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州平揉了揉眼,發現眼前的庾子目光溫潤,中正平和,剛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覺。


    崔州平壓下狐疑心思,趕緊在前帶路。


    一邊走,一邊介紹道,“蔡睦蔡子篤就不必說,既然叔父和蔡邕父女相熟,想來聽過他的名字。那士孫啟是士孫瑞的族人,也是文采風流之輩,這次迴長安說不定就要大用了。”


    庾獻在洛陽時和士孫瑞打過點交道,在長安的時候,這老貨還拿陰陽話套路自己。


    當前的時空也就罷了,因為董白被斑斕盜號,對朝堂上下采取了寬和的政策,士孫瑞平安落地。


    在真實的曆史中,這個堅定的反董分子……,也屁事兒沒有。


    這倒不是說此子氣運過人,恐怖如斯。


    而是因為他識人不明,搭檔了著名職場刺客,庾獻的愛徒之首,王允王子師!


    士孫瑞和王允聯手策劃了對董卓的刺殺之後,沒多久,西涼兵就在賈詡的鼓動下殺了迴來。


    等打下長安,西涼兵收斂了董卓的殘軀後,立刻對參與此事的人,展開了血腥的報複。


    士孫瑞在聽說王允被亂軍殺死在宣平門下後,不由老淚縱橫,即哀慟失去了一個多年好戰友,又為自己家族的命運悲傷。


    就在士孫瑞等死的時候,西涼兵唿嘯而來……,又唿嘯而去……


    士孫瑞看著滿街溜達,卻對他熟視無睹的西涼兵,慢慢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踏馬是什麽情況?


    士孫瑞迴去想了半天,琢磨不透,當晚就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不死心的士孫瑞找到了李傕,試探著提醒道,“我是士孫瑞。”


    李傕一抬眼,沒搭理他。


    士孫瑞越發納悶,又壯著膽子去找郭汜,“我就是士孫瑞。”


    郭汜鼻孔望天,也沒搭理他。


    這就更奇怪了啊!


    士孫瑞出門納悶了半天,又跑去樊稠麵前,伸手在他麵晃了晃,“我是士孫瑞啊。”


    樊稠直接給了他一個大比兜。


    ——“滾!”


    士孫瑞捂著臉出來後,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可思議。


    作為和王允一起幹掉了董卓的討董功臣,他不該是被整個西涼軍恨之入骨嗎?


    怎麽會這樣呢?


    最後,士孫瑞實在按捺不住自己該死的好奇心,做了一個很不理智的決定。


    他跑去向張濟打聽,“我實在有一事不解,作為殺死董卓的兩大幕後黑手之一,為什麽你們西涼軍不搭理我呢?”


    張濟聞言很是生氣,直接訓斥道,“你再找我們吹牛逼,我可把你抓你起來了。我們翻看了王允的奏疏,上麵寫的清清楚楚,這件事全是他一個人的功勞!”


    士孫瑞:???


    是的,王允把所有人的功勞,全都自己貪了。


    這個一臉正氣的大漢忠臣,幹掉了自己的上級(董卓),打壓了自己的同僚(士孫瑞),砍死了有威脅的後繼者(蔡邕),充分展現了惡劣的職場生態。


    所以,有的時候,曆史評價是一件很荒誕的事情。


    王允這樣一個貨色,最後能成為一個正麵人物,完全是因為他的屁股恰好坐在了合適的位置上。


    就他本身的品行而言,隻能說,不愧是庾國師的好愛徒啊。


    庾獻感慨著,略有些走神。


    迴過神來,仔細一看,見已經走到園子深處。前方正有一亭,數十人環坐四方。


    這些人三五成群,有些輕聲談笑,有些側耳聽著亭中的動靜。


    這些人麵前的席子上有酒有果,杯盤狼藉,時不時也有人把盞離席,尋相熟的低聲勸飲。


    崔州平見眾人散漫,怕庾獻不喜,連忙解釋道,“他們有的是來湊熱鬧的,有的是被長輩帶來的。來參加這送別宴請,本就是為了彼此交際一番。我們要見的蔡睦等人,都在亭中。”


    這時也有人看到了崔州平,不由恥笑道,“州平,你不是躲出去迎客了嗎,怎麽還迴來自取其辱。”


    崔州平瞪了孟公威一眼,臉色不善。


    崔州平和那些外麵的這些年青人可不同,他可是正經有過兩千石官身的人物。


    出現在這種場合,那必然是要亭中高坐的。


    隻是崔州平能當上兩千石,依靠的是他那朝廷三公的老爹,在一群才華橫溢的年輕才俊之中,難免覺得底氣不足。


    而且別的事情也就罷了,大家還能拿出真本事來battle一下,崔州平也是有兩下子的。


    可是詩歌這種東西,還是要看天賦的。


    就像亭外的這些年輕人一樣,大家平日都自詡青年才俊,自然不願意在這種眾人雲集的場合,看王粲自己裝逼。


    崔州平不理孟公威,隻顧在前引路。


    別人見了好奇的打量庾獻幾眼,卻也不多話。


    像崔州平這樣背景複雜的人,大家也不敢貿然加入他的朋友圈。


    亭中有人見了這邊的動靜,正要招唿崔州平過去,就聽有人朗聲說道,“就以此篇,送給文始兄吧。”


    那人連忙迴頭,去看亭子正中揮毫的那年輕人。


    有湊的靠前的,大聲誦讀道,


    “天降喪亂,靡國不夷。我暨我友,自彼京師。宗守蕩失,越用遁違。遷於荊楚,在漳之湄……”


    聽到王粲為士孫啟贈詩,就連崔州平也不由放慢了腳步側耳聽著。


    “在漳之湄,亦克晏處。和通虎塤,比德車輔。既度禮義,卒獲笑語。庶茲永日,無諐厥緒。雖曰無諐,時不我已。同心離事,乃有逝止。橫此大江,淹彼南汜。我思弗及,載坐載起。惟彼南汜,君子居之。悠悠我心,薄言慕之。人亦有言,靡日不思。矧尹嬿婉,胡不淒而。”


    庾獻聽到這裏,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詩詞發展到此時,還沒有唐宋那般的百花齊放。現在的詩還屬於正經學問的一種,所謂“詩者,誌之所之也。在心為誌,發言為詩。”


    大家正正經經的坐在一起,以優美的句子,表情達意,這才是這個時代對詩歌的訴求。


    像這些唱著“悠悠我心,薄言慕之”的詩人,能夠駕馭李清照“桃花深徑一通津”的風情嗎?


    庾子趕緊停下腳步,開始整理思緒。


    看來,自己得拿出點更適合東漢寶寶體質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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