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鳶打著軟簾進了屋,抬頭便看到陳月娥坐在臨窗的大炕上做針黹。陳月娥聽到聲響,陰霾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喜色。她連忙放下手中的繡花小繃,急急忙忙下了炕,走到門口一看。院子裏靜悄悄的,幾個丫鬟婆子懶懶的坐在台階上曬太陽。

    陳月娥的臉色瞬時沉了下來,她看向紫鳶,急聲問道,“表少爺呢?你不是說他來了嗎?”

    紫鳶垂了垂眸子,撚著衣袖低聲道,“老夫人安排了表少爺住在前院,隻是說讓表少爺好好歇息一番,並沒有讓他——過來看姨娘。”

    紫鳶看到陳月娥的身形一顫,連忙伸手攙住陳月娥,又道,“姨娘。表少爺在路上趕了那麽久,必然勞累。到了明日,老夫人定會讓表少爺來見姨娘的,說不定還會解了姨娘的禁足。”紫鳶越往後說越覺著心虛,聲音都低下去了不少。

    今日還早,老夫人竟然絲毫不提見麵的事情,也沒有告知陳月娥陳升來了。老夫人做這樣的打算,定然有不想讓陳月娥和陳升見麵的意思。

    紫鳶攙著陳月娥坐到臨窗大炕上,又倒了一杯清茶遞給陳月娥,“姨娘,你莫要擔心。老夫人定會讓你和表少爺見麵的。”

    陳月娥怔忪了許久,才抬頭看向紫鳶,嗓音喑啞,“會嗎?”神情有些哀傷。

    紫鳶一愣。她這才發現,陳月娥的發髻上已經有了白發,原先眼角淡淡的皺紋,也變深了許多。不過短短幾日,陳月娥竟比從前老了許多。

    瑤姐兒的事,似乎一下子打趴了陳月娥。陳月娥不能再孕的事紫鳶是知道的。瑤姐兒是陳月娥唯一的指望,沒想到卻出了這檔子事。

    老夫人也不再偏袒瑤姐兒,還將瑤姐兒禁了足。畢竟未婚失身這樣的事實在是太敗壞門楣了。若是讓外人知道了,那宋家可就完了。別說主子,就連她們丫鬟也丟不起這個人。

    瑤姐兒口口聲聲說是宋琬給她下的套。可她就不明白了,宋琬哪裏有本事請的動陸世子身邊的人。陸世子身份尊貴,若不是他點頭,就是大老夫人也不敢使喚他身邊的人。

    隻是瑤姐兒至今還一心以為陸世子喜歡她。雖然她是陳月娥身邊的人,但也明白。像宋瑤這樣的庶女,陸世子是看不上眼的。

    也就瑤姐兒會做這樣的夢。陳月娥為了此事,這幾日可是絞盡了腦汁。就是有方法,也換不來瑤姐兒清白的身子了。那些富貴夢,陳月娥做了那麽久,現在一下子全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夢碎了,陳月娥也沒什麽勁頭了。

    自打陳月娥被陳勇認作妹妹後,她就一直伺候在陳月娥身邊,如今算來都有十五年了,早過了定親的年紀。陳月娥不為她打算,她也得為自己打算了。

    紫鳶雖心疼陳月娥,但也不敢多勸慰。她點了點頭道,“會的,姨娘。”

    宋琬從宋老夫人那裏用過晚膳便迴了東跨院。她沿著玉石小道慢慢的走著,腦海裏不知為何竟浮現出孟階挺拔的身影。宋琬蹙了蹙眉頭,立即將身影搖散了。她這幾日絕對是入了魔了,怎麽會一個勁的想起來孟階?

    宋琬又想起那個雕了翠竹有節紋飾的玉佩來。她當時明明是想給自己做一個玉佩來著,都想好了要做一個玉棠富貴的紋飾,可脫口而出的卻是翠竹有節。

    孟階似乎很喜歡修竹,她倒也是投其所好,隻希望閣老權傾天下以後,還能記著她的好。稍稍庇佑她一些也就行了。

    宋琬迴到‘風荷院’,隻看見喜兒和雙雨坐在耳房裏描花樣子,並沒有紅玉的身影。宋琬這幾日都是帶著明月在身邊的,很少讓紅玉跟著了。宋琬蹙了蹙眉頭,問喜兒,“紅玉不在嗎?”

