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不久,我們又到靈芝屯子勞動。有靈芝這塊磁鐵吸引,我提前趕到村頭,學生還沒來。靈芝來了,在屯頭她大姨家門口站一會,給我使個眼色就前頭走了。我跟她到她老舅家去了。她老舅老舅母下地收園田去了。隻有她八十多歲的姥爺躺在炕上閉目養神。嘮了些無關緊要的事我說:“多咱上哈市我領你去逛動物園?”

    “我找不著!”她笑著說。

    “我領著你呀!”我說。

    “張三哄孩子,信不著。誰知你安的什麽心!”

    “我安的大大的好心!”我說,“我就想好好親……”靈芝搖搖頭擺手,示意炕上有她姥爺。

    ”往後有空兒的吧!”她說。

    “你老舅還當上隊長了呢!”我說,“能幹慣嗎?”

    “大老農出身,有什麽幹不慣的,過哪河脫哪鞋!”靈芝說。

    “上學期對流時,讓老師們自願填表。我沒填!我不自願看你能咋的!”我說。

    “我還真以為你能下去呢!”生產隊我都給你 ‘瓦攏’好了——”

    “你給我‘瓦攏’?”我問。

    靈芝臉紅了:“啊!就上我們生產隊……”

    “我的人身自由還歸你管了呢!”我看著靈芝的眼睛。

    靈芝喃喃地說:“你不願意嗎?”

    “有你這位好心人關照,我豈有不願之理!”

    原來,隨著“限製資產階級法權”運動的深入發展,報刊上提出什麽“和貧下中農劃等號”的口號。我們公社書記又“聽見號令就衝鋒”想出教師和社員交換位置,互相對流的絕招兒,並且全縣推而廣之。我們學校在動員老師寫自願書時,不少人都寫了。我幹脆沒聽那一套:我這些年勞動改造,改造勞動,批鬥反省,反省批鬥,折騰的夠苦了,不能再上你們的當了。

    結果批準兩個,一個是“地主分子”實際是富農出身的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成腦震蕩,爾後又被當作“革命幹部”和我一塊插隊落戶的老教師。再一個就是靈芝老舅,當時他是入黨積極分子,被當作考驗對像下去“對流”的。可是“對上”來的小毛孩子,有的隻念了幾年書,有的鬥大字不識一個。隻憑幾本“紅寶書”和“語錄”來教學,笑話百出。我和靈芝正說著,學生來叫:“老師,都集合走了!”

    我和靈芝走出院門追上隊伍。午間在我和靈芝都在她大姨家吃午飯。她知道我愛吃碎辣椒拌大醬,特意切一大盤子。

    吃完飯,別的老師都迴去休息。我一個人在裏間炕上休息。中間隻隔一道板障子,下麵有半尺高的空兒。靈芝正靠近隔扇兒,我從下麵伸過手先拽住她的辮子,把她往近了拽,她不敢吱聲,隻得慢慢往我這邊兒移動身子,我又拽住她的一隻手,然後去摸她的乳房,我剛搭上手,她大姨洗完碗筷進屋來了。靈芝急忙推開我的手,又把身子移過去。下午勞動時,靈芝來到我身旁深情而又愛撫地小聲說:“小心點兒!”

    農忙假已經到期了,我們學校學生仍不能上課,因為還有大片苞米還躺在地裏沒人扒。我們學生算倒了血黴,還得“勞”下去。一天下午剛要扒苞米,天氣忽然變冷了。接著下起大雨還夾有雪花。不能幹了,學生都穿著夾衣服,凍得直打哆嗦。隻好迴屯休息。有的到生產隊,有的到各家。我也隨學生到了劉光輝家。劉光輝母親給我炒瓜籽嗑。劉光輝陪我嗑一會兒就走了,我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等了半個多鍾頭也不來,我猜想是上靈芝家去了。我就頂雨從房後到靈芝家去。剛近靈芝家後窗子就聽她正和劉光輝又說又笑。她發現我從後窗戶往裏看,就急忙跑出來迎接。我一臉不高興,在她家坐了一會兒。就起身上生產隊去了。靈芝留我:“楊老師,你在這兒吃吧!”

    我沒吱聲,假裝沒聽見。隔一會兒,劉光輝也都上生產隊來了。吃飯時,靈芝來叫我:“上我家吃去吧!”

    我看她三番兩次請,不好意思,就說:“有辣椒嗎?”

    “有,就怕你吃不了!”靈芝用明亮的目光看著我。“不去,生產隊也準備啦!”我說。靈芝悻悻地走了。一會兒生產隊開飯了。高梁米飯,白菜條子加點粉條子。一人盛了一碗剛要端碗吃。一個學生進來,對我說:“楊老師,我們那兒飯不夠啦,我們老師讓我來找你!”飯不夠吃找帶隊的,今天帶隊的正是劉光輝。靈芝找我不找他,我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二話沒說放下飯碗跟學生走出生產隊。我和這個學生到做飯的張某家把多餘的飯抬到靈芝家。我仍然生她的氣,放下飯桶要走,她拉住我,用深情的目光看著我:“別走了,在這兒吃吧!”

