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靜悄悄的,伸手不見五指。


    雲芷月取出一顆照明珠巡視著館內的情況,順著血腥味尋去,看到倒在木架旁的一具屍體。


    湊近觀看,屍體是一個老者,穿著青白長袍。


    屍體的胸口處血肉綻開,可看到心髒位置有半顆腐爛的蘋果,已有蛆蟲。


    “死亡時間至少有十天了。”


    陳牧大概檢查了一遍屍體後,緩緩說道。“因為果心咒的緣故,腐爛並不像往常屍體那般迅速。看身份,應該是這家醫館的郎中。”


    “死了十天,就沒人發現?”


    夏姑娘掩著口鼻站遠一點,聽到陳牧的分析不禁疑惑道。


    陳牧進屋細心觀察了一會兒,搖了搖頭:“看屋內情況,平日裏應該是一個人居住,並沒有徒弟看館,身為郎中有些時候會被請去外出行醫幾日,沒人發現也是正常的。”


    “缺了一些藥材,應該是療傷用的。”


    站在木架藥材庫前的雲芷月忽然開口,望著空蕩蕩的幾處藥匣。“此外這屋子有陣法存在的痕跡,應該有人布置過陣法。”


    療傷……


    聽到芷月的話,一道亮光忽然掠過陳牧的腦海。


    之前的一些謎團似乎隱隱要解開。


    陳牧拿出小本子又仔細迴看了一番曾經的記錄,漸漸的,臉上的表情變得恍然。


    “如果推測無誤,當時張阿偉救的那個女人,便是元小珍!”


    陳牧語氣篤定。


    白纖羽纖細的秀眉挑起:“太子的那個情人?”


    陳牧點了點頭:“時間線是對得上的,張阿偉救女人是十一天前,此後又發生了集市蘋果腐爛事件,太子身死,如今內奸也因為果心咒而死……但調查出的這些線索,足以說明是元小珍幹的。”


    “那王後當時為何出現在霽月樓?”雲芷月不解。


    “追查元小珍!”


    看到丈夫嘴角勾起的笑意,白纖羽美眸迸出亮芒。


    陳牧點頭笑道:“現在一切就解釋的通了,元小珍會雙魚國的果心咒秘術,又在調查亡靈軍事件,必然引起了王後的警覺,於是便一路尋來。


    張阿偉那天看到元小珍身子虛脫,其實是對方受了傷,而讓她受傷的肯定是王後。


    霽月樓太子駱文海因為果心咒發作而死,元小珍當時其實就在屋內。


    太子身上的刀傷是她弄的。


    其目的便是嫁禍給薛采青引起混亂,讓大炎與南乾國這對盟友國生出間隙。


    哪怕最後調查出薛采青無辜,兩國關係也不可能恢複如初。


    王後之所以出現在霽月樓,便是追尋到了元小珍,不過看情況,元小珍還是逃了出去。


    另外那些集市小攤儲存的蘋果腐爛,幕後也是元小珍。


    我懷疑,她在借助那些蘋果療傷。”


    聽著陳牧的分析,雲芷月螓首輕點道:“有這可能,這屋內的陣法氣息屬於療傷的,依照果心咒來看,蘋果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起到療傷作用。”


    “這丫頭還真是厲害啊。”


    夏姑娘感慨道。


    先是把南乾國太子耍的團團轉,然後挑撥兩國關係,在雙魚國王後的追捕下逃脫……最後還故意甩鍋給對方。


    是個狠辣的角色。


    “高級特工名不虛傳。”


    陳牧隨手扯來白布蓋在屍體上,冷聲說道。“目前看來,元小珍又去了雙魚國。”


    “王後在追查她,她還敢去?”白纖羽美目狐疑。


    陳牧笑道:“有些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元小珍冒險前往雙魚國,肯定有她必須去做的任務,以後說不定我們還會碰麵。”


    ……


    將案件交給朱雀堂黑菱後,陳牧帶著三女迴到了家中。


    本來夏姑娘是打算中途就迴宮的,可每次看到白纖羽充滿敵意的眼神,心中很是不爽。


    這丫頭醋勁也太大了。


    當初若不是哀家同意你去青玉縣,能找到這麽好的丈夫?