    喜兒掃了掃四周,疑惑的道,“紅玉姐姐剛剛還在呢。可能是去茅房了吧,我聽她說昨兒晚上著了涼。”

    宋琬給明月使了個眼色,才踩著腳踏上了臨窗大炕。和喜兒,雙雨道,“我看看你們描的花樣子。”

    喜兒和雙雨連忙呈了上來。宋琬看了幾張也來了興趣,又讓喜兒拿了她的墨寶過來,伏在小炕幾上描了一幅竹梅報喜的花樣子。

    過了一會,明月便迴來了。宋琬點了點頭,隻聽明月道,“小姐猜得不錯,紅玉確實去了陳姨娘那裏。”

    喜兒和雙雨一下子愣住了。喜兒有些難以相信,“紅玉姐姐她——”何時和陳姨娘走那麽近了?更何況陳姨娘現在還在禁足中,她去找陳姨娘有什麽事?難不成——

    宋琬淡淡的笑了笑,看向喜兒和雙雨,“你們知道就好,也不必提點她。我倒要看看她和陳姨娘能作出來什麽幺蛾子。”

    宋琬對喜兒和雙雨的忠心是了若指掌的。喜兒伶俐,但對她很是忠心,要不然前世陳月娥也不會對喜兒下那麽重的狠手了。雙雨憨厚,雖不如喜兒機靈,但也始終奉守忠心二字。所以她才讓明月當著她們兩個人的麵說紅玉背叛她的事情。

    宋琬挑了幾幅花樣子讓喜兒送到‘玲瓏坊’布莊裏。‘玲瓏坊’是沈雨

    柔的陪嫁,早些年還經營的風生水起,這幾年卻不大景氣。宋琬還想著過幾日去那裏看一看,找找解決的辦法。

    二日早上,宋老夫人剛剛在正堂念完佛經,就聽外麵的小丫鬟道,“陳表少爺過來了。”

    宋老夫人臉色立即沉了下來,她扶著額頭看向方媽媽,“瑞珠,你說隔著幾千裏的路程,他怎麽就來了呢?我真不想見他。”

    宋老夫人以前曾見過陳升一次,那還是七八年前。陳勇送宋淵前來青州府上任,陳升那時候十多歲,非要纏著宋珩帶他去臨湖遊玩。宋珩拗不過他,便帶他去了。

    去時還好好的一個人,迴來便是一身的血跡。那天剛下過雨,跟隨的小廝說,宋珩不小心滑了一跤,便磕在了旁邊的碎石上,要不是陳升眼疾手快將宋珩拉住,怕是宋珩就掉到湖裏麵去了。

    雖然是陳升救了宋珩一命,但宋老夫人對陳升並沒有多少好感。若不是因著他,宋珩又怎會去臨湖,更別說失足跌倒了。

    方媽媽也不免皺了皺眉頭,她沒想到陳升竟來了宋家,也真是會挑時候。不用想,也是陳姨娘搞的鬼。

    “老夫人若是不想見那便找個借口推了。隻是他千裏迢迢來了,咱們若是不讓他和陳姨娘見上一麵,可就有點說不去了。”

    宋老夫人愁的也是這個問題,“可陳姨娘和宋瑤還都在禁足中,我要是放她們倆出來,定然會傷了琬兒的心。”

    方媽媽見宋老夫人如今開始為宋琬著想了,心裏稍許欣慰了些。她笑了笑道,“老夫人不必為此事躊躇,琬姐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計較的。”頓了頓又說,“再說了,咱們隻是讓人見一麵而已,和陳姨娘,瑤姐兒的禁足並無多大的幹係。”

    宋老夫人很是頭疼,便讓方媽媽去處理這件事情。陳升等在門外,久久不見人請他進去,伸著頭不停的張望。

    方媽媽打著簾籠出來,看到陳升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表少爺,老夫人這幾日身子不大康健,就不方便見你了。老夫人也有話托老奴帶給你,說表少爺在這裏就當做在家裏一樣,若是有哪裏不妥當的就和管事說。”

    陳升在清江縣屬得上街頭一霸,他父親陳勇又是知縣,更是沒人敢招惹他了。他一向打風流狗慣了,如今來到宋府,還要守規矩,可把他煩死了。如今老夫人不見他正合了他的心意。

    方媽媽瞧了他一眼,又道,“陳姨娘和瑤姐兒都在後院裏住著,一會我便讓人

    帶你過去。”

    陳升這一次來還是有任務在身的。他想了想便點了點頭,抱拳和方媽媽賠笑道,“謝過方媽媽了。”

    宋琬剛剛進了穿堂就聽到裏麵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她提著衣擺上了台階,隻見迎麵走來一個身穿灰色直裰的男子。

    男子臉上掛著油膩膩的笑容,油頭肥耳,左臉上還長了一個灰色的瘊子。宋琬一看,便知道是陳升。

    陳升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宋琬連忙靠在一邊給他讓路。陳升也看到了宋琬,他一直以為‘天香樓’裏的翠蘭小娘子長得就很水靈了,沒想到這世間竟還有如此嬌美的女子,兩隻豆豆眼都快看直了。

    明月看到陳升毫無顧忌的打量宋琬,眉頭一皺,連忙站到了宋琬的前麵。美人一下子被擋住,陳升這才吞了吞快要流出來的口水。他走的極慢,還不停的迴頭看宋琬,直到宋琬進了廂房,他才問一旁的小廝,“剛剛那個女子是誰啊?”

    小廝撇了撇嘴,看著陳升的眼神中帶著一些不屑,鄭重的道,“是我們家的嫡小姐。”豈是你這個癩蛤蟆能肆意褻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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