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琬是來和宋老夫人說她要去鋪子看看的事情,沒想到卻碰到了陳升。宋琬隻在年幼的時候見過陳升一次,可對他的印象卻是極其深刻的。

    陳升當年就一副潑皮無賴的模樣,沒想到如今更甚。宋琬斂著眸看到他直勾勾的盯著她看,頓時生出一身惡寒。她蹙了蹙眉頭,連忙拉著明月快步進了廂房。

    宋老夫人看到宋琬,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用過早膳,宋琬才提出去鋪子的事。宋老夫人想了想,便同意了,又囑咐孫嬤嬤好生看著宋琬,莫要出了岔子。

    宋琬迴到‘風荷院’,換了一身端莊素淨的衣服。她看到衣櫃裏放著的青紗帷帽,不由得想起來那一日。

    孟階一手扶著她的肩膀,一手拿著帷帽給她輕輕地戴在頭上。兩人靠的很近,她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胰子香。宋琬知道很多香味的胰子,但從來沒有聞到過像那般獨特的。極是清幽,卻很好聞。

    宋琬的小臉不由得紅了起來,她定了定心神,才拿起帷帽,走到妝鏡前帶在了頭上。

    孫嬤嬤打著軟簾和宋琬一道出了東跨院的屏門。沿著抄手遊廊到了垂花門前,已有一群婆子和丫鬟等在那裏。原來宋老夫人不放心宋琬一人出去,又派了她房裏的丫鬟婆子跟著。

    宋琬無奈的搖了搖頭。她隻是去鋪子裏查探情況,又不是遊街。如此勞師動眾,省的人家不知道她宋琬出門了。宋琬給孫嬤嬤使了一個眼色,孫嬤嬤笑著點了點頭,費了好大一會口舌方將那些丫鬟婆子遣迴去了。

    大門前坐著幾個守門的仆從,一看到宋琬來了,都連忙行禮。宋琬看著其中一個人很是麵生,穿的又不是宋家的衣服,便隨口問了一句,“是哪家來探親的?”

    宋家雖不是什麽世家大族,但也有上百個奴仆,每天都有外家裏頭的人前來探望。丫鬟婆子都是在後門和家人見麵的,而小廝大都在前門口說幾句話。

    其中一個仆從笑道,“這是賈大夫,是跟著陳表少爺一塊來的。小的們剛剛還說呢,他說他治好了二小姐的弱症,我們都不信。就是咱青州府裏頭最好的大夫都說弱症之症隻能好好的調養,不能完全治愈。他可不是吹牛皮來著。”

    他話還沒說完,一群人都笑了起來。賈大夫卻是漲紅了臉,他急聲道,“你們別不信,我真治好了二小姐的弱症。”

    宋琬聞言淡淡的笑了笑,她掃了那賈大夫一眼,“你說你治好了二小姐的病?”語氣

    裏滿是懷疑。

    賈大夫點著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若是大小姐不信,可請二小姐出來問問,她現在是不是沒有從前那般體虛了。”

    宋瑤沒有弱症,賈大夫是知道的。當年陳月娥給了他一筆銀兩,讓他在宋淵的麵前說宋瑤有弱症。他還給宋瑤開了一個藥方。沒想到時隔多年,陳月娥又讓他過來說宋瑤的弱症被他治好了,可不是多此一舉麽。

    雖然不知道為何,但既然陳月娥讓他這樣說,總是沒錯的。

    宋琬聽宋老夫人提起過,宋瑤素常吃的藥方就是清江縣的一個大夫開的。宋瑤來到青州府以後,也沒有再換藥方。

    宋琬若有所思的看了賈大夫一眼,笑道,“我倒是聽妹妹提起過,說賈大夫醫術精湛,妙手迴春。不過弱症小小的病,賈大夫必然手到擒來。”

    賈大夫聽宋琬這般讚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拱手道,“小姐謬讚。”

    宋琬看著賈大夫,心道今日怕是出不去了。她淺笑著道,“我也不懂醫,但我聽人常說弱症這毛病是治不好的。不知賈大夫是怎麽做到的?”說著又扭頭和孫嬤嬤說,“不如請‘妙仁堂’的大夫過來一趟,也讓他們開開眼界。”

    賈大夫一聽愣眼了,剛剛還笑嘻嘻的麵孔瞬時僵住了。他說的急,又不知說什麽是好,磕磕絆絆的道,“大——大小姐,小的醫術粗淺。請——請‘妙手堂’的大夫過來,豈不是貽笑大方了。”

    弱症是胎裏麵帶出來的,就是華佗在世,也不能完全治愈,何況是他一個鄉野大夫。若是請來了別的大夫,那他可就露餡了。賈大夫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跺腳又不能跺,氣得他直在心裏暗罵自己。他看著宋琬,迫切的希望這個小姐隻拿她剛剛說的話是瞎話罷了。