    不僅不感謝哀家,還排斥我。


    於是心有不滿的太後一直抱著陳牧的胳膊不撒手,哪怕迴家時路上行人指指點點也不理會。


    迴到家中,依舊如貓咪似的粘著男人。


    陳牧也是很頭疼。


    雖然他對白纖羽最為寵愛,但經曆了夜妖世界一行後,對夏姑娘也是心有愧疚。


    能從夜妖世界脫身靠著就是夏姑娘幾次舍命相救。


    這兩女人他偏袒誰都覺得很理虧,索性一聲不吭當起了烏龜鴕鳥。


    你們愛咋咋地,實在鬧騰大了就在床上解決。


    而且他發現,夏姑娘雖然年齡上比白纖羽大,但在感情上卻如情竇初開的小女孩,頗有些小任性。


    在她粘人的背後,似乎能感受到她一直所承受的孤獨。


    好在晚飯時眾人還是很融洽的。


    青蘿精湛的廚藝讓即便是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夏姑娘都稱奇不已,連連誇讚。


    甚至都有了要把小青蘿搶進宮當禦廚的想法。


    不過小青蘿卻跟白纖羽一條心,麵對眼前這個似乎威脅到姐姐正宮地位的女人,嘟著紅唇調侃道:


    “餓死鬼投胎嗎?以後若是吃不上飯,來找我。”


    “好啊,不過我不喜歡太鹹的,盡量做清淡一些。”


    夏姑娘的臉皮一如既往的厚。


    青蘿冷哼一聲,忽又眼珠一轉笑道:“夏姐姐,說起來我們都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呢,就連夫君都沒跟我們說過,該不會……夫君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名字吧。”


    “他知道啊。”


    夏姑娘臉上露出俏皮淺淺一笑,輕咬著一片青菜語氣帶有些許玩味。“我叫夏雨荷。”


    陳牧幹咳了一下,沒有吭聲。


    夏雨荷?


    其他人麵麵相覷。


    白纖羽在心裏默默念叨了幾遍,有意無意的說道:“我記得在赫雲國,就有一個夏氏大家族。”


    說話間,她眼神死死盯著對方。


    大炎所有與夏氏有關的家族她全都審查過,關於夏姑娘的背景到現在都還沒查出來,


    從夫君口中得知,這女人背後是一股反炎勢力。


    可究竟是何方勢力,朱雀堂始終查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如果不是顧忌夫君與對方的感情,身為朱雀使的她理應把對方抓起來,而不是養成禍患。


    當然,白纖羽如今也不再對大炎保持絕對忠心。


    畢竟自家夫君就是反賊的兒子。


    可如此來曆不明的女人終究是個定時炸彈,哪怕夫君再聰明,也可能會被對方利用。


    思來想去,白纖羽忽然猜測眼前的夏姑娘會不會是赫雲國的人。


    在赫雲國就有個夏氏大家族,是朝中最大勢力。


    就連皇帝都由他們支持。


    可惜聽到她的話語,夏姑娘神情如常,並無一絲波動。


    她搖頭說道:“我跟赫雲國沒關係,準確來說,我和他們還是敵人呢。”


    “那你為什麽始終不敢說自己的真實身份。”


    白纖羽語氣不滿。


    夏姑娘貝齒輕咬著筷頭,用唇瓣輕抿著,笑著說道:


    “我喜歡陳牧,陳牧喜歡我,我們又不是喜歡彼此的身份,這東西重要嗎?反正總有一天,陳牧隻是我一個人的,我有自信。”


    “感情若做不到坦白,又何談彼此信任和喜歡?”


    “每個人都有秘密,你以前也不是在刻意隱瞞自己的身份?”


