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經緯甩了甩頭發上的雨水,就那麽濕漉漉,大大咧咧的坐到女人對麵的鋼琴架上,在明亮的水晶吊燈下,陽剛英武的臉上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望著彈奏鋼琴的女人:


    “我老板很高興,雖然我們的人在香港有很多,多過大陸好幾倍,但是能在這個關節點盡量避免和他們打交道,還是能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有沒有興趣,去台灣發展。”


    女人的雙手在琴鍵上劃過流暢的一下,鋼琴如同珍珠落玉盤一般奏出悅耳的聲音,女人雙手抬高離開琴鍵,稍仰起頭:“沒興趣。”


    “喂,就算看在幫你從美國人手裏救下那個男朋友的麵子上,也不好對我這麽冷淡吧?”譚經緯說道:“台灣百廢俱興,機會很多,缺的就是顧小姐你們這種……大金主。”鋼琴前的顧琳珊認真的打量著譚經緯,譚經緯也收起笑容,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更真摯些,可是顧琳珊打量了一會兒,還是搖搖頭:“沒興趣,而且比利也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已經和我沒關係。”“我聽說,那個比利仔,在宋天耀手下吃過很多次虧,你幫男人教訓一下對方也沒什麽,不丟臉。”譚經緯笑眯眯的繼續說道:“再說,照片我看過,我作為男人都要承認,


    真的很英俊。”“我和你合作的是生意,而且比利仔認賭服輸,已經不在香港,沒必要談他,我承認的確是對宋天耀有些興趣,不過是我想鬥一鬥他,那家夥在我喜歡比利仔時,為比利仔設計了一個死局,我到現在都記得,好像也在下雨,除了送比利仔逃出香港,我沒有第二個辦法,所以這次有機會,我想自己在見識一下,能讓心高氣傲的比利仔都忍氣吞聲的人,到底有多強。”顧琳珊伸出手,摸了摸譚經緯的臉:“所以,除了這次生意之外,其他的心思還是不要有了,站在台前唱戲的是你,先想好自己能不能平安活到


    落幕再說吧。”“所以你借著與我合作的機會,這次也為宋天耀設計了一個死局?”譚經緯從鋼琴架上起身,自己走到一旁的酒櫃處,選了一支威士忌,用鼻子嗅了嗅,沒有去倒入酒杯,


    而是直接仰頭灌了一口,看向顧琳珊問道。


    顧琳珊起身走到窗前,撩起絲滑的窗簾朝外望去:“是你告訴我,賀賢曾經悄悄來港,秘密收了於世亭的養女做了幹女兒?”“對啊,這種家長裏短的消息,我有門路,你不是也想辦法確定過了?就是確定之後才和我談的合作?不過那時候,你就知道一定是宋天耀跳出來?那時候他還在英國吧?


    ”譚經緯哈了一口氣,對顧琳珊問道。


    顧琳珊側過頭看向譚經緯:“賀賢為什麽要收於世亭的養女做幹女兒?”“交好,上海那些航運商人,在上海灘那塊大碼頭養出來的大胃口,大手筆,不是香港這個二流城市那些之前打魚出身,有幾個錢就搖身一變成為航運距子,實際滿身魚腥味的魚佬能比的,賀賢交好於世亭那些人,就是看好於世亭他們早晚會在香港站穩腳跟,進而吞食掉香港商場。”譚經緯側著腦袋跳跳腳,好像小孩子一樣,從耳朵裏想甩


    出些水漬。


    “很明顯是準備聯姻,而且不是讓於世亭的養女嫁入賀家門。”


    “那也有很多人可以選,雷英東啊,賀鴻升啊……哦,這兩個家夥都有老婆了,無所謂了,總之香港不會隻有宋天耀一個單身青年吧?”譚經緯翻翻眼睛,不屑的說道。顧琳珊自己走到酒櫃旁,倒了杯紅酒,端在手裏慢慢嗅著:“單身青年很多,能入賀賢法眼,動了逼對方在香港走投無路,來澳門為自己做關門弟子的,恐怕就隻有宋天耀


    。”“嘖嘖嘖,這種大人物的心思真難猜,器重一個年輕人,對方在香港有自己的事業,之前也許拒絕過大人物的邀請,所以大人物準備再給年輕人一個機會,挖個坑,逼年輕


    人在香港走到絕路,最後隻能去澳門歸於自己麾下?他不怕年輕人頭腦一熱,反噬其主?”譚經緯伸手接過顧琳珊手裏的紅酒杯:“謝謝。”


    顧琳珊自己又取了個酒杯,繼續倒酒:“宋天耀如果真的逃出生天,去了澳門,會頭腦一熱?”


    “他逃不出去。”譚經緯把杯中酒一飲而盡:“誰卷入這場風雨,誰都別想活著離開。”


    顧琳珊若有所思,隨後淡淡開口:“永安百貨這次與救總簽訂的物資合同……”“顧小姐是生意人,當然例外,合同也絕對沒有任何問題,物資也是救總臨時采購,用來救濟調景嶺的國軍將士,怎麽會牽扯顧小姐你呢?我能幹淨的吃下曾春盛那些資產,自然也絕對能說清楚顧小姐的永安與我之間這筆錢的流動,我剛才說的是愛國人士,尤其愛的不是中華民國的那些人。”譚經緯用空杯與顧琳珊手裏的酒杯碰了一下:“


    幹杯,泰國人幹的不賴,你說的有道理,宋天耀去了澳門,也不會馬上頭腦發熱,泰國人看起來也一樣。”“宋天耀最擅長的就是攪混一池水,然後渾水摸魚,傻瓜才會下水,在他攪渾的水裏,在他已經謀劃好的規則步驟裏和他鬥,很簡單,他要攪渾水,那就逼他和你一起明牌


    就是,什麽牌都亮明在桌麵上,怎麽打,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顧琳珊喝了一口紅酒,說道。


    譚經緯點點頭:“他想暗中首鼠兩端,現在逼他站隊,不錯不錯,我喜歡,暗中勾心鬥角的活兒我不擅長,我還是喜歡戰場上那套規矩。”


    “戰場上和商場上有什麽規矩不同嗎?不都是勝者為王嗎?”顧琳珊問了一個問題。


    譚經緯仔細的琢磨了片刻:“我覺得還是有一些不同。”


    顧琳珊側過頭看向譚經緯:“是嗎?說來聽聽。”“戰場上戰敗,可能不會死,但是商場上戰敗,比死了更慘,而且商場上的人,心腸要比戰場上的人更狠。”譚經緯聳聳肩:“就好像曾春盛,很可憐,不過是想賺一點點錢


    ,可是你看他的下場?嘖嘖,貪之一字害死多少人,他要是有顧小姐你一半的頭腦,我就不需要和你合作了。”


    “那你貪不貪呢?”顧琳珊看向譚經緯:“不用迴答我,看這次的結局就能知道答案,夜深了,收收你那點兒欲望心思,早點迴你的酒店休息去吧。”


    說完,顧琳珊轉身踩著高跟鞋朝琴房外走去。譚經緯端著酒杯望著女人離開的背影,自嘲一笑:“想太多了,有欲望都不會找你,倒是於世亭的養女,嘖嘖,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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