    我心軟下來,迴到地桌上,什麽缺飯,地下還放著兩半桶哪!我真佩服靈芝的心計,心被她對我的一片真心所感動了。靈芝急忙炒菜,“滋滋拉拉”炸鍋的香味特別大。菜裏放了不少油,又特意給我切了盤青碎辣椒放上大醬。學生吃光都走了,我和靈芝她們母女幾個圍一張桌子,吃起來。桌間少不了眉眼傳情和親親熱熱之感。我問靈芝:“這飯還剩兩半桶,哪缺飯哪?”

    靈芝笑了,大夥都笑了。“靈芝怕你在生產隊吃不好挨餓!”靈芝母親說,“是我出的點子,什麽大人物,三番五次這麽難請!”靈芝母親看看靈芝,靈芝又看看我。都默默地笑了。剛吃完飯,劉光輝就匆匆地來了。一臉不高興:“我們正等你吃飯呐!”

    “我在玉芝這兒吃完啦,路太濘,不好走。不然我就迴去啦!”劉光輝不吱聲了,坐在炕上和靈芝母談。靈芝在外間收拾碗筷。我看劉光輝不想走,就躺在炕稍,說:“我想睡一覺,就不陪你啦!”

    我是攆他走。說著閉上眼睛裝睡。靈芝收拾完碗筷,也進屋來和母親在炕頭上。靈芝家三間房,一頭開門,一進屋是廚房,裏邊兩間是筒子屋,連二炕,中間沒有隔扇兒。劉光輝呆一會兒看靈芝不理他,自覺沒趣走了。外麵還下著雨,我睡不著,想走,靈芝母說:“不要緊,走不了就上她老舅家住去!”

    靈芝起身給我拿床厚褥子鋪上:“你就在這睡吧!”

    靈芝爸春天剛死,家裏沒男人。我哪能能住下呢。後來雨小了,我執意要走,靈芝把她爸爸雨衣找出來讓我穿上,才戀戀不舍地送我出門。

    第二天一上班,劉光輝就不滿地問我:“楊老師,昨天怎麽沒去吃飯?”我說:“我在靈芝家吃的,她給炒的好菜!”“知道有炒菜我也去吃啦!”劉光輝一肚子醋意。我心想:人家讓你吃飯,嘴巴子可挺長!劉光輝說:“你不說你到她老舅家去住嗎?今 早我去她老舅家問了——說你沒去!”

    “我在哪住還要向你請示匯報嗎!”我沒說‘頂雨迴去’,幹氣他。靈芝上來說:“吃點飯有啥,誰還不吃誰家的飯啦!”

    這件事對我觸動挺大,劉光輝為什麽老跟蹤監視我?為什麽一個勁兒圍靈芝屁股後轉?一連串問號我在腦海中盤旋。

    又一天,我想借沈小妹的《政治學習筆記》抄抄。被靈芝看見了。她臉色蠟黃、滿臉怒氣,我知道壞了。“愛”這個東西有排它性。她好幾天沒和我說話,一天借學生排隊練節目之機,我去請她給指導指導,她一語雙關地敲打我:“你能看上咱啦,找沈小妹輔導去吧!”

    我安慰她:“你說人家疑心太大,你怎麽也吃醋呢!放心,我們是師生關係!”

    她這才樂嗬嗬地說:“等一會吧!完了我就去!”一會兒她果然來了。我們又和好如初,在一起歡歡樂樂呆了足足一下午。

    又一次文藝匯演。靈芝是總負責人。因為外麵冷,沒有禮堂,隻好分在兩個教室輪迴演出。靈芝和我分工,她管七年級那屋,我管四年級這屋。樊小玲挨著我問長問短。靈芝過來兩次都看見了。臉又蠟黃了,不用好眼睛看我。意思是警告我。散場時,她氣衝衝地走在前頭,我急忙往前攆,招唿她:“靈芝,今天演的怎麽樣?”

    她連看也不看我,賭氣往前走。我說:“我還得領學生上後麵倒糞去,你把飯給我煮上,小米在抽匣裏!”

    她仍不吭聲。大步流星走進教員室。等我領學生倒完糞迴教員室時,小米飯已經用飯盒在爐子上給我煮好啦。

    我隻好寫封信安慰她:其一:立場堅定界限清,關係永遠是師生,勸君多吃寬腸散,千萬不要喝醋精!

    其二,英雄金筆送英雄,愛情波濤起浪峰

    ,滿懷激情難忍耐,恨不把妹抱懷中。

    從此,我和靈芝又重歸舊好,感情更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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