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是她癡心妄想了。


    ……


    平安扣送到梁靖手裏,已是兩年之後。


    新帝登基,世家仍舊盤踞各處,幾乎與皇權平分秋色。然而利益相爭,彼此傾軋仍未停止,皇後入主中宮不到半月便被廢入冷宮,他那位在宮中封妃的堂姐因病而逝,曾為永王奪嫡立下汗馬功勞的梁家,也被政敵打壓,闔府問罪。


    梁靖迴府時,男丁多鋃鐺入獄,女眷被禁足府中,暗自抹淚。


    數年之前太子與永王奪嫡,政見相左,勢如水火。


    沿襲數百年的高門世家樹大根深,不止倒逼皇權,更仗勢在地方作威作福,太子年輕氣盛,主張重用科舉入仕的官員,在幾位重臣輔佐下,意圖瓦解世家。而永王則盯著皇位,籠絡高門貴族,包括彼時頗有勢力的梁家。


    他夾在中間,一邊是至交好友的太子,另一邊則是血脈牽繫的家族。


    兩處為難,索性自請駐守邊陲,保家衛國。


    邊地苦寒練就鋼筋鐵骨,他率兵攔住外寇數次南下的侵襲,收復了被人占據六十年的數座城池,令十數萬敵軍聞風喪膽,卻沒能防住朝堂射來的冷箭。猛虎相爭,梁家傾塌,他雖因赫赫戰功而未問罪,卻被奪去官職,貶為白衣。


    這一路迴京,沿途所見所聞,都是世家大族在地方橫行霸道,仗勢欺壓盤剝百姓,幾乎令民不聊生。


    倘若太子還在,那幾位心繫百姓的清正重臣還在……


    梁靖看著京城的滿目綺羅、奢靡鋪張,在拿到那枚平安扣時,更是五味雜陳。


    他當然認識這玉扣,記得謝家玉嬛。


    即便時隔數年,梁靖依舊能清晰想起跟她獨處的那天。


    是在盛夏的上林苑,綠濃紅稀,樹影揉碎,她穿著司空見慣的女官服製,滿頭青絲籠在冠帽裏,臉頰姣白如玉,哪怕站在盛裝華貴的宮妃之間,昳麗的容貌也絲毫不遜色。


    那雙眉眼尤其漂亮,藏著書畫大家都難以描摹的靈氣。


    偏僻逼仄的廢棄宮殿,他提起舊日婚約,她捧出玉扣,托在纖秀的指尖。


    窗外有合歡花團團簇簇,她的聲音藏著歉然,顧盼之間嬌美婉轉。隻可惜在永王府浸得太深,不知是記掛那份尊榮還是記掛永王,執意要留在宮裏麵,最終香消玉殞,令人扼腕。


    若他能早點遇見她,也許她不會在兩度家破人亡後投奔永王。


    若永王沒了她和皇叔懷王的助力,也許不會是今日的局麵。


    梁靖立在月下中庭,對著玉扣出神,念及府中女眷的驚慌絕望,獄中鐵索鋃鐺、疲弱將死的父兄,皺眉沉吟,臉色愈發陰沉。


    忽然背後有冷風乍起,攜風帶雷往這邊激射而來。


    他聽風辨音,揚手便捉住一支疾勁射來的弩。箭,反手擲向來處。


    有悶哼隱隱傳來,沒等他迴身擒賊,背後錚然之聲不斷,弩。箭如雨,兜頭罩下。


    霎時間,萬箭穿心,血透重衣。


    梁靖雙拳緊握,掙紮著迴身,隻看到遠處一道模糊的輪廓,藏在深濃夜色。黑色的衣袍在風裏翻飛,那姿態架勢,盡是斬盡殺絕的狠厲。


    是……他!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更新啦~男主重生,1v1,仍然是甜寵,歡迎品嚐~新文開張,小紅包蠢蠢欲動,仙女們不要大意地留下爪印哈~


    明早8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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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2章


    梁靖從噩夢裏驚醒,豁然坐起。


    夜色深沉如墨,軍營裏簡單的木板床被壓得咯吱作響,外頭萬籟俱靜,偶爾有齊刷刷的腳步聲傳來,是巡營的兵士。他向來身子強健,這會兒卻被驚出滿身冷汗,脊背額頭,冰涼汗膩。


    下意識伸手摸向枕邊,鞘身烏沉的寶劍冷硬如舊。


    劇跳不止的心在觸到劍柄時稍稍平息,他屈腿坐著,眉頭緊鎖。


    腦海裏昏沉而淩亂,許多事排山倒海般壓過來,梁靖有些痛苦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帳內天光昏暗,唯有一燈如豆,慘慘將熄,旁邊一卷兵書,還是昨晚他翻看的那頁。


    然而那些記憶湧入腦海,卷著數年時光的起伏跌宕,不是夢境的蕪雜淩亂,而是清晰分明,每件事都有跡可循——


    朝堂奪嫡暗潮雲湧,東宮與永王各施手段,世家為保住承襲數代的利益而傾軋爭鬥,最終令百姓遭殃、民不聊生,辜負了萬千將士拿性命熱血換來的邊境安寧。曾跟他許下婚約的女子靈動美貌,叫人久久難忘,卻最終迷失在權謀裏,葬身宮廷。


    親人和摯友在永王的陰狠下挨個喪命,他雖名震邊陲戰功赫赫,卻終究萬箭穿心。


    醒來時燈燭未熄,兵書閑翻。


    這讓他想起先前翻過的枕中記故事,講盧生做了場享盡榮華富貴的夢,醒來時卻仍在客店,黃粱未熟。


    隻不過,他這經歷也著實慘痛了些。


    梁靖起身,掀簾出了營帳,外麵烏雲遮月,一口氣吸進腔子,冷冽而清新。


    他握著劍臨風而立,前塵舊事翻湧,眼底漸漸暗沉。


    直站到曙光初露,梁靖才迴身入帳,取了壓在案上的家書翻看。


    十歲進京讀書,十四歲出門遊歷,三年後科舉考了進士功名,他從前過得順風順水,是名冠魏州的才俊。當初他高中進士,沒仗著家族勢力留在京城為官,而是來了邊地,在軍中歷練磨礪,練就滿身本事,也博得個五品職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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