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黑衣人離得越來越近,宋珩又一揚馬鞭,卻遲遲沒有聽到響聲。侍書抬頭看去,隻見一人從馬車頂棚跳下來,抓著馬鞭便將宋珩拉下了馬車。

    “公子——”侍書大驚。

    宋珩從馬車上跳下來,他用手一撐,穩穩當當的站在了地上。崔錦峰沒想到宋珩還有一手,嘴角露出一絲淡笑。他將馬鞭扔在地上,突然騰空踩到一旁的樹幹上,徑直往宋珩臉上伸出了拳頭。

    宋珩隻跟著孟階練過幾日功夫,他隻擋了兩下便往後退去。崔錦峰雙拳變掌,就要落在宋珩的肩頭,他這才借著宋珩的胳臂收迴了掌力。隻是他平常練功慣了,一雙大掌極其有力,還是扯掉了宋珩的半個衣袖。

    崔錦峰看了宋珩一眼,冷哼道,“三腳貓的功夫,還有勇氣英雄救美。”他揮了揮手,身後的黑衣人才停了下來。

    宋珩沒有說話,臉色卻有些泛白。崔錦峰斂了斂眸,轉身走了幾步,將馬鞭踢了迴來,又冷冷的道,“今日小爺高興,就放你一馬。”說完便揚長而去了。

    侍書撫了撫嚇得怦怦亂跳的胸口,才慌忙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公子,你沒事吧?”

    宋珩看了一眼撕破的衣袖,搖了搖頭。他走到馬車跟前,朝車簾的方向拱手行了一禮,“姑娘,黑衣人已經走了。”

    蕊珠聞言,斂了斂臉上的笑意,又裝作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眼眸中含著些許晶瑩。她拉開車簾探了半個身子過來,俯身和宋珩行了一禮,“多謝公子相救,小女子無以迴報。”

    蕊珠的聲音嬌滴滴的,侍書都不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宋珩並沒有看蕊珠,低著頭道,“姑娘,你可以走了。”

    蕊珠不可思議的看了宋珩一眼,有些不能相信有人對自己的媚術絲毫不為所動,而且對方還是個書生。

    蕊珠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她頓了頓,又蹙著眉頭道,“公子,這荒山野嶺的,你讓蕊珠往哪裏走?”

    蕊珠一邊說著一邊拿著錦帕抹眼淚,她身子瘦弱,看上去甚是可憐。侍書隻覺著渾身充滿了力量一般,他拉了拉宋珩的衣袖,說道,“公子,你好不容易將這位姑娘從虎口裏救了出來,她孤身一人的,若是再落入狼穴那可怎好?不如咱們好人做到底,將人家姑娘送迴家去。”

    宋珩看了侍書一眼,才又問蕊珠,“請問姑娘家在何處?”宋珩說話時依舊低著頭,蕊珠沒想到他竟這般好玩,又含著淚道,“

    小女子家住在青州府瀏陽街。”

    瀏陽街和府祥胡同隔著兩條街道,並不算太遠。宋珩想了想,說道,“也好。我家離那裏不遠,可以捎帶著姑娘迴去。”宋珩抬頭看了一眼蕊珠,囑咐道,“天就要黑了,我們馬車趕得可能會快些,還請姑娘坐好。”

    蕊珠一瞬不瞬的盯著宋珩,還以為能從宋珩的眼眸裏讀出一些別的意思,可他卻淡淡的,像是對待一個小貓小狗一樣。蕊珠有些不悅,努了努嘴,拉上了車簾。

    宋珩這才跳上了馬車,一揚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響,馬兒便往青州府的方向疾馳駛去。

    快要走到青州城門前時,蕊珠掀著紗窗往外看了一眼。她揚了揚嘴角,又試著和宋珩說話,“公子,外麵天冷,你要不要進來暖和些。”

    宋珩專心的駕著馬車,並沒有搭理蕊珠。蕊珠見外頭遲遲沒聲,拉了車簾,又喊了一聲,“公子?”蕊珠一邊說一手拽住了宋珩的衣袖,她驚唿一聲,“哎呦。公子,你看你衣袖都破了,快進來暖和暖和身子吧。”說著就要拉宋珩的胳膊。

    宋珩卻早她一步甩開了衣袖,冷冷的道,“姑娘,還請你自重。”

    蕊珠就是再厚臉皮,也禁不起這般形容。她哼了一聲,怒氣衝衝的拉上了車簾,咬牙切齒的嘀咕,“你以為姑奶奶多願意呢——”她腦海裏浮現出宋珩那一張清秀的麵龐,兩頰微熱,“不就長了一副好皮囊,脾氣卻又臭又硬,誰稀罕呢。”

    馬車趕到了青州城裏,宋珩駕著馬車先去了瀏陽街,他將馬車停在一平坦處,才和坐在馬車裏的蕊珠道,“姑娘,瀏陽街到了。”

    蕊珠猛地一下撩開簾子,徑直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滿臉的哀怨,把侍書嚇了一跳。明明剛剛還柔柔弱弱的,怎麽現在如同吃了火藥一般。

    侍書看著蕊珠腰肢款擺的走遠,不禁埋怨道,“公子,人家姑娘好心好意的和你說話,你竟把人家氣成這個模樣,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

    宋珩看了侍書一眼,才坐上了馬車。侍書看著宋珩還坐在外麵的車軸上,疑惑的道,“公子,人家姑娘都走了,你不進去坐嗎?”