    沒想到陳姨娘請陳升和賈大夫過來是為了宋瑤弱症的事。宋琬既然知道了,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陳月娥絕對想不到,她請來的幫手,今日就要把她們母女倆送向斷頭台。

    宋琬看了孫嬤嬤一眼。孫嬤嬤會意,立即上了外麵的馬車去‘妙仁堂’走了一趟。宋琬看著滿頭大汗的賈大夫,淡淡的笑著道,“走吧,賈大夫。”

    賈大夫腳下仿佛有千百斤重,許久都沒有挪動一步。守門的仆從都當他是騙子,兩個人上前拖著他便往宋老夫人的‘春澤齋’走了過來。

    宋老夫人看到宋琬又拐了迴來,連忙問她,“怎麽又迴來了?”

    宋琬上前

    和宋老夫人行了一禮,“祖母,咱們家裏來了個行醫的騙子。他說他治好了瑤妹妹的弱症。琬兒不信,便帶了他來。”話音剛落,就見兩個穿衣周整的仆從拖著汗涔涔的賈大夫進來了。

    宋老夫人聞言一愣。她看了看跪在地上直打顫的賈大夫,疑惑的問宋琬,“他是誰?”

    宋琬迴道,“陳表少爺帶來的大夫,姓賈。聽說他就是給瑤妹妹開藥方子的那個人。剛剛琬兒在門口聽他說他治好了瑤妹妹的弱症。琬兒雖不懂醫術,但也知道弱症隻能養著,卻好不了,琬兒想他必是個騙子。便讓孫嬤嬤去請了‘妙仁堂’的大夫來,若是‘妙仁堂’的大夫都說錯不了了,那必是賈大夫有本事,若是假的,祖母可不能輕饒了他。”

    宋老夫人聽宋琬這樣說,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她這個孫女門兒清得很,隻是一直等待機會罷了。可恨她還猶豫著要不要給宋瑤留最後一步退路。

    宋老夫人派了金縷去叫陳月娥和宋瑤。金縷到了‘歸芸院’的時候,陳月娥和宋瑤剛剛從廂房裏走出來送陳升。金縷躬身行了一禮,淺笑著道,“姨娘這幾日可還好?老夫人惦念著你和二小姐。特意讓奴婢來叫你們走一趟。”

    陳月娥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道,“老夫人真的叫了我和瑤姐兒去‘春澤齋’嗎?”

    見金縷點了點頭,陳月娥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難道宋老夫人要解了她和宋瑤的禁閉了?陳月娥又高興地問金縷。

    金縷笑了笑道,“姨娘去了不就知道了。”

    陳姨娘見金縷對她很是恭敬,便更加確定了心中的想法。走起路來都覺得生風。隻要老夫人那裏心軟了,宋淵又一向護著她們娘倆,那宋瑤的事情還是有轉機的。

    陳姨娘拍著宋瑤的手道,“瑤兒,你祖母心裏還是有你的。”

    宋瑤這幾日清瘦了不少,麵色很是蒼白。聽到陳姨娘這樣說,她的嘴角也泛起了微笑,臉上有了一絲絲的紅潤。

    陳升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他最愛湊熱鬧了。說不定還能見到宋琬,便也跟著一起去了‘春澤齋’。

    金縷先進去給宋老夫人傳話,陳姨娘和宋瑤就在外麵激動地等著。陳姨娘看了一眼四周,輕聲在宋瑤的耳邊囑咐了一些話。

    聽到裏麵傳來宋老夫人讓她們進去的聲音。陳姨娘和宋瑤才凜了凜神色,打著軟簾進去,雙雙跪倒在地板上嚎哭了起來。

    宋老夫人聽到哭聲,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出聲吼道,“哭什麽哭,你們還有臉哭!”

    陳月娥和宋瑤嚇得渾身一震。老夫人叫她們來難道不是安撫她們的嗎?怎麽聽語氣不對勁呢?她們二人慌忙抹了眼淚,看向正麵榻上坐著的人。

    是宋老夫人不錯,可她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是宋琬。隻見宋琬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好像是在譏笑她們一般。

    陳姨娘和宋瑤麵麵相覷。好大一會,宋瑤才按著陳月娥囑咐她的話,啜泣著道,“祖母,是瑤兒錯了。瑤兒一時不清醒才做了那般事,瑤兒真不是有意要氣祖母的,瑤兒——瑤兒——”

    一語未了,就見宋瑤昏了過去。

    要是擱在以前,宋老夫人早就心肝兒寶貝的叫著,慌亂起來了。可今日卻異常淡定,她冷冷的掃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宋瑤,一字一句的道,“把賈大夫請過來,讓他給庶小姐好生瞧瞧。看看庶小姐的弱症到底能不能治好!”

    陳月娥看著從屏風後走出來的賈大夫,一張臉霎時變得毫無血色,她一下子癱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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