    “我……”


    眼見兩女要吵起來,陳牧連忙轉移了話題。“時間不早了,都迴去休息吧。”


    陳牧望著夏姑娘:“今晚留在這裏?”


    “不了。”女人輕揉了揉自己有些吃撐的小肚子,神情無奈道。“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不能待在這裏。”


    陳牧問道:“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吧。”


    “還是別。”


    夏姑娘抬手拒絕,笑盈盈的看著白纖羽漂亮的臉蛋。“要是送了我,今晚你怕是不迴來了,你娘子還不翻了天。”


    “我送送!”


    白纖羽起身。


    陳牧眼皮驀地一跳,欲要開口卻聽夏姑娘道:“好啊。”


    在男人萬分苦惱無奈的眼神中,兩女相伴離開了院子,甚至還刻意靠著很近。


    若非緊張的氣氛,還以為這兩人是閨蜜。


    “沒事的夫君,白妹子有分寸。”


    孟言卿看著陳牧焦躁不安的神情,柔聲安慰。


    ……


    深沉的夜幕下,星月明亮,銀輝傾灑在道路,將兩女的身影緩緩拉長。


    兩人肩並著肩行走在無人巷道裏,誰都沒有開口。


    轉過一角後,夏姑娘才笑著說道:“好了,就送到這裏吧,我住的地方就在前麵不遠。”


    聽出對方不願暴露自己的地址,白纖羽也不勉強。


    她站定身子,如同朝霞映雪的絕美臉頰在月色下宛若仙子一般,凝視著夏姑娘。


    “夫君跟我說了關於你的所有事情。”


    “嗯,所以呢?”


    夏姑娘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她忽然覺得眼前的小羽兒好可愛,逗弄她太有意思了。


    白纖羽淡淡道:“夫君說,你們以前策劃過要刺殺太後,而且還在冥衛裏安插了尖細。”


    夏姑娘一怔,隨即恍然。


    那是陳牧從她身上搜到的一份刺殺信箋,被對方給誤會了,導致愈發相信她是反賊。


    出於好玩心思的夏姑娘忍著笑意輕輕點頭:“沒錯。”


    “我不管你們有什麽目的,既然夫君願意接納你,我不會暗中害你。”


    白纖羽極為認真的盯著女人。“但如果你們隻是想傷害太後,我會阻攔。說真的,我不在乎大炎以後如何,我隻希望太後相安無事,你懂我的意思嗎?”


    夏姑娘愣住了,眼裏的戲謔之態漸漸散去。


    她沉默了許久,抬頭看了眼月色,忽又綻放出笑容,在對方驚愕中將其輕輕抱住。


    “叭……”


    夏姑娘在白纖羽臉頰上親了一下,語氣盡顯溫柔。


    “我改注意了,以後陳牧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可以當小妾,我盡量少吃醋。”


    聽著這番話,白纖羽哭笑不得。


    看著對方裙擺旋起,如少女般轉身飄然離去,白纖羽擦了擦臉蛋口水,低聲埋怨:


    “我才是正妻,懂不懂規矩。”


    迴到小院,看到男人正站在院門口等候。


    白纖羽俏臉嫣然一笑,背負著手踮著玉足上前故意玩笑道:“我們倆打了一架,夫君猜猜是誰贏了?”


    打架?


    陳牧神色一變:“正經打架?”


    白纖羽先是疑惑,隨即輕啐了一口,沒好氣道:“你猜猜是不是正經的?”


    陳牧嘿嘿一笑,摟住了女人,懷中溫香軟玉,無數柔情蜜意沁入心脾,嗅著發絲香氣說道:“娘子委屈我是知道的,若是生氣,就打我幾下吧。”


    “妾身怎麽敢呢。”


    白纖羽撅了撅水潤粉唇,旋即神情失落道。“妾身沒能做到大婦該有的氣度,夫君很失望吧。”


    “如果你不吃醋,那我才失望呢。”陳牧笑道。


    白纖羽將側臉抵在男人肩膀上,幽幽道:


    “不知道為什麽,在麵對這個夏姑娘的時候,內心總有些害怕,感覺怯得慌。”


    “是對方太兇了?”