    宋珩卻沒動身,隻淡淡的出聲,“走吧。”

    又過了兩條街,才到了府祥胡同。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從很遠的地方就看到宋家門前的燈籠亮了起來。

    宋琬用過晚膳就坐在‘春澤齋’裏等宋珩,左等右等卻沒見有人通稟,她有些擔心,便跑

    去了門口。

    聽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宋琬皺著的眉頭才舒展開來。青篷小車停在門前,隻見宋珩從馬車上跳了下來,他看到宋琬,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上才有了笑意,“妹妹。”

    宋琬走上前去,攙住了宋珩的胳臂,聲音甜膩膩的,“哥哥,你可迴來了。”隻覺著一股刺鼻的香味撲來,宋琬看了看宋珩,疑惑的道,“哥哥,你這衣服熏香熏得也太濃了吧。”

    宋琬絲毫不記得宋珩還有熏香的癖好。

    宋珩歎了一口氣,轉身吩咐來順,“來管家,你迴頭將這個馬車仔細的刷一遍。”這才和宋琬說了來時路上發生的事。

    宋琬蹙了蹙眉頭,問宋珩,“哥哥,你說這事是在官道上發生的嗎?”

    見宋珩點頭,宋琬臉色有些不好,她低低的道,“隻怕是有人蓄意的呢。”按理說,官道上應該有不少馬車路過,那些黑衣人就是再彪悍,也不會選擇在官道上對一個弱女子下手。

    賊匪絕對沒有這個膽量,那便隻有衛所裏的那些人了。宋琬一下子就想到了崔府,如果不是崔浩,那便是崔錦書的親哥哥崔錦峰。崔浩自然不會親自動手,那便隻有崔錦峰了。

    前世倒沒有這一出,是因為宋珩一直待在家裏,崔錦峰沒這個機會。今日碰巧了,他才設下此局,定是要試一試宋珩的為人。不必多費腦子,宋琬便猜到了那些黑衣人是崔錦峰的親隨,而那個叫蕊珠的,定是‘天香閣’的清倌了。

    宋琬越聞越覺著這股香味熏腦子,她皺了皺眉,和宋珩道,“哥哥,你先去沐浴一番,再去祖母那裏用膳。”

    宋珩也覺著香味難聞,正好他也有此意,便先迴了‘含暉堂’。宋琬則先迴了‘春澤齋’和宋老夫人說一聲宋珩安全迴來了。

    金縷捧了瓜果盤進來,宋琬捏了一個金黃的橘子剝開吃了。再要吃第二個的時候,宋老夫人便嗔了她一眼,“你風寒還沒完全好,不能多吃。”

    宋琬撇了撇嘴,隻好又放下了。宋珩這時已換了一身衣服,打著簾籠進來了屋,他聽到宋琬著了風寒,麵上有些擔心。宋老夫人看著宋珩進來,拉著他的手道,“這一路可順當?”

    宋琬害怕宋老夫人再為此擔憂,便沒有把宋珩迴來路上的事告訴他。宋珩迴頭看了宋琬一眼,點了點頭,“都好。祖母這幾日身子可還好?”

    “我也好。”宋老夫人笑盈盈的拉著宋珩,又問了他幾句在京師的事。方媽媽熱了飯菜進來,

    宋老夫人又連忙讓宋珩去吃飯。

    宋琬輕呷了兩口茶水,含笑看向宋珩,“哥哥,祖母這幾日為你定了一門親事。”

    宋珩剛吃了一口菜,驚詫的看向宋琬,“親事?”他疑惑的問,腦海裏卻浮現了崔錦書淺笑的麵龐。

    宋琬點了點頭,又神秘兮兮的道,“哥哥,你猜是哪家的小姐。”

    宋珩搖頭,“隻要不讓祖母和妹妹擔心,哪家小姐都可以。”宋珩依舊記著那一日在劉家,宋老夫人和宋琬受傷的事。

    “哥。”宋琬嘟了嘟嘴,嗔了宋珩一眼。又笑嘻嘻的道,“既然哥哥說哪家小姐都可以,意思就是崔姐姐也可以了?”

    “崔——”宋珩差一點嗆到。宋珩記得,青州府裏唯一一戶姓崔的就隻有崔提督家,他心下有些歡喜,卻還是不確切的問,“妹妹說的是崔提督家的小姐嗎?”

    見宋琬和宋老夫人都點頭,宋珩的嘴角才忍不住逸出來一抹笑意。他突然就紅了臉,慌忙低頭喝了幾口湯。

    宋琬也笑了起來。她就知道,宋珩是喜歡崔錦書的。如此便好,她也可以放下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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