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英聽著那些阿諛甘美之詞,雖然早識破是些諂媚之言,卻也心情慢慢好了起來。


    她向眾多小鬼兒詢問道,“我是何等樣人?之前可與人有什麽恩怨?又有什麽想做卻未做成的的事情?”


    墨麒麟來投,讓女英又重新充滿了期待,生活似乎也變得有意義起來。


    如果自己努力活的像是庾獻,並代替庾獻活下去,那她和庾獻又有什麽區別呢?


    既然故事線真的開始向她收束了,那她當然要主動去拿迴屬於“自己”的一切!


    眾小鬼兒聞言,知道主公已經不計較前事,都歡歡喜喜的七嘴八舌起來。


    有道,“主公是鶴鳴道宮弟子,聽說是被太平道的管亥裹挾出山的。如今乃當朝國師,漢中之主。”


    又有說,“主公平易近人,性情隨和,隻和西涼賈詡,東來佛門等寥寥數人有些過節。”


    又有說,“主公喜愛洛水之神,欲取來洛書博其歡心。並和她有了三世之約。”


    又有說,“主公遺失一枚銅爐在烏巢之澤,莫忘了去取。”


    女英聽的津津有味,等腦子反應過來,連忙大驚失色的喊住,“等等,你說,我和洛神有三生之約?”


    她的小腦瓜嗡嗡的,這才剛準備要開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怎麽上來就把自己嫁、不、娶了?


    眾小鬼聞言連忙誠惶誠恐道,“的確如此。”


    等到小鬼們說完洛神以劫身轉世的事情,女英恍然大悟的擊掌讚道,“都說洛神最通機變,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接著不免心動。


    在漫長的歲月中,她本就是和姐姐帝女娥皇共同度過的。換個女神陪伴,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而且如今以庾獻的精血化為男身,便是去將洛神的劫身娶來,有何不可?


    作為又菜又愛玩的卓越代表,女英很果斷的選好了這個身份要優先解決的問題。


    她目光炯炯的看著眾小鬼兒的問道,“所以說,那《洛書》現在何處呢?”


    阿諛中年心中奇怪,仍舊老老實實的提醒道,“主公,是在襄陽,一個叫蔡笙的女子手中。”


    “嗯……”


    女英應了一聲,又有了心思。


    都說水中出了兩件奇寶,一件叫做《河圖》,能定大勢;一件叫做《洛書》,能通變化。她是一係水神,若能得了《洛書》,縱是不去討好那洛神,想來也能有所助益。


    女英迴過神來,哈哈得意笑道,“本國師當然知道啦,隻是看你們上不上心。好,那本國師就去襄陽,會會這個蔡笙。”


    要遠行襄陽,自然是走水路更加便捷,何況她乃湘水正神,湧波北上,輕而易舉。


    “不過,也要防著姐姐趁機搗鬼!”女英想到這裏,心頭一警,連忙心神沉浸,掃視湘水之上。


    卻見帝女娥皇仍舊在湘水周邊四處搜索著,試圖尋找被女英藏在一處支流的左丘俊逸。


    女英嘿嘿一笑,她要以庾獻的身份出去玩耍,豈會給人留下操作的後手。


    她身軀一縱,正要快速的化為水流,潛入湘水之中,卻發現術法一動,渾身的血液激蕩如沸,衝的她頭昏腦脹。


    女英這才想起,自己已經是血肉之軀,不得任性。


    不甘心的又來迴看了一眼湘水,卻偶然發現一支輕舟在隨意飄蕩。船頭上,蜷縮著一隻沒精打采的白色狐狸。


    “這是那個誰來著?”


    女英愣了一下,旋即才想起來,當初正是從這小狐狸手腕上得到精血,才得以把庾獻的肉身化形。


    這小狐狸,定然是和庾獻有些關係的。


    想到這裏,女英有些多疑,莫非這也是我的故事線。


    念頭一起,卻越發確定起來。


    她運起神威,索性以水浪裹動那輕舟,快速的向自己的位置前來。


    白色狐狸正失落的臥在船頭胡思亂想著,見湘水改流,浪湧異象,頓時大驚失色。


    她化為人形,仍舊是貂蟬那傾國傾城的女子模樣,接著一臉戒備的準備應對未知的敵人。


    船速極快。


    不多時,就見岸邊水汽慢慢清晰,那小妖道正笑吟吟的等著她。


    貂蟬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脫口道,“為老不尊的師祖?”