    “不知道,總之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怪怪的。”


    “沒事,她不吃人。”


    “若是吃人那就好了,把你這個花心鬼給吃了。”白纖羽張開紅唇輕咬了一下男人肩膀,恨恨道。


    而這時男人卻不說話了。


    頓覺奇怪的白纖羽從對方懷裏掙脫出來,便看到門口站著一位身穿嫁衣的女子。


    對方頭上的紅蓋頭已經取下了,露出了一張與白纖羽一模一樣的臉頰。


    “心情不好,打算破壞一下你們的感情。”


    鬼新娘手指卷起一縷發絲,噙著寒意的眸子盯著白纖羽,魅態妖嬈。


    ……


    太後哼著小曲兒走在幽深極暗的小道上。


    點綴著碎花刺繡的裙擺隨著風兒輕輕飄蕩,就像是戀愛中女孩的心兒一般活潑。


    “咦,今晚你怎麽這麽安靜,不說話了?”


    太後忽然想到什麽,神態狐疑的朝著空氣蹙眉問道。


    以前這丫頭可是動不動就跑出來說什麽“這男人有問題”、“要遠離陳牧”、“這家夥很危險”等等。


    今晚如此安靜,讓人很不適應啊。


    隨著空氣微微扭曲,憑空出現了一道纖細的身影。


    正是女暗衛。


    “屬下隻是覺得太後很開心,所以……不願破壞您的心情。”暗衛低聲說道。


    太後笑眯眯的說道:“以前你可沒這麽體諒哀家啊。”


    女暗衛低著頭不說話。


    就當太後準備揮手示意離開時,女暗衛卻柔聲道:


    “屬下很少看到太後如此發自內心的開心,仿佛拋下了世間一切煩惱,或許……或許屬下錯了。”


    “喲,沒想到咱們的女劍仙也會主動認錯啊。”


    太後頓感稀奇,上前捏了捏對方略顯冰涼的臉蛋,笑容燦爛而又得意。“現在承認哀家的眼光不錯了吧。”


    女暗衛搖頭:“陳牧很討女孩子歡心,但不專情,以後他不會拋下那些女人專愛太後您的。”


    “哀家魅力不大?”


    “很大,但陳牧那幾個夫人,魅力也不小。”


    女暗衛很誠實的說道。


    太後唇角撇過一絲不豫,隨即不服氣的說道:


    “等哀家掌控了這江山,到時陳牧若想當個掛名皇帝,我也可以考慮,就不信比不過其他女人。


    況且,陳牧若是不真正喜歡我,又怎麽會耗費那麽大精力追我呢。哀家可不是那麽容易得到的。”


    暗衛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追個錘子,你純粹就是倒貼過去的。


    “不過說起來,即便到時候我奪了江山,也沒辦法與陳牧進行一場婚宴,多少有些可惜……”


    太後咬著玉指喃喃自語。“要不,我就以夏姑娘的身份與他成一場親?”


    女人眼眸越來越亮,握緊了粉拳:“就這麽辦!”


    她輕輕摟住女暗衛的肩膀,笑著說道:“小影兒,到時候你這個女劍仙就當個同房丫鬟,跟我一起嫁過去吧。”


    唰!


    女暗衛嚇得跪在地上,沉聲道:“太後,影兒此生隻負責保護太後安危,絕不考慮男女之事,若太後逼迫,影兒情願自刎!”


    “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嘛,你也太嚴肅了。”


    太後很是無奈,扶起女暗衛莫名感慨了一句。“說起來,哀家這名字當時還是……”


    “影兒一生都是太後的影子。”


    女暗衛打斷她的話。


    太後神情複雜,輕輕將對方擁在懷裏:“有些時候,命運由不得我們。”


    ——


    (祝大家元旦快樂,盡管這一年不盡人意,還是希望在新的一年能有好收獲,大家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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