕩的活下去,做一個好妻子,做一個未來的好母親,這就夠了。


    往後的事情……就由它去吧。”


    在陳牧不斷安慰下,女人心中的枷鎖與心結終於放下了一些,眉宇間的愁緒也被撫平了許多。


    “嘴上安慰的作用不大,我還是換一種方式吧。”


    陳牧抱起女人腿彎,走向屋外。


    今晚房頂。


    ——


    夜幕褪去,新的一天在靜謐中到來。


    一大早,白纖羽便接到從宮內傳來的訊息,太後要召見陳牧夫妻二人。


    來到鳳鳶宮,朝霞已映滿天空,猶如被畫筆塗抹過一般,巍峨雄偉的大殿披上了金色光輝,威嚴十足。


    廳內。


    依然是隔著一道特製的珠簾


    心情愉悅的太後望著情郎挺拔俊武的身姿,柔聲說道:“今天早上,南乾國使團已經離開了京城,太子一案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


    陳牧道:“雖然這案子有赫雲國參與,但此後南乾國恐怕與大炎之間的間隙難以修複。”


    太後無奈點了點螓首:“沒辦法,誰也沒想到赫雲國行事如此狠辣決斷,倒是疏忽了。


    不過隻要涉及到利益,哪怕是昔日分外眼紅的敵人也有合作的時候。更何況現在南乾國戰事危機,他們也不敢舍棄我們這個盟友。”


    太後說的有一定道理,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


    陳牧趁此將昨天醫館內發現的案件詳細說了一遍,又說出了自己的推斷。


    盡管太後昨天已經從男人口中知曉了經過,但還是裝作很驚訝的樣子,冷哼道:


    “在天子腳下敵人都如此猖狂,甚至堂堂一國王後來去自如,這些巡查真是給我大炎皇族長了眼,你說這其中若沒有貓膩,誰相信。”


    陳牧心下一動,忽然想起了夏姑娘的事情。


    猶豫了一下,他輕聲說道:“太後,即便是冥衛也並非絕對幹淨,有內奸潛伏其中,包括朱雀堂。您的敵人很狡猾,還是要小心點。”


    “這件事哀家已經知道了,會派人調查的。”


    太後對於陳牧的關心很是高興。


    對方並非是在關心夏姑娘,而是真的關心她這個太後,說明男人的態度發生了變化。


    等到身份揭開的時候,相信對方接受起來更為容易。


    太後輕撫著懷裏曾經陳牧給予的故事冊,眉眼無盡柔情,連說話的聲音都溫柔如水:“接下來哀家要安排你一個任務了。”


    “去雙魚國嗎?”陳牧看起來早有預料。


    即便這次太後不安排,他也要去。


    畢竟青蘿、許貴妃、雪兒公主、雨少欽交待的事情、以及前往天命穀途中遇到的時間幻境等等,很多事情都要去雙魚國處理。


    陳牧隱隱有一種直覺,雙魚國可能是所有謎團的終點。


    太後心中萬般不舍,但也無奈道:


    “哀家身邊有能力辦事的人也隻有你了,而且哀家也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去雙魚國處理。”


    “不知太後要我去雙魚國辦什麽事情?”


    陳牧問道。


    太後示意白纖羽上前,交給她一個完全密封的長匣鐵盒子,淡淡說道:“隻有一個任務,想辦法見到雙魚國的國王,把這個東西交給他。”


    陳牧從妻子手中接過,瞳孔猛地一縮。


    這長匣……好眼熟。


    對了,曾經小皇帝也給了他一個很相似的鐵長匣,讓他保管,被他一直放在儲物空間內。


    也不知道那家夥究竟打的什麽主意,陳牧一直沒打開過。


    現在太後又給了一個。


    到底是啥玩意啊。


    於是陳牧直接詢問:“敢問太後,這是何物?”


    “你不用管,見到雙魚國國王,把東西交給他便是,若國王已經遭遇了不測,便給靠山王南赫山。”


    太後淡淡說道。


    搞什麽神秘!


    陳牧撇了撇嘴,將鐵匣收起來悶聲道:“知道了,下官盡量辦妥此事。”


    “太後,小羽兒也一起去嗎?”白纖羽眼神帶著期待。


    她可不想單獨留在京城。


    太後調笑道:“若是把你留下,你這丫頭恐怕夜夜相思難入眠,就一起去吧。”


    “謝太後。”


    女人絕美的臉頰泛起欣喜燦爛的笑容,下意識挽住了陳牧的手臂,忽又覺得不妥,連忙放開,臉蛋兒紅潤如晚霞。


    “對了,在離開之前,有一些公務你先幫哀家處理了吧。”


    看到這一幕的太後忽然說道。


    白纖羽一怔,美目轉向另一側桌案上堆起如山的公務文本,瞪大了漂亮的杏眸。


    這……一天一夜恐怕都幹不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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