    暗暗掐算無疑,臉上神色越發不可思議起來。


    怎麽可能?之前推算的他不是死了嗎?


    那小妖道臉上先是愕然,過了好半天,才像是接受了什麽一樣,強自鎮定下來,又轉為色眯眯的樣子,輕佻的眉毛一挑。


    “行吧……。那乖徒孫,陪好師祖去一趟襄陽如何?”


    看著“庾獻”這幅樣子,貂蟬渾身雞皮疙瘩都出來了。


    這小妖道皮癢了啊!


    好在發現這小妖道沒死的淡淡喜悅還在,貂蟬隻是不爽的反口問道,“去襄陽做什麽?”


    那庾獻混不在意的答道,“去取《洛書》。”


    “《洛書》?”


    貂蟬臉上的神色一動,細長的美眸立刻笑眯眯起來。


    她跳上岸邊,甜甜的說道,“好,那我就陪師祖走一趟吧。”


    ……


    庾獻出了麟趾園,裝作不經意的向崔州平詢問道,“我聽說水鏡先生也時常來這潁川書院,不知他住在哪裏?”


    崔州平也不意外,這些大名士都愛交遊,相互打聽本就是常事。


    崔州平連忙指引道,“後麵三裏處,有一片甚為幽靜的翠竹林。裏麵有一荷池,環湖的那處園子,便是水鏡先生常住的地方。隻不過他老人家離開了月餘,至今還沒迴來。若是叔叔想和水鏡先生相見,恐怕要另選日子了。”


    庾獻將那位置記在心中,又暗想道,“若是我剛打聽了那水鏡先生的去處,那裏就出了事情,隻怕會惹人懷疑。如今自己是堂堂魚籽,不好落人恥笑。”


    看一眼崔州平,又有了主意。


    隻要想辦法把這貨支走,足夠隱瞞一段時間了。


    他當即看著崔州平笑道,“你我之間頗有些緣分,我有一言相告,不知道你肯不肯聽?”


    崔州平聽庾獻這麽說,心中按捺不住有些小激動。看來我在大佬心中,與其他人果然是不同的。


    崔州平以為庾獻有什麽用到他的地方,連忙拍著胸脯說道,“叔叔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這會兒工夫,庾獻心中已經有了辦法。


    他認真的看著崔州平,等到將崔州平看的有些不安了,才開口道,“這件事情,和你的父親有些關係。若是我算的沒錯的話,你父親最近可能有一劫數,若是不能趨吉避兇,恐怕……”


    庾獻戰術性頓了頓。


    崔州平聽了臉色大變,庾獻今天的表現早就給他樹立了世外高人的形象,這會兒更無懷疑,他心中慌亂,忙懇求道,“還望叔父明言。”


    按照曆史本來的進程,這個時間點李傕郭汜很快就會掀起長安之亂。


    隨後一劫天子,一劫公卿,打掉了大漢最後的體麵。


    後來張濟跑來調解,勉強穩住了那兩個家夥,天子和諸多大臣得此機會就要開溜,結果被反應過來的李傕和郭汜一路追殺。


    崔州平的父親崔烈,便是死在逃亡的路上。


    如今郭汜已死,李傕也失去了對飛熊軍的掌控,董白牢牢地把持的長安朝廷,也有欣欣向榮之態。


    但是否會出現什麽曆史慣性,卻是誰也不敢保證的。


    庾獻示意崔州平慢慢走著,對他徐徐說道,“長安局勢沒有你想的那麽安穩,你父親身處其中,可以說的上異常兇險。現在長安的內外兵權在李肅和徐晃手中,這兩人都和我有些交情,等會兒我便為你手書一封,替你父親討個人情。有這兩人的保護,就算長安發生什麽變故,你父親應該也能逃過一劫。”


    西涼軍初入長安時保持了極大的克製。別說崔烈這花了五百萬錢買來的官兒了,就連幕後黑手之一的士孫瑞都啥事兒沒有。


    這讓不少公卿心存僥幸,覺得局勢仍舊在他們的遊戲規則之內,這也讓他們錯過了這個最後止損離場的機會。


    崔州平的老爹崔烈,就是其中一個。


    如今長安未必會再亂,不過能得到李肅和徐晃的照顧,對崔烈來說,總不會是壞事。


    崔州平心思已亂,聽庾獻說的篤定,滿是感激的說道,“還望叔父援手,大恩大德,侄兒以後必有以報。”


