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上學期 1987年8月24日 星期一)

    開學頭一星期,同學們都是自願結伴坐在課堂,但並不散漫,畢竟是剛開學,又是新環境。

    四組油光閃亮、擺放整齊的絳紫色桌椅及懸在正前方那塊黑得可愛的教學板都是新油漆過的,襯著剛粉刷過的雪白牆壁,令人於爽心悅目之餘更添一分肅穆感。

    (1987年8月30日星期六)

    周末的第四節課是化學,江雨煙正坐在一個靠窗的位子上聚精會神地聽講,明媚、絢麗的陽光輕柔地蒙撒在她那潔白如雲的俏其紗連衣裙上。她上個學期的化學成績不錯,細心、聰慧而刻苦的女孩做到這一點是理所當然、不足為奇的。本學期更換了這位新客任老師,別看她黑黑瘦瘦小小、貌不驚人的,課講得可是精彩絕倫,正如她的一舉一動,幹淨利落、靈活機敏,江雨煙很是欣賞和敬佩她,相信自己會學得更出色。

    可是她的好朋友初阿雲就截然不同了——66分是她的最高記錄,她說自己是個粗枝大葉、毫無耐心又不肯用功的姑娘,玩不轉這門一天到晚與元素符號、陰陽離子、化合價、分子式、方程式等打交道的細微活兒。瞧,那位和江雨煙同桌、一件綠、藍、白相間的t恤衫配條緊身藍灰色牛仔短裙的女孩正是初阿雲——總喜歡歪紮一條牛角辮,蘋果臉,高額頭,濃黑的直眉下有對烏溜溜、精靈靈的大眼睛,紅嘟嘟的厚嘴唇,白胖胖的圓下頜,非常玲瓏可愛。

    平時一個爽朗明快、活潑可愛的人兒,一到化學課就變得蔫頭搭腦、有氣無力。那不,她又在百無聊賴地描畫著化學書上的酒精燈、燒杯、試管等小圖形了,厭了,就扒在課桌上照她的小鏡子,時而側起麵孔去端詳江雨煙:

    “雨煙,嗨,老對兒!……你的睫毛怎麽那麽長?”

    江雨煙奪下她的小鏡子扣到桌子上,低聲責怪道:“看你,又不好好聽課。”

    “人家實在聽不進去嘛。”

    初阿雲又抓起小鏡子,在兩手間拈來倒去:“哎,老對兒,你聽沒聽人說過,兩個人要是常待在一起,常待在一起,就會變得模樣很相象了,你看我們兩個……”

    “是誰在那裏放射激光?”講台上傳來化學老師激憤的斥責聲。

    可不是,果然有一小輪耀眼的光盤正情緒高漲地往返跳躍於黑板的左右兩端。

    “阿雲,是你的小鏡子……”江雨煙急切地小聲提醒道。

    初阿雲這才醒過神兒來,手忙腳亂地將小鏡子收起來,一不小心竟把它跌落,江雨煙趕忙去幫她接住,一抬頭,碰到老師銳利的目光,同學們也嘻笑著望向這邊,一部分人幹脆把視線毫不含糊地射向了她。江雨煙捏著這片小鏡子,有些慌亂不安,臉孔居然沒有出息地跟著漲紅了。可人家初阿雲倒不覺怎樣,臉不紅,心不跳,泰泰然然的。

    老師那雙滿含慍色的目光在她們倆身上徘徊遊移了一會子,最後目標明確地對準了江雨煙:“既然坐在這個課堂上,就應該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板,全神貫注地聽我講課!請記住,這裏是課堂,不是歌舞廳,不需要聚光燈;這兒是學習的地方,不是大觀園,沒有人去欣賞你的臉蛋兒!”

    江雨煙輕輕歎了口氣,避開老師的怒目而視,轉向窗外。

    “怎麽,不服氣?眼珠子往外斜斜什麽,表示抵抗?不要以為有家長護著,就可以有恃無恐,為所欲為!”化學老師毫不留情。

    明知是誤判卻難以開口辨明是非,一邊勸慰自己老師是不明真相,一邊又無法擺脫那因之而生的委屈,忿懣。

    江雨煙無可奈何地把目光從操場上撤迴來,散落到桌麵上。

    初阿雲皺緊了眉頭,顯得煩亂而彷徨,她欠了欠屁股想起立澄清一下事實,兩隻手卻不由自主地蹭住桌板。

    “好了,時間已經耽誤不少了,這節課延遲五分鍾。大家坐好,我們繼續上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水一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水一清並收藏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