    庾獻笑道,“不必如此。”


    兩人說著話,正好又到了先賢祠附近。


    庾獻不想再和陳紀照麵,吩咐崔州平去取了紙筆,隨後就在迴廊上,為他寫了書信。


    崔州平拿到書信就神思不屬起來。


    庾獻本就是為了早些將他打發走,當即勸道,“長安局勢不明,你切莫耽擱了。”


    崔州平這才順勢告別,喚過一個路過的管事,讓他陪庾獻再四下走走。


    庾獻不願節外生枝,向著子夏的方向遙遙一禮,就出了潁川書院。


    一路上,庾獻也不免迴憶起了和子夏交往的種種。


    當初跟隨子夏的時候,庾獻整天就忙兩件事了。一件是讓子夏幫著破解那神秘木匣上的古老文字,一件是破解智障之盾的法門。


    神秘木匣上的文字古樸悠遠,在倉頡之前。智障之盾的法門複雜冗長,更是晦澀難懂。


    這兩件事都牽扯到了一個在戰國末期就已經湮滅的流派,名家!


    或許在尋常人眼中,名家精通的隻是一些詭辯的伎倆,但是在修行人眼中,這卻是堪稱作弊神器的通天大道。


    名家的手段,在於明晰和瓦解“名”與“實”之間的關係,找到最真實而純粹內涵。


    若是把困惑庾獻的那些文字和表述比作裝東西的盒子,庾獻想要得到的知識比作盒子裏的珍寶,那名家的手段,就是設法繞開那盒子,直接取出珍寶。


    如今庾獻接觸的世事多了,心中更多了一些領悟,若是以名家的手段來論,那“我”就是裝著自己的盒子,“真我”就是盒子裏的珍寶。


    若是能夠明辨這兩者之間的關係,那縱然佛門再怎樣的渡化,也無非是將這盒子塗抹成他們想要的樣子。


    那樣的話,自己麵對佛門的度化,豈不是可以立於不敗之地?


    想要達成這個目標,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明晰自我,將盒子和珍寶剝離開來。將盒子示人,將珍寶藏匿。


    若是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的話,那重玄子老道建議自己斬出佛身,豈不是同樣的道理?


    可惜,庾獻對名家的手段隻能算初入門徑,想要完成這個構想也不是簡單的事情。


    想到後來,庾獻不免暗生感歎。要是有個現成的盒子就好了,自己可以囫圇著直接裝進去,哪還有那麽多煩惱。


    庾獻還不知在他“下線”的那一段時間,已經有債主為他開了小號,而且有“閑且手欠”的路人,給他代練了起來。


    那女英本就不被禮法所拘,又沒太多道德是非觀念。如今有了全新的身份,自然快樂的玩耍起來。


    庾獻這會兒茫然無知,隻以為剛才是突發奇想,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以後麵對的是什麽樣難以收場的結局。


    庾獻在潁川書院外等到月上中天,這才開啟了“吞煙吐霧”,從一處不起眼的角落悄悄潛入進去。


    庾獻這兵法在隱匿身形、防止推算上,有著獨到之處,就連郭嘉和野雞道人都奈何不得,潁川書院中自然無人能識破端倪。


    庾獻按照崔州平白日所說,輕易地尋到了那處院子,確定院中無人後,小心翼翼的翻了進去。


    他也不知道掌教丟的是什麽東西,隻能挨個屋子翻找起來。


    堂屋之中布置的甚是簡樸,正堂上是一幅遠山圖,似乎不是什麽名家手筆,筆觸多有幼稚不合常理之處。


    正堂的門雖關著,窗戶卻是打開的,居中的幾張席子上吹落了一些竹葉,頗得自然之趣。一旁的小幾上則翻扣著幾隻杯子。


    庾獻找完正堂,又去其他廂房看了,裏麵也隻是留宿的尋常客房,沒見什麽異常的地方。


    庾獻耐下心思,又重新找了一番,偶然間他從窗口向外看去,卻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此時涼涼的夜風吹著,時不時還有落葉飄入房中,但是外麵的那一方湖水卻始終平滑如鏡,根本沒顯露絲毫的波瀾。


    庾獻想起司馬徽號為“水鏡先生”,立刻意識到了裏麵的蹊蹺。


    庾獻越窗而出,大步向湖邊走去,在清亮如銀的月光下,果然見到那平滑如鏡的水麵上,映照著一個似要破空而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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